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共工怒觸不周山到女媧補天_風聞

《淮南子.天文訓》：“昔者共工與顓頊爭為帝，怒而觸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維絕，天傾西北，顧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滿東南，顧水潦塵埃歸焉。”

《淮南子.覽冥》：“往古之時，四極廢，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載；火爁焱而不滅，水浩洋而不息；猛獸食顓民。鷙鳥攫老弱。於是女媧煉五色石以補蒼天，斷鰲足以立四極，殺黑龍以濟冀州，積蘆灰以止淫水。……”

筆者在上一篇《盤古開天地》一文中指出，盤古開天地實為遠古先民建築夯土茅草屋的磐固開天。天即是屋頂、穹頂，地就是地基。現代考古發現可以反映出新石器時代先民們的聚落住宅有一個從半地穴式夯土圍牆茅屋，到圓形夯土圍牆茅屋，到長方形夯土圍牆茅屋的發展過程。筆者認為所謂的“不周山”其實指的就是這種圓形的夯土圍牆。圓形的夯土圍牆本來是“周”的，因為要留出門的豁口，就成了“不周”。那為何要將圍牆稱作“山”呢？筆者所在的中國北方農村如今依然稱住宅東西兩端的牆為“山牆”、“房山”，遠古先民將圓形的夯土牆稱為不周山牆也就不難理解了，稱牆為山就是希望房子堅固罷了。而共工是水神，所謂共工發怒撞倒了不周之山就是洪水將夯土的房山沖垮了，所以“天傾西北”“地不滿東南”。在神話傳説中水神共工往往與火神祝融結伴出現，而共工怒觸不周山在有的傳説中也稱是共工與祝融大戰造成的。所謂水火無情，遠古先民居住的夯土茅草屋最怕的就是水與火。夏天的暴雨侵襲會浸泡地基，沖垮夯土牆，連日的暴雨也不是茅草的屋頂可以抵禦，而屋中生火偶爾也會引燃屋頂的茅草。盤古大神開創的夯土茅草屋已經無法滿足先民們的需要，隨着新石器時代生產力的發展，更高級的住宅也應運而生，這就有了本文所要講述的第二個遠古神話-------女媧補天。

“往古之時，四極廢，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載；火爁焱而不滅，水浩洋而不息；猛獸食顓民。鷙鳥攫老弱。”描述的就是夯土茅草屋被水火侵襲的災難性後果。那女媧煉五色石以補蒼天説的又是什麼呢？筆者認為，女媧煉石補天表現的就是女性先民燒製瓦片取代茅草屋頂的偉大創舉，女媧其實是女瓦的諧音。《詩經.小雅.斯干》中稱“乃生男子，載弄之璋”“乃生女子，載弄之瓦”。後世稱生男孩為弄璋之喜，生女娃為弄瓦之喜。過去弄璋與弄瓦的區別認為是古代男尊女卑的原因，筆者認為其中玉石與瓦片的區別僅僅是遠古先民男女分工不同而已，新石器時代男性負責玉石的打磨製作，女性負責燒製瓦片。

那“斷鰲足以立四極，殺黑龍以濟冀州，積蘆灰以止淫水。”又是何意呢？筆者認為答案還要從中古古代建築特點入手。中國古代建築的一個顯著特點就是應用了框架結構，文中説的夯土圍牆本身其實是不承重的，承擔屋頂重量的是柱子，圓木的柱子包裹在夯土牆之中，頂端搭建橫樑，樑上為檁子，檁子之上鋪蘆葦蓆與瓦片，老人們稱之為“四梁八柱”。最早的木頭柱子是插入地基之中的，容易腐朽，遇到房屋的劇烈搖擺也容易折斷，出現“天柱折”的惡果。而“斷鰲足以立四極”，中的“斷鰲足”指的是圓木立柱之下墊着的“磐石”象斷掉四條腿後烏龜的樣子。

“立四極”代表當時的長方形夯土屋已經取代圓形的“不周山牆”夯土屋。而“殺黑龍以濟冀州”，筆者認為指的是這種住宅中的火塘已經有了煙囱，正是因為“煙囱”的出現，“殺”了在屋子中肆虐嗆人的黑煙，“濟冀州”則是指當時的先民已經發現火塘中燒剩下的草木灰是田地中較好的肥料。而“積蘆灰以止淫水”中的“蘆灰”其實應為“爐灰”，而這個爐灰也不僅僅是現在我們説的草木灰燼，而是煙囱中的“煙子”與爐灰的統稱。在中國北方農村居住的人可能知道，以前農村使用一段時間的炕洞與煙囱中會依附上“煙子”，而這種煤黑色的煙子其實就是古時候最重要的防水劑。將刮下來的煙子與爐灰攪拌後塗抹在屋頂與山牆的裂縫中可以有效的抵禦雨水的侵襲，“積蘆灰以止淫水”中的淫正是淫雨霏霏中的淫。

綜上，遠古神話傳説中的“共工怒觸不周山”與“女媧補天”其實是新石器時代遠古先民在發明夯土茅草屋之後建築水平的又一次飛躍。至於“女娃造人”的傳説，筆者並沒有更好的解讀，但“摶黃土作人”自然是遠古先民製陶技術在神話中的投影，其中“故富貴者，黃土人；貧賤者，引繩人也”的説法更是反映了當時由於家庭成為基本的生產單位之後，貧富分化已經成了普遍的社會現象。   

                                                                                      作者：修正彈道（首發觀察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