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景式回顧抗美援朝戰爭(49)50軍的漢江阻擊戰_風聞
泼墨梧桐-息壤元老级写手,连载《穿越新世纪风云》2019-10-15 0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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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防禦作戰中,50軍出色的防禦工事成為各個軍學習的典範,50軍的前身是國軍60軍,在遼瀋戰役中成建制起義,國軍幾大主力都擅長防禦作戰,陣地工事、火力設置等都非常科學,陣地戰經驗要比長期運動戰的“八路”豐富的多,原滇軍60軍曾在台兒莊戰役中和日軍板垣師團浴血奮戰,用鮮血和生命獲得了陣地戰的寶貴經驗,1951年的漢江流域,50軍名揚天下。
志司於1月31日通令表揚了第50軍全體指戰員,特別是第148師。通令説“你們數日激戰堅守陣地,反覆爭奪,表現了高度的國際主義與愛國主義精神。你們的英勇鼓舞了全軍,尤以一四八師是值得學習的。現通令表揚。我們已嚴令一分部,速將彈藥前運,並望你們繼續堅守,組織靈活的反突擊。只要你們阻擊敵人前進,爭取了戰役準備時間,就保證了第四次戰役勝利。同時,以彭德懷、鄧華、金雄、樸一禹名義,向志願軍各軍、人民軍各軍團通令表揚了第441團7連、第444團8連、第447團。通令説:“以上三個部隊英勇頑強的戰鬥作風,是值得全軍學習的,特通令表揚。“
2月1日,志願軍總部將第149師作戰情況向志願軍各軍、中央軍委並東北軍區作了通報。 志願軍司令部根據第148師防禦作戰的情況和經驗,於1月31日向部隊發出了戰術指示。指示説:進行陣地防禦,必須做好工事,採取疏散的縱深的兵力配備(陣地只以少數兵力加強輕火器進行防守),才能減少傷亡,保持防禦的穩定性;必須以短促、突然、猛烈的火力,配合陣前反衝擊,才能有效地阻止敵人的進攻;必須做好對敵實施反擊的充分準備,較大的反擊必須在夜間進行,才能收到大的效果。指示提出,不能死守一地,在爭取到一定時間或無力防守時,應主動地轉移陣地,並盡力堅持夜間轉移,以減少傷亡。上述戰術指示,及時指導了漢江南岸部隊的防禦作戰。
2月3日,西線進攻的“聯合國軍”,佔領了修理寺南山、軍浦場、光教山、文衡山,發利峯、天德峯、梨浦裏一線陣地。志願軍第50軍和第38軍第112師轉至第二線陣地繼續防禦。此時,志願軍上述各部已連續作戰10晝夜,在“聯合國軍”絕對優勢的炮兵、坦克和航空兵火力猛烈突擊下,傷亡較大,第50軍能堅持作戰的連以上建制單位只有1個團另2個團大部和4個連;第112師各團也減員將半。為了保持漢江南岸陣地,繼續鉗制“聯合國軍”主要進攻集團,保障志願軍主力集結在東線實施反擊,聯司首長決心縮小第50軍防禦正面,加強縱深防禦力量,於2月4日13時半,令人民軍第1軍團接替原歸第50軍防守的南泰嶺、果川、軍浦場一線以西14公里正而的防禦任務,5日晚接替完畢;同時令第38軍主力進至漢江南岸、並在漢江南北兩岸構築陣地,加強第112師的防禦,在第50軍遭到猛烈攻擊時,派小部側擊敵軍,以減輕第50軍的壓力,此時.韓先楚已到達前線,統指揮第38,第50軍和人民軍第1軍團作戰。
2月6日,志司命令第9兵團的第26軍於2月15日進抵議政府、清平川地區建立縱深防線。
以下為《心路滄桑》一書節選:在野牧裏至安慶川40公里地帶已展開多日的第50軍,奉命依託修理山、帽落山、光教山、文衡山等要點,構成第一道防禦地帶,依託博達裏、內飛山、鷹峯、國主峯等要點,構成第二道防禦地帶,於敵主要進攻集團的主要突擊方向上,扼“京釜國道”咽喉,抗擊美第1軍全部和美第9軍一部的進攻。
戰役之初,相當一部分人擔心這支起義部隊頂不住。然而,第50軍頂住了,並且在漢江兩岸堅守了50晝夜!志願軍副司令員洪學智在他的回憶錄中如是評價:我擔任西線防禦的50軍和38軍112師,在天寒地凍、糧彈供應困難、工程器材極其缺乏的情況下,依託野戰工事進行堅守,戰鬥進行得異常艱苦。50軍是長春起義的國民黨第60軍改編的。這次正好和38軍這樣的主力配在一起,不甘示弱,打得非常英勇。在中國人民解放軍各野戰軍中,對第50軍這位“小老弟”,王牌第38軍一直特別關照,從不擺“老大哥”架子,更不歧視這支起義部隊,這真誠、深厚、長久的友誼,始建於他們並肩血戰美國大兵的漢江兩岸。
從朝鮮回國後,有兩位38軍的幹部告訴林家保:“哎呀呀,過去我們對50軍認識不夠啊!説句老實話,漢江阻擊戰剛開始時,我們都以為起義部隊的戰鬥力很有限,一直擔心你們頂不住。沒想到你們還真能打!50軍不能小看,不能小看!”
