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禹東:透支世界的遊戲——美元霸權的前世今生(9)_風聞
李禹东1988-中国作家协会会员2019-10-12 16:19

透支世界的遊戲:美元霸權的前世今生
目錄
金銀大戰 丨 血腥一戰 丨 風雲二戰 丨 美蘇冷戰 丨 透支世界 丨 次貸危機 丨 尾聲
二、血腥一戰
11.
冥冥之間,彷彿已是宿命——公元1914年6月28日,新仇攪拌着舊恨、歷史席捲着現實——就在奧匈帝國皇位繼承人弗朗茨·費迪南大公以高傲的姿態出現在波斯尼亞首府薩拉熱窩的時候,電光火石間,一陣槍響劃破了天際。接着——逃命、躲避、四散,人羣中充滿了狼狽和驚懼,整座城市,彷彿都只剩下一片混亂。
是啊——混亂。愈加高速的發展,愈加膨脹的利益,愈加狹小的空間,愈加激烈的矛盾… …可悲的是,當人類文明即將迎來一個嶄新的篇章時,這拉開新時代大幕的,卻正是這一團深遠的混亂。
隨着費迪南大公的遇刺身亡,波斯尼亞的警方開始了行動。波斯尼亞本是一個獨立的王國,卻不幸於15世紀末、20世紀初,先後兩次外族入侵。前一次的入侵者,叫做奧斯曼帝國,而後一次的入侵者,則正是這姿態傲慢的奧匈帝國。
但在那被吞併的波斯尼亞的土地上,人民卻久久難以平靜。在波斯尼亞的主要民族中,塞爾維亞人佔據一席。而與這片土地相接壤的那個國度——它的名字,則正是塞爾維亞。
因此,作為一個侵略者,令奧匈帝國的領導人時常擔憂的問題便是——波斯尼亞的塞爾維亞人、和塞爾維亞的塞爾維亞人,這出自同一血統的兩股勢力,在面對自己的軍事強權時,卻從不曾真正屈服——非但如此,他們還在暗地裏彼此聯繫、相互勾結,私下進行着沒有人能夠説清楚的民族主義運動… …
1914年6月28日,當詭異的槍聲響徹天際的時候,當貴為奧匈帝國皇位繼承人的費迪南大公,應聲倒地的時候,當現代文明的新篇章就這樣、在混亂中草草拉開大幕的時候——手忙腳亂之間,薩拉熱窩的警察倉促行動了起來。接着,一個叫做加夫裏若·普林西普的塞爾維亞族槍手便落入了法網。
據調查,這位槍手,年僅19歲,但在他瘦弱身軀的四周環繞着的,卻是一支龐大、激進、且殺人不見血的塞爾維亞民族主義組織——黑手社。
混亂中充斥着混亂。混亂的其中,包裹着混亂。
資本主義的不斷壯大,必然地將迫其朝着其更加貪婪的帝國主義邁進。
胃口變了,對於利益的訴求,也就跟着變了。更大的胃口換來了更大的野心,新興崛起的勢力,即將挑戰老牌的強權。先是四分五裂的德意志,憑藉一場“普法戰爭”,把軍隊開進了巴黎,進而以普魯士為首,組建了一座強大的德意志第一帝國,進而,因這一舉動的連鎖反應,威脅、恐懼——列強之間又迅速展開了一場結盟競賽。
因擔心法國收復其戰爭失地,德皇威廉二世開始了大規模的造艦行動,但這一舉動,卻被英國人看成是對自己的威脅。沙皇俄國與塞爾維亞的親密關係,則又被奧匈帝國視做自身的威脅。於是,就在這樣的前提下,德奧走到了一起,他們組成了強大的“同盟國集團”。英國、法國、俄國,也走到了一起,他們的同盟,被稱作“協約國集團”。除此之外,因地緣關係,抱着一種左右搖擺的態度,優雅的意大利王國也被拉了進來… …新舊列強,兩大集團——彼此對峙、相互猜忌、外加恐懼、憂慮、以及對利益的貪婪——所有這些因素相互交織、相互勾連、相互攪拌,在一種脆弱的平衡關係中,向前推進。
1914年6月28日,斐迪南大公遇刺案
直到那個風雲突變的1914年6月28日,直到那高傲的斐迪南大公、隨着一聲驚天動地的槍響緩緩倒在血泊中——直到那年輕槍手的身份遭到曝光、那説不清道不明的兇殺牽扯到民族間的陰謀,直到那聯盟與聯盟之間、那脆弱的平衡之間、那相互猜忌、恐懼、憂慮、貪婪的國家與國家之間最後的一層窗户紙終於被撕破的時候——那悲哀的、現代文明的新篇章,便在這一陣混亂中,被揭開了序幕。
彷彿某種宿命——隨着奧匈帝國與塞爾維亞之間衝突的爆發,圍繞兩國的兩大陣營便迅速聞風而動、加入戰局。於是,就在這風雲激盪的公元1914年,人類歷史上的第一次世界大戰(又稱歐戰),攪拌着濃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正式爆發了。
12.
