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展方自賣自誇推老外,是展現藝術還是“秀語文”?_風聞
观察者网用户_247598-2019-09-29 17:21
上海某地最近在做一個埃裏克·邦特的特展,官方説Eric Bonte是“21世紀最偉大的穹頂玻璃藝術家”,“完成世界上面積最大的鑲嵌玻璃穹頂”(8400平方米,是挺大的),“這個記錄迄今無人可以打破”,但展出的主體卻是一些玻璃製品,而非穹頂圖樣、設計等。

從這個介紹來看,Bonte是以比大而“著稱”的玻璃穹頂設計師,但所謂首個亞洲個展,根本不符合這個“最大賣點”。
Bonte不能説多有名,不把他的主打產品拉出來,那恐怕就是為捧而捧了。
Bonte1956年生,1989年就成了Galerie Capazza畫廊的永久藝術家,之後多次參與Galerie Capazza藝術展。即使如此,Galerie Capazza也只是到2015年才推了他的個展。
在今年的巴黎雙年展裏,Galerie Capazza也推了Bonte,但只是在他的穹頂下展出其他藝術家的作品。

(巴黎雙年展裏的Bonte的穹頂)
連Galerie Capazza這樣的不算很出名、強勢的畫廊,又是Bonte的長期夥伴,也知道Bonte的主要特色,中國展方卻展出一堆“非主流”作品。
當然這個“琉璃藝術圈”的內部交流、中歐互推,我也不方便多説什麼,畢竟屬於“正常操作”。批評過多,也怕萬一什麼時候被人告。
倒是可以借這個機會,反思下流行的“自吹”解説詞。
一種是大而化之的好詞,隨便用,比如大開本的介紹頁的封面上寫着什麼“由愛而生,從自由覺醒”。是不是不提愛啊,自由啊,好像就不會創作了。

名為《Fragmented Spirit》的作品,一個有黑框的玻璃少女裸舞。單單一個黑框,就説是“限制舞步”,“青春的生命,戛然失色”。
下一段就説“即使框架囿限了行動,人擁有的一種頑強的生命意志力,是在荊棘中,仍能昂頭起舞。”
好嘛,人嘴兩張皮,正反話你都説透了,一下就是兩份的深邃啊。
還説“看見了人潛在的生命能力,相信人的身上,無論如何,都擁有一種生命的價值。”
説實在的,這個裸女的造型很普通,也就是個廣播操動作,“裸舞”都很勉強,更不要説體現多少生命意志力,基本靠解説詞在撐吧。

在關於黃金的地方,説了一大段神神道道的話:
——金,一直被視為神聖與永恆的象徵。它源自地球的核心,是天地的饋贈,是神的禮物。鍊金術師的傳説裏,金被譽為“最高尚的金屬”,它擁有生命力,是克服一切罡礙的靈藥。
(嗯,還非要用“罡礙”這種詞)
這些只是為了襯托邦特的想法:
——邦特眼中的金,剝除那層迷幻主義,他認為,金與玻璃一樣,與光的那種令人心馳神往的互動,隨着視角不同而擁有極大的變幻。邦特的金,是發現與進步的隱喻。
説實在的,所謂“發現與進步的隱喻”,也夠“迷幻”了。
結合之前對“愛”“自由”“覺醒”“生命意志力”的宣揚,包裝成鍊金術師説法的那句話——“它擁有生命力,是克服一切罡礙的靈藥”,好像和邦特自己的想法,也很契合嘛。

類似的先抑後揚、襯托邦特的手法,這寫手用得還挺熟練。
“法國一直是西方女性藝術的創作重鎮,尤其自印象派以來,雷諾阿以女性主題進行的創作,白皙温潤的肌膚,帶了點粉彩的光和色澤,以及明亮愉悦的服飾色彩,直至近代,仍是描繪女性藝術的主流的風格。但是,邦特打破了這項潛規則。”
(黑人問號臉)女性的描繪風格早就千變萬化了,再説,打破規則也輪不到邦特這樣的“晚輩”吧。

然後,關於女性創作的討論具體展開到兩件作品。
“Tied Up看不見一絲的愉悦,沉默的黑色,奪走了她的發言權,手捂着耳朵,像是聽多了這世界對她的嘲諷,高冷的金捆住了她的身軀,生活,是否將靈魂捆綁了?”
“而有趣的是,同一創作系列的Liberated Woman,沒有了高冷的金的束縛,身體卻更加的扭曲,甚至模糊了臉的表情,這裏不禁要反問的是,少了枷鎖,靈魂就真的解放了嗎?”
前面還説邦特的金是“發現與進步的隱喻”,這裏怎麼就高冷了?
當然創作可以對材質有不同的利用,那之前就不要過多脱離作品空吹什麼“發現與進步”好不好?
身體扭曲,表情模糊,難道就有必要生出“靈魂真的解放了嗎”的質疑?不能是被解放的女性,熱情放飛?是不是解讀過度了?
假定作者真有什麼要表達的東西,也應該通過作品的感召力,而不是靠解説詞吧。

再比如這幅以蓋亞為核心的作品,你要介紹下作者從蓋亞出發,當然是可以的。可是,有必要吹這麼一大段嗎?
“邦特鼓勵我們,回到大自然裏,找到最原始的生命力量,是一股關於生的力量,孕育的力量,因為新的生命,有夢想,有美善,有希望,讓一切,都有了新的可能。蓋亞朦朧地靜躺在一片華光大地中,卻在光的撫耀下,情緒漸由淡雅轉向濃烈,她千變的姿態,因為光的洋灑,呼喚起飽滿生命力,生命的能量,因為熱烈的光耀而呼喚出來,這必須是蓋亞。”
你説有多少光耀、有多少飽滿的生命力,真沒看出來,反而和邦特另一件關於颶風的作品也差不多。

在介紹頁上,還寫着“任何創作都不應是空洞”的,也許邦特在創作時,心裏有很多想法,但我認為,還是應該儘可能讓作品本身來表達,對於觀眾只要做一些基本的出發點的介紹。
堆砌太多辭藻,或者模稜兩可、老生常談的話翻來覆去説,究竟是在幫助人們理解作品,還是在展示寫稿人的語文水平,或者只是圈內人商業互吹的風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