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水難解近渴？肉類消費結構生變_風聞

    今年以來，豬肉價格持續快速上漲，在許多地方豬肉的零售價格已經突破每公斤60元大關，甚至虛高至70元，即將趕超牛羊肉。於是，人們熱切期盼從國外進口豬肉平抑國內暴漲的肉價。最近就有消息稱，我國將從美國進口12萬噸豬肉。12萬噸，聽起來像個不小的數字，但若以此來澆滅肉價的沖天火光無疑是杯水車薪。所幸，隨着我國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突破5000美元，肉類消費結構已有了顯著變化。

    我國豬肉市場供應以自給自足為主，而且我國生豬養殖數量長期居於世界第一，豬肉產量自1987年超過歐盟以來，也一直居於世界第一。據聯合國糧農組織統計，我國2015年末肉豬出欄70825萬頭，存欄45112.5萬頭，豬肉產量5539萬噸，佔世界豬肉總產量48%。我國生豬養殖和豬肉生產主要集中在四川、河南、湖南、山東、湖北、廣東、雲南、河北、廣西、江西等10個省份，這10個省份生豬出欄量和豬肉產量均佔全國總量的六成以上。

    我國進出口豬肉的數量很少。據統計，2016年我國豬肉出口量不足5萬噸，出口地主要是港澳地區；進口162萬噸，主要從德國、西班牙、美國、加拿大、丹麥和荷蘭等國進口，進口總量僅為我國豬肉產量的3%左右，卻佔了全球豬肉進口量的20%左右，位居世界第一。

    顯然，進口豬肉的數量不足以影響我國豬肉市場價格，儘管進口豬肉價格具有明顯的價格優勢，以2016年底匯率折算為人民幣，進口豬肉每公斤價格不到11元，而2016年我國豬肉市場零售價全年平均大約34.7元，但是這種微弱而巨大的價格優勢根本無法撼動我國肉價大局。由此可見，從過去到未來較長一段時間內，依靠進口豬肉平抑國內肉價暴漲簡直就是異想天開。

    順便提一下，為何歐美國家的豬肉價格會如此便宜？主要是歐美國家豬種優越，飼養技術先進，飼養成本較低。

    當今，全球原種豬場主要集中在歐美國家。我國核心種豬來源長期依賴進口且長期處於“引種-維持-退化-再引種”的不良循環，從而導致整個繁育體系受制於其他養豬先進國家。我國每年從國外引進種豬多時高達1萬頭，引種費用1000多萬美元。國內主要引進長白豬、大約克夏豬和杜洛克豬三個品種，相較於我國地方豬種的小而肥，引進豬種雜交獲得的商品豬，因其瘦肉率高、生長速度快、飼料轉化率高等優勢，成為商品豬養殖的主流。

    我國由於生豬養殖進入門檻低，仍具有強烈的小農特色，產業化程度落後，市場集中度較低。2014年我國飼養規模達5萬頭以上的飼養場僅有226家，其年飼養規模僅佔全國總量的1%，而飼養規模在50頭以下的散户養殖竟達4689萬家，年飼養規模佔了全國總量57%。相比之下，2012年美國生豬存欄量達1000頭以上的養殖户就已達到94.7%，而我國目前這一比例僅20%左右。

    以上述方面來看，我國的生豬市場頗像是我國的股市。散户數量極龐大，進出市場約束小，資本薄弱，抵禦風險能力差，對市場預期不足，導致在豬價行好時，壓欄惜售，進一步推高價格，擴大存欄湧入市場，造成未來超額供給，豬價下跌，隨即又恐慌拋售，進一步打壓價格。未來，部分中小養殖場及散户無法承擔高昂的環境成本，且受養殖技術的限制，將退出市場，大型養殖場佈局逐漸成為主流趨勢。

    過去十餘年來，我國生豬價格總體呈現上升態勢，豬肉價格與生豬價格呈高度相關性，豬肉價格也總體上是在攀高。但由於生豬供求的週期性，生豬價格在各年間存在一定的波動性。按2006年以來的歷史價格來看，生豬價格大體上經歷了三個較大週期：

    （1）從2006年7月開始，生豬價格上行，到2008年3月達到每公斤17.31元的頂峯，隨後豬價回頭，持續下跌到2009年4月的每公斤不到9元；

    （2）從2010年5月開始，豬價再次上行，持續到2011年8月達到每公斤19.3元左右，當年中秋節後價格開始下滑，到2013年4月第一次探底，由於禽流感帶來的豬肉替代，行情進一步延展至2014年4月，出現第二次探底，跌至每公斤11.6元；

