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歲全國首席槍彈痕跡專家:“我很笨的”【70年政法路】_風聞
长安剑-长安剑官方账号-2019-09-29 21:34
崔道植,85歲,一位刑偵專家,退休25年,卻退而不休,在一起起驚天大案的破獲背後默默留下自己的身影——
**【白寶山案】**1996年3月至1997年8月,剛出獄不久的白寶山在北京、河北、新疆等地襲擊軍警,先後搶劫槍支3支:打死軍警和無辜羣眾15人,搶劫人民幣140多萬元。
是崔道植判斷出北京和新疆作案現場留下的幾枚彈殼均是由同一把“六一式”步槍射出,這個被無數人忽視的微小痕跡,成為相距3000多公里的兩地槍擊案併案調查的重要依據,直接推動案犯白寶山的落網。
**【鄭州銀行劫案】**2000年12月9日,河南省鄭州市,4名蒙面歹徒衝入鄭州市某銀行,用炸藥炸開營業櫃枱的防彈櫥窗後,當場搶走200多萬元現金。
是崔道植通過對現場的考察,判斷出作案獵槍出自湖南某武器研究所生產的,這也成為抓捕到主犯張書海的重要線索。事實上,中國關於獵槍的槍道理論研究正是從崔道植開始。
**【半枚血指紋案】**2002年1月8日,黑龍江一對母子被殺,現場只殘留了一枚不完整的血指印和一件血衣,因為缺乏證據,案件拖了5年才得以告破。
是崔道植連續研究了兩天兩夜,從殘缺的指紋中找到了線索,在42名犯罪嫌疑人中找到了隱匿5年的真兇。而那印在報紙上的半枚血指紋,曾一度被認為不具備認定條件。
“賈文革殺人案”,“甘肅白銀案”,“張君特大系列搶劫殺人案”…….崔道植的名字,曾出現在上千個案件的偵破過程中,為破案提供重要線索和證據。
**他是公安部首聘的8名特邀刑偵專家之一,每次臨危受命,他都能憑藉這些蛛絲馬跡,撥開案情的重重迷霧,鎖定真兇;****如今,85歲仍處一線,在崗堅守64年。**身為“最美奮鬥者”,他用奮鬥的力量、奮鬥的精神、奮鬥的作為,在實現中國夢的偉大實踐中書寫着自己的精彩人生,奏響新中國奮鬥的交響曲——
1934年,崔道植出生在吉林省梅河口一個貧困的朝鮮族家庭。
4歲時父親去世,6歲時媽媽也走了,是爺爺拉扯着崔道植和姐姐長大。家裏困難得實在沒辦法,姐姐14歲就出嫁了,手臂上至今還留有被地主用刀砍的疤痕,在政府的資助下才上完初中。
17歲的時候,崔道植加入中國人民志願軍等待趕赴抗美援朝戰場,19歲就入了中國共產黨。1955年,崔道植從部隊轉業被分配到黑龍江省公安廳,成了國家第一代刑事技術警察。
**當時崔道植是當時黑龍江省唯一的刑偵技術人員。**最初時候聽説要當警察,崔道植是不喜歡的,因為那時候關於警察的印象都是偽滿洲國時期軍警憲特概念,但後來很快意識到自己當的是共產黨的警察,共產黨的警察和舊社會是完全不一樣的。
由於只有初中文化,最初出現場寫鑑定書都不會,工作出現了很多難題。一年後,崔道植考取了中央民警幹校(現中國刑警學院),後來又先後在哈爾濱業餘職工大學、哈爾濱醫科大學深造,學習鑽研刑事科學技術以及與之相關的知識。在長期的工作實踐中,崔道植在槍彈痕跡檢驗技術的實踐與理論探索方面下了很大的功夫,他遇到的每一個難題,都會認真分析,一定要找到解決的辦法。
“很笨的,很笨的。****”崔道植總是這樣評價自己。在他的領域,也許他不是最聰明的一個,但他一定是最勤奮的一個。
“一把槍打到三千發,按照部隊來説,這個槍就基本上達不到正常的彈道痕的要求了。我一個一個照相,從第一發到一百發,我看能不能對上,一直對到第三千發。當時沒有什麼自動識別系統,就是純人工。”
