沒有苟且,何以成詩?_風聞
老婶-婶来之笔2019-09-28 11:02
不同的國家,不同的地區,不同的種族,不同的民族,都擁有一件人間的美好——詩。這,難道是上天賜予?
詩,詠之,歌之,為詩歌也。
中國是詩歌的國度。打開孔老夫子編纂的《詩經》,2500年前的字節跳動鮮活,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此去經年,一曲李白,泱泱大唐;一闕東坡,大江東去。與李清照,誤入藕花深處;與辛棄疾,醉裏挑燈看劍。流連於,柳永的楊柳岸曉風殘月;迷失在,王維的長河落日大漠孤煙。
一首好詩,讓你瞬間穿越歷史的滾滾風塵,與那些耳熟能詳卻又陌生遠去的臉龐相遇、相識、相親、相近,毫無違和之感。最近,央視《經典詠流傳》用現代藝術手法,演繹再現千古名篇佳作的歌聲,餘音繞樑三日不絕,或激越搖滾,或舒緩抒情,每一個節拍敲打你的心腔,説也説不盡,道也道不完。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詩,是美的化身。發現美,表現美,抒發美,傳遞美,詩的語言,詞的節奏,最最動聽。
一次,與著名文化學者餘秋雨先生有幸餐敍。席間朋友問道,若孩子在不求甚解之下,背誦唐詩宋詞的意義?餘老師説,唐宋詩詞,文字精煉,字字珠璣,優美乾淨,合轍押韻,抑揚頓挫。關鍵,它們都很美,這是美的教育,美的啓蒙。孩子背詩未必能窮盡詩意,但字裏行間的點點滳滴,滋養着下一代的成長。
網紅段子很説明問題:看到山川秀麗,天地風雲,萬千變化,繽紛四季,你肚子裏沒幾句名篇佳作的話,只能説:哇塞,太美了,太好看了,真TM太太太那麼好看了。而我,我們,在百花豔的春天,看到桃花梅花李花杏花你不讓我、我不讓你,禁不住張口誦讀“一花獨放不是春,萬紫千紅春滿園”;夏天徜徉池塘,蕩起一艘小船兒,從一一風荷舉的葉間穿過,知道什麼是“接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秋天賞夕陽西下,“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並領悟到“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江山寥廓;冬天,西風凜冽,鵝毛大雪,漫天飄過,咱們也有詞兒在胸:若似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為卿熱。
對一箇中國式家族,最好的讚語是“詩禮傳家”。
對一箇中國人,最好的稱道是“腹有詩書氣自華”。
詩歌,提升你的想象力,讓想象插上騰飛翅膀,無拘無束地翱遊天際。
有不少朋友問我寫詩的心得。我很慚愧,沒有任何理論基礎,更不能誤人子弟。送他“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吟詩也會吟”,又有敷衍之嫌。忽一日,我似有所悟,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星星還是那個星星,月亮還是那個月亮的話,哪怕捻斷數根鬚,也難尋得半詩殘句。詩的方向:跳出山外看山,看山不是山;越過水去看水,看水不是水。而讀者詠罷,似山不是山,似水不是水,已沉醉山水詩情畫意間。
譬如,我想去看一個心愛的姑娘,你形容自己,乘着飛機輪船高鐵汽車去看她,無疑缺乏詩的味道,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你能不能,剪裁一朵白雲去看她,乘一枚嫩綠的葉子去看她,系在百靈鳥的翅膀上去看她,藏在一滴晶瑩閃亮的露珠中去看她,和着蝴蝶飄動的節拍去看她,順着初陽拉昇的一束光去看她,請流水落花載着我一路歌聲去看她,讓“胡天八月即飛雪“的片片雪花帶着我去看她……她,會動心麼?這就是詩!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
還有詩和遠方的田野
你赤手空拳來到人世間
為找到那片海不顧一切
著名音樂人高曉松的創作歌曲《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由搖滾歌手許巍用富有表現力的沙啞嗓音,演唱後紅極一時。這歌聲,瞬間擊中了整天忙忙碌碌營營眾生的軟肋,痛點與淚點一起飛。“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詩與遠方“,驟然成為社會熱門流行語。據稱,聽完歌后,痛哭一場後,炒掉老闆的大有人在,不想再跟你折騰了,不再被你欺負了,世界這麼大,我要去看看,去尋找屬於自己的”詩與遠方“。
苟且,與詩和遠方,儼然兩軍對壘,你矛我盾,針尖麥芒。
實則不然。
我有我的”詩意“,我探尋遙遠的地方,就輕易脱離了”苟且“?”為了找到那片海不顧一切“,很可能是”赤手空拳來到人世間“的時候。而今,我們依然是我們,我們已不再是我們。我們有了太多的牽絆。往往,世界這麼大,太遠了,太忙了,太累了,末了還是原地踏步,沒能去成。
”苟且“,倘若單指這一趟的人生,是指生活的艱辛與不易,那我們不僅有眼前的苟且,也一定有明天的苟且,後天的苟且。這種苟且,是必須為愛你人去做,為你愛的人去打拼,是你扛着責任與擔當前行。
“苟且”之極,絕不是尋常人家的愛恨情仇。那是國破山河在,家破人亡時。清代文史學家趙翼有詩道:“國家不幸詩家幸,賦到滄桑句便工”。苟且,不但能出詩,還出好詩!
屈原,悲憤楚國淪喪,自沉汩羅江,江面浪花翻湧,“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頓成絕唱。蘇軾被一貶再貶,窮途潦倒之際,赤壁二賦洋洋灑灑,無論是“撿盡寒枝不肯棲” 的寂寞沙洲,還是在“也無風雨也無晴” 的蕭瑟之處,東坡先生“把酒問青天”,奉獻了多少不朽樂章。亡國之君李後主,長嘆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南宋更是憤怒出詩人,陸游直到去世之前,仍交待子孫“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一代才女李清照,則發出“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的吶喊。“怒髮衝冠”的岳飛,於“瀟瀟雨歇”中激勵自己: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苟且之下,迎面撞見的美好,就是詩。
苟且之下,宣泄的怒火與憂傷,就是詩。
遠方有詩,而詩未必遠在天邊,而常近在眼前。李白寫蜀道之難,“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使人聽此凋朱顏!連峯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掛倚絕壁”。這文字的仙氣力透紙背,讓我等身臨其境一般。然而,遍覽神州大江大川的太白先生,一生從未走過蜀道,他憑藉神遊八極,耳聽八方,將蜀道之難描繪得活靈活現。這詩的靈感,穿越崇山峻嶺,跨越五湖四海,比遠方走得更遠。詩的力量,致情,致臻,致高,致遠。
當下,我們尋找“詩與遠方”,不是一定要寫詩讀詩,不是一定去江湖之遠。不要焦慮,莫要彷徨,拋棄抑鬱,重新找回內心,嚮往美好,追求理想,就有屬於自己的“詩與遠方”。
健身跑步,就是用雙腳丈量人生,是印在大地的詩行。登山望遠,山高人為峯,伸手可摘星,靠近天空的地方就是遠方,一首首詩就是一朵朵白雲。欣賞一曲愛聽的老歌,品味一杯清香的龍井,看一幅五顏六色的城市夜景,都是詩,都是歌,都是夢開始的地方。詩與遠方在我心中,自有一種風度,有一種精神,有一種意境,一種態度,有一種超然。
人生無處不成詩。
生活無處不起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