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觀後:不合時宜的感動_風聞
极客电影-极客电影官方账号-2019-10-07 22:27
怎樣把一個人和其他的人區分開來?
給他個名字。
以漫威為代表的好萊塢超級英雄電影,已經把IP的商業效應發揮到了極致。
電影中的角色,無論是正派還是反派,總是符號化的,方便記憶和理解;
他們造型鮮明,擁有給人印象深刻的超能力,粉絲們可以很輕易地把畫出來,在社交網絡上像病毒一樣快速流傳。
但是,「小丑」和這些都不沾邊。
小丑(Joker)是個太常見的詞——它的詞根是「弄臣」Jester,一種歐洲中世紀就有的奇怪職位,在馬戲團裏的一種表演形式。
所以「小丑」一直存在着**「喜劇、諷刺和身份低下」**的聯想,它過去時常被包含在罵人的詞句中、出現在威爾第的歌劇裏、和每一套撲克牌上。
作為當代漫畫史上最重要的反派角色,「小丑」也是充滿矛盾。
他像一個喜劇演員那樣瘋狂,而且下手血腥殘忍,他所有的戲法道具都是兇器,他為痛苦發出病態的笑聲。
超級英雄電影往往美人云集,即使反派也大多富有外形魅力。
唯有小丑的扮演者,從愷撒·羅摩洛(1966),到尼克爾森(1989),希斯·萊傑(2008),再到華金·菲尼克斯(2019),甚至沒有一個靠外形勝出的演員。
基於DC在過去超級英雄電影改編的「黑」歷史,區區5500萬投資的《小丑》令人生疑,似乎決意要和過往的超級英雄劃清界限。
在21世紀第二個十年做出**「拍攝首部小丑單人電影」**這種決定簡直令人難以置信,就像小丑這個角色一樣難以理解。
萬幸,這不是一個昏招——因為華金·菲尼克斯演活了亞瑟·弗雷克(Arthur Fleck)。
等一下,亞瑟·弗雷克是誰?
這就是小丑的名字。
小丑從1940年4月25日在《蝙蝠俠》創刊號上出現至今,第一次有了名字。
有了名字,就有了過往,就有了身世:
一個失敗的脱口秀演員,廉價的商場臨時工,和媽媽住在一起,在他所在的城市,過着一種次要的生活。
這種困頓不是刻意的、一筆帶過的,而是明確又具體:
褪色的牆紙,破舊的小電視,沾滿灰塵的窗户,亮不起來的吊燈,昏暗的職業前景和令人尷尬的笑聲。
華金·菲尼克斯奉獻了偉大的表演,甚至讓希斯萊傑都相形見絀。
漫長的面部特寫讓你一幀一幀地看清楚他詭異的笑容,蒼白的鬢角,發黃的牙齒。令人心碎的表情。
演員華金已經45歲了,作為一個關於反派起源的電影,他歲數實在是有些大;
但只有到了這個歲數,表演才有如此可信的爆發力,每一條皺紋都為這個角色而生。
華金為了這個角色減掉了足足25公斤體重。在一些鏡頭裏,他赤裸上身,舒展雙臂,肋骨嶙峋到嚇人。
作為一個超級反派,他從未施展出什麼過人的戰鬥力;動作場面也僅僅兩三場,內容簡單,涉及到的人數也很少。
但這極為有限的動作場面,卻安排得恰到好處,成為亞瑟性格轉變的關鍵情節。
畫面的血腥程度以飛濺到身上的血液來呈現,沒有直接給受傷的人鏡頭,但是觀影的震撼遠遠超過常規超級英雄電影中鏖戰羣雄卡通式場面。
華金還發明瞭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故事裏的亞瑟有突然爆發笑聲的精神疾病,笑聲聽起來並不自然,像烏鴉一樣乾涸,介於咆哮和咳嗽之間。
電影中這爆發笑聲出現過五次,均勻地分部在每一個情節推動點上,並且在首尾做了呼應。這也是他的表演和希斯萊傑的最明顯差異。

「Why so serious」,這是恐怖分子的反社會宣言;真正的病人只需要不和時宜hahahahahahaha。
《小丑》的電影裏甚至連個像樣的大反派都沒有。
當年的「出租車司機」**羅伯特·德尼羅,**出演了一個符合他在今天演藝圈地位的角色,他的輕蔑和驕傲導致了一場的悲劇和小丑作為偶像的誕生,但是整個過程也不過是個瞬間。
是的,一個人變成壞人,只要糟糕的生活就已經足夠,根本用不上宇宙射線和化學池子,就像現實中的所有壞人一樣。
所以,劃掉「超級英雄」,就留下「電影」兩個字——我甚至為這部電影有些鏡頭和蝙蝠俠有關感到遺憾——這是亞瑟·弗雷克的電影,一個有名有姓的人的生活,而不是一個運作中的IP,它和漫畫及漫畫相關的流行美學毫無關係。
《小丑》給出了一個堅定的答案:一部電影就只是一部電影而已。
人本身的故事已經足夠有力,勝過神秘科技和肌肉線條,勝過詭異奇想和怪力亂神。

從電影開頭,明黃色斜花體英文寫出了電影版權,背景是大減價的樂器城裏的鋼琴家在演奏爵士樂;
結尾處還是明黃色斜花體英文一一寫出核心創作人員,背景音樂是弗蘭克·辛納屈的「That’s Life」。
That’s LifeFrank Sinatra - Nothing But The Best
這濃濃的懷念,這滿滿的過氣感覺。
《小丑》似乎在道出一個事實:
和「小丑」這個工作一樣,在這個IP運作的時代要踏踏實實拍一部電影,似乎已經不合時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