戰爭是什麼?
死亡。傷殘。恐懼。悲痛。1914年~1918年——歐洲大陸的一切,都已浸泡在烈火之中。短短的四年,慘烈的戰鬥。1000萬士兵化為白骨,無數貧民流離失所,悲痛與創傷共同攪拌着灰黑色的天際。附庸國、殖民地,以及所有那些與交戰雙方有着千絲萬縷聯繫的國家和人民,其日常生活、工業生產,都不同程度上,受到了這場戰爭的波及。坦克、飛機、毒氣、遠程大炮… …新型的、舊式的武器,藉着工業文明的助力,一個接着一個被推向前台。就在這飛機大炮的相互夾攻下,悲鳴和哭喊、此起彼伏。就在那麼一瞬間,日出日落,多少頑強的士兵、美麗的妻子,隨着喊殺的再次響起,便再也無法相見。
“一戰”戰場
戰爭是什麼?
血泊與眼淚,悲歡與離合——也許很多人都會回答,這就是戰爭。
生命的壯烈、死亡的沉寂。就在這生生死死之間,1914年12月16日,大英帝國的首相官邸內,迎來了一位尊貴的客人。幾番寒暄過後,時任英國首相赫伯特·阿斯奎斯親切地請他就座。隨後,一切都嚴肅了起來。來人紳士地點了點頭。首相則禮貌地以笑容回應。此時此刻,雙方都格外清楚地是——接下來,歐洲的命運,將在這場屬於他們之間的會談中,發生重要的改變。
來客叫做戴維森。
浩瀚的歷史長河中,他或許頗為重要、或許默默無聞。
這並不是問題的焦點。
因為此時此刻,那令身為大英帝國的首相、身為第一次世界大戰協約國重要成員的領導者赫伯特·阿斯奎斯真正看重的,是這個人物在此次會談中,所代表的、那個家族的姓氏。
那,便是摩根。
摩根。又是摩根。
1894年,在美國黃金儲備危機的大決戰中,是那個摩根,此時此刻,坐在大英帝國首相官邸、正在侃侃而談的紳士所代表的,也是那個摩根。摩根、摩根——翻閲歷史,伴隨着美洲新大陸上那個新興強權的崛起,總統找過他,首相要見他,在那和金錢、和資本、和利益相關的每一個角落裏,人們似乎總也離不開這個摩根。
而當那漫天的烽火,正捲起一股狼煙,淹沒整座歐洲大陸的此時此刻,那叱吒風雲的家族,又為什麼會派一名代表,出現在大英帝國首相的官邸之內?那大英帝國的首相,又為什麼一定要用如此這副堆滿笑容的表情,殷勤地歡迎這來自大洋彼岸的美國人?——在這小小的會議室裏、在那絕對保密的會談中,他們究竟都聊了些什麼?究竟都在盤算些什麼?一切都顯得格外神秘。
戰爭是什麼?
1914年11月16日,死亡、傷殘、恐懼、悲痛——伴着所有那些血肉模糊、所有那些悲歡離合——在那片被稱作美洲新大陸的土地上,在那個正在崛起的新興國家內,隨着國會中,一羣人的歡呼、和另一羣人的噓聲,全都緩緩落下的時候,在那屬於資本的世界裏,一個強勢的機構,正式誕生了。
它就是美國的“中央銀行”——美國聯邦儲備系統。
簡稱,“美聯儲”。
12月26日——就在美聯儲正式成立一個月的日子裏,英國首相赫伯特·阿斯奎斯,終於見到了那位遠道而來的、摩根財團的代表。(注:約翰·皮爾龐特·摩根於1913年過世,此處所指乃其1861年所建之JP摩根公司)此時此刻,歐洲大陸的上空,已是硝煙四起。作為政商兩界最為優秀的精英人士,對於此次會談的重大意義,他們雙方都早已有所判斷。毫不擴張地説——歷史的脈絡,將由他們來共同勾畫。
接着,他們便聊起了戰爭。
13.