漢江50晝夜阻擊戰,第50軍確實打得“異常艱苦”。穿啥?浦紹林説:“我那一身,從1950年10月出國到1951年4月回國,一天都沒換過,裏面的蝨子用東北老百姓的話説,‘老鼻子了’。
幾個月下來,身上的棉衣、棉褲,上下左右前前後後全‘開花’了。下了戰場的部隊就像一羣‘叫花子’”。又説:“洗澡?到哪洗?能抓一把乾淨的雪把髒兮兮的泥猴般的臉蛋擦一擦就不錯了,這是打仗!誰有心思講究那麼多?”住啥?説“天寒地凍風餐露宿”一點也不誇張。房子呢?全叫美國飛機炸了!美國飛機太猖狂了,見到房子不是丟炸彈,就是丟燃燒彈,明擺着的老百姓住宅,照丟不誤,半間也不留下。老百姓真慘,有的是一家一家的全炸光了;有的炸得老人、孩子無依無靠、無家可歸。
怎麼露營?每到一地,領導用紅鉛筆在地圖上圈:1連在這,2連在那……然後,各連帶到“圈地”裏,就地疏開,分頭去挖各自的掩體,一方面好防空,另一方面好睡覺。老兵有經驗,一般都在掩體裏摳個洞,既安全,又保暖。被子?剛入朝時輕裝,沒帶,以後運輸沒跟上,拉倒了。毯子?我們哪有那玩意?戰場上繳獲了點,夠幾個人蓋?大衣?幹部每人有一件,戰士每個班一件,站崗時換着穿。天氣不冷?“冷不冷,我説一件事給你聽。”
孫德功回憶了他渡大同江的經歷:1950年底,第三次戰役初期,部隊奉命進至平壤、中和地區,擔任師管理科科長的孫德功負責師部設營,於晚8點先過大同江。孫德功過江時,江橋已經被美機炸斷,天正下着大雪,江面還沒封凍,江水也不深,孫德功一行脱光衣服徒涉過江。剛過江,接到報告,説後面凍死兩個人,孫德功只好徒涉回去,處理後事。
孫德功第二次南渡大同江時,剛走到江中心,江北岸又有人報告,後面又凍死了一人,沒辦法,只好再返回北岸。孫德功第三次徒涉過江後,身上的熱量已經散發將盡,臉色蒼白,渾身上下無一點血色,凍得話都説不出來了。幸好同行的衞生員有點經驗,趕快找了6件大衣,把孫德功裹了個嚴嚴實實,半個小時後才漸漸暖和過來。第446團和第447團是後半夜過江的,他們過江時,雪停了,有1尺多厚,江面全部封凍,人員、騾馬全是從冰上走過去的。前後只有幾個小時,你説有多冷?白雲山防禦戰時,孫德功營第5連2排排長堅守光教山時,硬是凍得站不起來了,抬下戰場就截去了兩條腿。那時候,天真冷,人也真能吃苦。現在説起來像神話似的。至於吃的,“一把炒麪一把雪”,再平常不過的了。
不打仗還好,能吃上點熱乎的東西。後面運上來啥吃啥。有時,天天吃高梁米;有時,天天啃窩窩頭;有時,天天嚼黃豆,吃得臭屁連天。好在都是露營,多少個屁都能隨風散發,污染並不嚴重。打仗的時候就苦了,只能“一把炒麪一把雪”。白雲山戰鬥後期,山上的雪全炸光了,吃炒麪就跟吞沙子似的。由於部隊長期吃炒麪,吃到最後,不少人吃得體內維生素奇缺,有的連隊一半以上的人員都害了夜盲症。據説,這事後來反映到中央,毛主席非常關心,周總理親自找了幾個食品專家攻關,研製了一種“肝精”,連同雞蛋粉和辣椒送往前線後,才初步解決了問題。老人們還説,在吃、穿、住上,我們和美國兵沒法比。人家每個班都有一頂帳篷,每個人都有一個背囊,裏面裝着鴨絨睡袋。睡覺的時候,帳篷一支,四周擺上坦克,探照燈開起,幾公里範圍如同白晝,閉着眼睛還牛皮烘烘的!