**鑑定沒有捷徑可走。**一把槍的膛線會被磨損,彈殼彈頭上留下的痕跡也會有所不同,為了搞清楚兩者之間的關係,崔道植的辦法是不斷做試驗。為了研究獵槍的彈道理論,崔道植拍下了我們國家生產的所有獵槍彈殼的痕跡,拍了上千張照片,到後來,甚至看到獵槍的彈殼痕跡,他能夠一口説出這個獵槍的產地。
2001年至2003年,瀋陽市發生系列持槍搶劫運鈔車案,疑犯遺留在現場的一件棉大衣引起了崔道植的注意。”大衣比較髒,我本想判斷犯罪分子比我高還是矮,竟然發現了大衣上有槍管摩擦的痕跡,這是犯罪嫌疑人把槍包在懷裏時留下的。”根據這一細微的磨損痕跡,崔道植準確地推斷出了涉案獵槍的種類,“應該是平式掘把式獵槍。”
還有一次在偵破一起持槍殺人案件時,崔道植查看了案發現場的槍擊痕跡後,當場提出了和警方前期勘查相反的意見:槍支不是在門口往裏打的,而是站在裏頭往外打的。而且通過三點成一線,測試出犯罪嫌疑人身高一米七三左右。根據槍彈痕跡就能如此精確地推斷出疑犯的身高?大部分辦案民警對此將信將疑。然而根據崔道植提出的線索,很快這個案子破了,一量犯罪嫌疑人的身高,就是一米七三!崔道植”觀彈知人”的絕技着實令人稱奇。
提起”看痕知槍”“觀彈知人”的絕技時,崔道植説:“搞現場勘查技術的任何環境我都經歷過,經驗技巧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一定要細緻!有時為了發現足跡,那就得趴着看。現在有個別的年輕同志哈着腰手插在兜裏面,那是“看現場”而不是“勘現場”,肯定會有所遺漏。
這世上的天才,總是在枯燥的工作中經歷過千錘百煉的人,這世上的英雄,總是把平凡的事做到極致的平凡人。
退休二十多年以來,崔老退而不休,黑龍江省公安廳一直給他留着專用辦公室,崔老的傳奇故事因此一直不斷更新着。公安廳的院子裏,能夠時常見到老人家的身影 那個身影雖然大多顯得清冷孤獨,但那意如磐石的風骨、那清淡如茶的人格,絕對是大多無法比擬的楷模年過耄耋的崔道植依然精神矍鑠,聲音高亢洪亮,絲毫聽不出是85歲的老人。
嚴謹了一輩子的崔道植對記者千叮嚀萬囑咐:這兩年啊,我的記憶力有點兒下降了,那些案子的大框我都還記着,細節我不太清楚了,你一定要多查查以前的資料,可千萬別弄出差錯。
回憶過去的刑偵經歷,一旦有了破案線索,崔道植説得最多的兩個字就是:“高興”,説起自己的晚年生活,崔道植也用兩個字形容:“幸福”。他笑着説:”我身體還是不錯的,老伴記憶力下降,曾經走丟過兩次,身邊可不能離開人,我得時時刻刻陪着她!因為工作在全國各地跑,老不着家。家裏三個孩子都要她照顧,她為這個家付出的比我多。現在我倆都老了,年輕時候對她的關心照顧不到位,我得找補回來啊!”由於常年忙於偵查破案,直到退休之後,崔道植才和老伴兒照了唯一一張夫妻合影。
如今,崔道植的三個兒子全部子承父業成了警察。三兒子崔英濱,已經在哈爾濱市公安局從事刑事技術工作20年,父子二人從事相同的工作,在刑事技術這條道路上,父子之間完成了精神成長和認知的迭代升級過程。
半個多世紀辨槍識彈,一次又一次彈雨尋兇。如今,這個85歲的“老偵查員”依舊充滿激情與活力,並且愈發的淡定與從容。崔老説:
“活得太久不好,如果太老了卻不能給社會作貢獻、不能工作,那是沒有意義的,但是,我倒是真想看看咱們國家越來越強大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