故事還要從1907年開始説起。
危機過後,是短暫的平穩。平穩之中,卻又藴藏洶湧的危機。縱觀美國曆史,在那些逝去的日子裏,危機之後又是危機,危機之後還是危機,對於這個後來的世界霸主而言,經濟危機,似乎早已成了它內部事務中,一個必不可少的週期循環。
只不過,危機也好、循環也罷——這一切,原本都只是它自己的事兒。站在外人的角度上來看,什麼蕭條、什麼失業,它們都不過只是飯後的一點談資,誰也無權過問太多。
然而,它那不長的歷史,卻同樣告訴我們——隨着這個國家勢力逐漸的向外延伸,隨着它自身綜合實力的增強、外部環境的變遷,也隨着兩者相互間緊密關聯的微妙作用,它的能量越發擴散、它的觸角越伸越長。接着,終於有一天,所有的一切,都在它的主導下,終於被緊緊連結在一起的時候——那循環出現在它內部的經濟危機,便已不再簡單。
人們必須清楚地認識到,將危機轉嫁給別人,從此成了美利堅慣用的伎倆。
而這一切的開始——1907年,一切不再是老樣子,但一切卻又還是那個老樣子。危機過去,繁榮重現,以資本主導政治的美國社會里,想要安安穩穩過兩天好日子的民眾卻並沒有意識到,於他們而言,一切都只是短暫的。逐利是商人的本性,但逐利的開始,你需要工作、他提供就業,你需要消費,他提供生產——於所有人而言,利益是相一致的。然而,逐利過後,卻是更加瘋狂的逐利。理想上看,競爭愈加激烈,社會愈加進步。
然而,在資本主導政治的世界裏,不論是國會議員、或者是美國總統,為了博取選舉的資本,他們就不得不首先接受財團的金援。只不過,拿錢就要辦事。辦事,就是要在國家的宏偉藍圖中,為金主謀取一個持久獲利的空間。
為了更大的逐利,資本家於是不顧一切的生產。但是,在工業文明的時代裏,生產可以無休無止,但消費市場,則必定將會走向飽和。供過於求、供嚴重過於求、供給大大地過於所求… …就這樣,沒有什麼宏觀調控、沒有什麼結構改革,隨着資本家一條道走向黑的逐利行為,泡沫誕生了。可怕的是,它越吹越大——它越來越不受控制。
它隨時有可能破碎——危機,隨時有可能降臨。
生產者如此,金融市場更是如此。1907年的美國,繁榮之下,卻是暗流湧動。由於政府在監管方面所表現出的寬鬆態度,一個有趣的現象開始浮現。當時的信託投資公司,享有許多銀行無法經營的業務——所謂信託公司,顧名思義,就是信用託管公司——簡單來説,它的經營模式,就是用手中掌握的投資項目,來募集社會資金,投資成功後,利益分成。
一切就這麼簡單。你好、我也好——這大概本是做生意最高的境界。然而,1907年美國社會所呈現的一個現象是,由於政府監管的寬鬆,這些大大小小的信託公司,憑藉着對投資產品的營銷和宣傳,輕而易舉地便從社會中吸納了龐大的資金。
這並不可怕。
可怕的是,資金到位的時候,為了獲得更高昂的回報,他們迫不及待地將募集到手的資金迅速投入到了高風險行業、或是股市中去——更可怕的是,在1907年,紐約居然有一半左右的銀行貸款,也被高利息回報的信託公司作為抵押,投在了高風險的股市和債券上。
泡沫越滾越大。
——而這,又將意味着什麼?
好似一出反覆重演的戲劇。戲劇的開頭,舞台中央的,總是那麼一件小小的“意外”。
投機者的包裝,換來股票的飛漲。股票的飛漲,引來更多的資金。有了資金,就能拓展生產,有了生產,就能愈加獲取財富。良好的效益,促使股票的進一步飆升,飆升的股票,又換來更多的資金… …——股市的邏輯,就是這樣一個永不停歇的往返循環。循環開啓,做生意,就成了永動機——按動電鈕,一切都將無限延續。
只可惜,這樣的邏輯,只存在於想象。
經濟的循環,生產與消費——二者缺一不可。
沒有市場,就沒有消費,沒有消費,生產就成了泡沫。
而市場,卻是會飽和的。
飽和的市場,擴大的生產,虛高的股票。
接着,便是悲劇的開始。
美國經濟危機諷刺漫畫
1907年10月16日,就在那投機成風的歲月裏,在一家叫做“聯合銅業”的公司身上,如此這般悲劇,終於上演了。
僅用了一天,聯合銅業公司的股票,就從原本虛高的60美元,一路跌落到谷底。等到這一天行將結束的時候,在炒家和買家絕望的眼神中,人們手中的股票,其價值,僅僅剩下區區10美元。
慘重的損失衝擊着公司的每一個成員。經營者幾近崩潰。
所有人都要瘋了。
強力的衝擊將聯合銅業被逼到了絕境。
無可奈何,無路可走——在這懸崖的邊沿上,它的經營者只好以其沙啞、略帶哭腔的嗓音告知民眾:
他們破產了。
很痛苦。很無助。
——聯合銅業的泡沫,就這樣,被現實狠狠地戳破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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