吃的,人家有給養車,天天烤麪包,罐頭是現成的,牛肉、蔬菜、水果罐頭都有,單獨執行任務的還配有酒精爐,熱罐頭用的。簡直過的是少爺日子。孫德功説:“白雲山戰鬥時,每次反擊,幾乎都要弄回來點吃的東西。有一次,還撿回來一壺酒精,連隊的同志知道我貪杯,送我解饞,我叫通信員化了點雪水兑進去,當酒喝了。工業酒精?有毒?打仗還管那些?照喝不誤!”那滋味,比喝茅台還香!那豪氣,“貂裘換酒”也為之遜色!漢江50晝夜阻擊戰,第50軍打得非常艱難!老人們都説,缺衣少食,風餐露宿,算不上什麼,中國人吃苦吃慣了,難以忍受的是受欺負。
血戰倖存者們至今還忿忿不平:“美國佬太欺負人了!”飛機,他們欺負我們沒有,更欺負我們連高射機槍都沒有,不是一般的猖狂。飛機飛得那個低呀,有時都能看見機艙裏的駕駛員。俯衝下來的時候,先用機槍掃,然後頭一抬,屁股對準陣地就丟下幾枚炸彈,跟拉屎一樣準。飛機投擲的炸彈,小的100多公斤,大的400多公斤。爆炸那個響啊,震耳欲聾。一個彈坑,小的,一米來深,兩三米的直徑;大的,有三五米深。炸彈掀起來的土能把掩體裏的人埋住。第443團7連戰士田文富就被“活埋”過一次。最討厭的是凝固汽油彈,白雲山戰鬥的頭幾天,美軍飛機投擲的最多,每天都要投10多枚。那個東西,爆炸時的局部火苗是黃色的,一坨一坨的火苗像仙女散花飛到半空,由黃變綠、變白,綠白色的,就像一把大傘罩在頭上,和放禮花一樣好看。但好看不好受。凝固汽油彈是以高温火焰殺傷有生力量和燒燬裝備物資的,燃燒時能產生1,000℃左右的高温火焰,爆炸後,凝固汽油濺開面積大,殺傷半徑達200多米,粘附性強,燃燒時間長,對陣地威脅特別大。孫德功説,那幾天,因為陣地上有貓耳洞,人沒被直接燒着多少,但由於山上到處都是油松,整個陣地被凝固汽油彈燒得一片火海!美軍飛機還搞精神轟炸。
那是一架雙翅膀的飛機,飛得不高,也飛得不快,就在你的頭上轉悠,邊轉悠,邊撒傳單,邊用高音喇叭播放一個妖里妖氣的女人聲音:“50軍的弟兄們,你們受騙了!曾澤生軍長、白肇學師長、隴耀師長騙你們投共產黨,他們有官當,你們吃苦受累、流血送命。你們打不贏聯合國軍,投降吧!自由世界這邊要官有官,要錢有錢,要女人有女人。這邊漂亮女人多得是,隨便你們挑!”
這個女人可能是國民黨軍隊的政工人員,好像在長春呆過,認識起義部隊的好多人,一個一個點名喊話,特別討厭!有些戰士氣不過,舉起機槍就往天上打。
邊打邊罵:“騷貨,我操你祖宗!”
一打,它就拉上高空,繼續喊:“你們的裝備太差,打不着我們,認輸吧!”
當時,陣地上流傳着一首順口溜:“中國撒拉密,來到朝鮮地,吃的天噶嘰,受的飛機氣。”
在朝鮮語中,“撒拉密”是中國人的意思,“天噶嘰”是辣椒。戰士們最恨的,就是飛機!