    （3）從2014年4月中旬起，豬價再次進入上行週期，到2016年4月突破每公斤20元，5月達到峯值21.2元，隨後價格又回落。

    目前，豬價正處第四個上行週期，2019年將創下歷史新高的豬價毫無懸念。本輪豬價大漲其實早就有跡可循。

    近幾年，生豬存欄量隨着環保政策和價格週期波動，特別是環保政策的影響，總體上是呈下降的態勢。2017年6月生豬存欄降至35485萬頭，比2015年底存欄數量約少了1億頭。能繁母豬存欄量更是經歷自2013年開始持續的下降，先是2015年4月跌破4000萬頭，至2017年底又降至3586萬頭。

    儘管2018年底，我國生豬存欄量估計已回升至41000萬頭，卻仍低於歷史平衡點，同時受非洲豬瘟等疫病高發影響，養殖户繼續補欄的熱情不高，效果也很不理想，到了2019年初國內生豬缺口未如預期那樣得到及時填補，造成豬肉價格持續暴漲。

    本輪豬肉價格上漲，按照生豬養殖規律以及過去的週期經驗，至少要等2020年春節過後豬肉價格才能看到明顯的回落。

    然而，近來豬肉價格大漲與以往比起來，社會對此的承受能力有所增強，這與我國居民收入提高和肉類消費結構的變化密切相關。

    2005年以來，我國城鎮居民人均豬肉消費量大體保持穩定，但比例不斷下降，而農村居民人均豬肉消費量隨人均收入的增加而迅速增長。就2014年肉類消費數據來看，城鎮豬肉消費佔肉類消費的總比重在56%左右，牛肉佔6%、禽肉佔比24%、羊肉佔比3%、其他肉類11%。農村豬肉消費則在66%左右，牛肉佔比3%、禽肉佔比23%、羊肉2%、其他6%。

    另據世界銀行和聯合國糧農組織的調查研究，收入的增加和肉類消費的增長呈顯著相關性，人均收入5000美元為肉類消費的臨界點，當收入低於5000美元時，肉類消費增速最快。考慮到這份研究還包括禽肉和水產品等其他肉類，實際與豬肉消費相關的收入臨界點可能更低。

    2017年我國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超過了5000美元，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約2000美元。同時，豬肉消費在我國居民的肉類消費比重逐步下降，預計2019年城鎮居民豬肉消費佔比將降至50%甚至更低，農村豬肉消費也將降至60%左右或更低一點。今後一段時期，農村居民和城鎮低收入人羣將成為拉動國內豬肉消費的主力軍，他們同時也將是豬肉價格變動比較敏感的羣體。

    隨着收入增加，人們消費更青睞低脂肪高蛋白的肉類，禽肉、牛肉已成為豬肉最主要的替代產品，其中又以禽肉對豬肉的替代作用最為顯著。2000年到2017年，豬肉消費佔肉類消費總量下滑的三分之二就是由禽肉的增長替代。正是因為禽肉對豬肉的顯著替代效應，豬肉價格上漲也對禽肉價格起到明顯的拉動作用。

    2017年6月，美國牛肉重返中國，鑑於進口牛肉的低成本，能有效緩和國內市場牛肉供不應求的局面，預期牛肉價格在豬肉價格暴漲期間也將保持相對穩定，從而對豬肉形成更強的替代性，減少豬肉需求。

    儘管正常途徑的豬肉進口無法平抑國內肉價漲勢，但不可忽略的是，由於進口豬肉擁有的巨大價格優勢，特別是當國內豬肉價格上行階段，我國部分沿海地區生豬或凍品走私現象就會比較突出，對區域局部市場的價格影響還是比較明顯的。

    前些年曾有曝光，每天上萬頭生豬從越南經廣西愛店口岸偷渡進入我國，並銷往南方廣東、四川、雲南等省份，導致這些省份的局部地區成為豬肉的價格窪地。越南的生豬存欄數量和豬肉產量僅次於中國、歐盟和美國，位居世界第四。

    臨近2019年底，不知沿海地區的生豬和凍品走私情況如何；進口的“殭屍肉”是否也會趁機回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