天天唸叨:“要是我們自己也有飛機就好了!”
10個月後,第442團渡海攻佔大、小和島作戰時,我軍首次出動了轟炸機,戰場上所有的幹部、戰士拍手跳躍,歡聲雷動,激動得隱蔽都不顧了,那是後話。對低飛的飛機,開始沒有敢打,怕打不着反而暴露目標。第150師449團3連機槍射手劉羣秀有一次實在氣不過,豁出來受處分,獨自一人舉起機槍,對準低空盤旋的一架美軍偵察機,一口氣發射了50多發子彈,還真把那位傲裏傲氣的傢伙揍了下來。
當美機拖着滾滾濃煙一頭栽向漢江南岸時,劉羣秀的戰友們一個個全看傻眼了,繼之,陣地上一片歡呼聲!從這天起,連續3天,劉羣秀和他的戰友們以3挺機槍,900發子彈,創造了擊落擊傷敵機5架的輝煌戰績!老美還欺負我們火炮少。
他們的裝備是第一流的,每個步兵師都裝備了70毫米以上口徑的火炮330餘門。第50軍有多少?兩年多前,曾澤生在長春起義前,從兵團司令官鄭洞國手裏騙來的榴彈炮和另外一些火炮,1950年初,全支援福建部隊準備用來打台灣了。到抗美援朝的時候,全軍總共只有山炮16門,美式4.2英寸化學迫擊炮10門、八二迫擊炮45門,反坦克火器一件也沒有,和人家比起來就像“叫花子”!
他們打我們,是山崩地裂,地動山搖,一片火海。我們打他們怎麼打?第149師堅守白雲山時,師裏支援孫德功營2門山炮,10多天防禦,總共只有93發炮彈,因為怕右翼暴露,多數炮彈都用在戰鬥前兩天支援右鄰第443團彌勒洞附近的防禦作戰了。
等到白雲山戰鬥最緊張的時候,師長金振鍾打電話問師炮兵營營長:“你那裏還有幾發炮彈?”“三發。”
“打兩發,給老子留一發。”幾乎是同一天,第148師代師長趙鶴亭抓起電話就吼第443團團長:“朱光雲,你給我省着點打炮,不要像國民黨打仗那樣!”氣得朱光雲眼淚都流出來了:我入黨都一年半了,怎麼還把我往國民黨那裏扯!老美的坦克更欺負人!他們每個步兵師都裝備了140餘輛坦克,進攻時,欺負我軍沒有反坦克炮,就擺在距我前沿幾百米的地方,掩護步兵衝鋒,那邊“咚”一聲,這邊“咣”一炸,沒有打不準的。機槍、迫擊炮對付它,就像給它撓癢癢,大白天,步兵又不能越出掩體去送炸藥包,拿它一點辦法也沒有。他們的飛機和遠程火炮還封鎖我軍後方,讓我軍每前運一箱彈藥、一袋糧食都要付出沉重的代價。有些老外的書毫不掩飾地嘲諷:“中國軍隊必定深刻地體會到在平地上同美軍作戰是怎麼回事。”
抗美援朝之初,有人曾看不起這支部隊。他們不瞭解,經歷了那場哭聲震天義憤填膺的“淚血大控訴”後,起義官兵早已對國民黨反動派及其主子美帝國主義,恨得咬牙切齒,不共戴天!“不示弱”,有着堅實的思想基礎,那就是“淚血大控訴”激發起來的政治覺悟和犧牲精神。第50軍的官兵説:彭總最信任我們,把50軍放在敵人主要進攻方向上,打硬仗!
漢江50晝夜阻擊戰,第50軍“打得非常英勇”!第443團7連堅守帽落山前沿的113.8小高地,該連3排機槍班機槍射手田文富記得,上陣地後,班長餘達洪組織全班討論如何完成防禦任務。第一個發言的是彈藥手孫文楷:“在清川江,我們都看到了,敵人撤退時,將朝鮮人民軍軍屬金玉祥大爺用刺刀捅死,連小孫子也給摔死了,全家只剩一人。這幫畜牲如果打到中國,我們的父母、妻子、兒女都要遭殃。我只要還有一口氣,就決不讓敵人上來!”孫文楷後來被炸斷了右腿,仍然堅持戰鬥,他和他的戰友們都實現了自己的諾言。
7連第3排最後只剩田文富一人。一個兵,也要堅守陣地!田文富趁敵人進攻間隙,將傷員、烈士們的武器彈藥收集起來,在陣地的不同方向上選擇幾處射擊位置,每一處都擺上一支壓滿子彈的衝鋒槍或卡賓槍,再擺上幾枚扭開蓋了手榴彈。敵人進攻的時候,他手提一挺加拿大輕機槍,一會兒,跳到這一頭打一梭子,一會兒,又滾到那一頭扔幾枚手榴彈。
機槍子彈打光了,隨後換上衝鋒槍或卡賓槍繼續打。陣地上的工事全炸塌了,他就利用彈坑掩護自己,炮彈在哪響,就往哪跑,“反正兩枚炮彈不會落到一個地方”。田文富從一個彈坑跳到另一個彈坑,不斷變換自己的射擊位置,直到把敵人打退。戰鬥間隙,田文富就給擺放在各個射擊位置的機槍、衝鋒槍、卡賓槍壓子彈。沒有副射手和彈藥手,他用一根揹包繩拴在彈藥箱上,提着輕機槍先快速跳進一個彈坑,再把彈藥箱拖過來,再跳進另一個彈坑,再拖。戰鬥中,田文富腰上始終彆着一枚揭開蓋子的手榴彈,隨時準備在寡不敵眾時,與衝上來的敵人同歸於盡。
每逢敵人進攻,田文富都不顧嚴寒,脱下大衣和帽子,扣在一道顯眼的土坎上,然後,檢來松枝插在自己身上,藉以迷惑敵人。這招兒還挺靈,欺騙了敵人不少火力。田文富奉命撤出陣地時,美國兵在他的帽子和大衣上留下了53個彈孔!大的,是飛機打的;小的,是步兵輕武器打的;長長的,是彈片劃的。戰後,留有53個彈孔的帽子和大衣,被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收藏,“英雄機槍手”田文富僅榮立二等功。和犧牲了的戰友相比,活着的英雄算不了啥。田文富被評低了的二等功,映襯了起義官兵們不畏強敵,同仇敵愾,英勇頑強的羣體形象。
漢江50晝夜阻擊戰,田文富式的英雄,第50軍比比皆是。有捨身炸敵羣的。第444團2連堅守修理山以南速達裏陣地,頂住了敵人1個營在10餘輛坦克掩護下連續4天的猖狂進攻,整個陣地被飛機丟下來的納巴姆(凝固汽油彈)燒成一片火海,小小的山頭也被122榴彈炮打成了蜂窩,該連2班戰士王英戰至最後,扔掉槍管打紅了的輕機槍,抱起炸藥包衝進蜂擁而上的敵羣,與敵人同歸於盡。第50軍的老人一口咬定:電影《英雄兒女》裏的王成,就是我們的王英!還説,老美打仗太欺負人,好多幹部戰士都“打毛了”。
第447團7連打到最後,指導員宋時運振臂高呼:“同志們,和鬼子拼了!”這位海城起義的我軍優秀政治工作者衝向敵羣時,胸、腹部連中數彈,向祖國人民獻出了他21歲的青春年華。7連打紅眼了的不止宋時運一人,2排排長陳維德抱着衝鋒槍邊打邊咬着牙吼:“狗操的,你們來吧!”
直到胸膛中彈,他的手指還緊緊勾住衝鋒槍的板機,子彈還在發射。林家保負傷後,其職務由李繼先接任。李繼先老人永遠也不會忘記,當他奉上級指示下令撤出陣地時,戰士都愣住了,突然,一位戰士嚎啕大哭:“不撤,不撤,就不撤!那麼多同志都犧牲了,我們回去幹啥?要撤你撤,我就在這裏,和敵人拼了!”
陣地上的人全哭了,哭得“嗚嗚”的,就像久違了的“淚血大控訴”!李繼先邊哭邊勸:“要相信上級,撤,是為了更多的報仇。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漢江兩岸50晝夜阻擊戰,第50軍打得非常慘烈!時任第148師副師長的戴天翔記得一組驚天地泣鬼神震撼子孫心靈的數據:在漢江50晝夜阻擊戰中,全軍與陣地共存亡的分隊,有7個整連、31個整排、138個整班,都打光了!入朝時全軍實力3.3萬餘人,經艱苦激烈的戰鬥後,減員10,033人!浦紹林連上陣地170餘名官兵,只撤下來28人。林家保營出國時近千人,回國整補時,僅剩40來人。孫德功營加上配屬的兩個連,血戰白雲山後,僅剩88人。
田文富所在營也只剩50餘人。田文富記得,下陣地後,師政委陳一震下達了一道很難執行的命令:“活下來的都是種子,一個也不許減員!”
自己於回國途中被飛機炸傷後,團長朱光雲、團政委華文對營裏的領導大發雷霆:“這麼好的戰士,你們為什麼沒有保護好?”
第一線連隊打得差不多了,組織機關人員補充下去繼續打!當時第148師組織科科長鬍俊人負責兵員的戰場補充,他説:補充下去的有師部的警衞員、炊事員、馭手,有機關的參謀、幹事、助理員,有打光了炮彈的炮兵和打壞了汽車的駕駛員。沒有命令,就是拼光了,也決不後退一步!
在那場屍骨如山血流遍地異常殘酷的阻擊戰中,發誓要“和美國佬拼了”的指戰員為數不少,但並不是蠻幹。
漢江兩岸50晝夜阻擊戰,第50軍打得非常成功!起義將領李佐晚年説:“把50軍擺在美軍的主要突擊地段上阻敵進攻,表明彭總很會用兵。”
起義前的國民黨第60軍就擅長防禦作戰。1938年4月,盧漢率該軍打日本鬼子,於台兒莊會戰後期,堅守禹王山20晝夜,傷亡逾半,陣地巋然不動。
1947年10月,曾澤生指揮該軍守衞吉林市,北滿解放軍以兩三個縱隊的兵力圍攻,入城佈告都印好了,未能攻取。在國民黨軍隊,第60軍起義前一年的戰績,被評為“甲等”。共產黨文件對這支部隊戰鬥力的評價也不低。
1947年5月30日,中共在晉綏起草的《滇軍概況》這樣評價滇軍:……重製式教練,缺乏政治教育,黑暗專制,絕對服從,帶兵老一套,階級服從嚴格,長於陣地戰和山地戰,士兵均經過嚴格的訓練,軍事技術訓練極好,能吃苦耐勞,善爬山,能死守陣地,在嚴重情況下,沒有命令,能死守不退,缺乏靈活性和機動性,作戰團結,鄉土觀念重。一般説來,部隊戰鬥力是很好的,中、下級軍官和士兵都是特好的,最大的缺點,是高級指揮員太差。
1948年6月1日,東北解放軍首長致中央軍委電文如是分析:“這次外圍戰鬥,還沒有同六十軍接觸,六十軍之一八二師老兵很多,戰鬥力較強(尤其在守備中)。”在抗美援朝戰爭中,凡是從老部隊調來的幹部,不論是哪個野戰軍的,對起義官兵防禦作戰中嫺熟的軍事技術和豐富的戰術經驗,從野戰築城到陣地編成、兵力部署、火力配系,無不備加讚賞。也難怪,在長期的革命戰爭中,為了揚長避短,共產黨的軍人一直以“力求在運動中殲滅敵人”為主要作戰原則,即使防禦,也多為運動防禦,不到萬不得已,不做堅守防禦。第50軍入朝作戰後,特別注重構築工事,每到一地,只要住下,再累也要把工事挖好,至少把警戒陣地上的工事挖好。有些老大哥部隊看了都笑:“有你們這麼打仗的嗎?豈不白費力氣!”
漢江50晝夜阻擊戰,第50軍以極少兵力分散配置的警戒陣地,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有的,甚至作用驚人。由於官兵懂得了為誰而戰,由於運用了人民軍隊的戰略戰術,這支起義部隊防禦作戰不再死板,伏擊、突擊、反擊,特別是利用黑夜的小分隊反擊,在50晝夜阻擊戰中發揮了巨大作用。
團政委盧昭説:白雲山防禦戰期間,團和一梯隊各營均掌握了三分之一以上的預備隊,成功實施了9次連以上規模的反衝擊,2次(3處)陣前出擊,並不斷補充了兄弟峯、光教山、白雲山等防禦支撐點的防禦力量,掌握了作戰的主動權。特別是1月27日晚上的陣前出擊,打亂並制止了敵人次日的進攻部署,為整個陣地的防禦贏得了整整一天的寶貴時間。
營長孫德功説:在白雲山戰鬥中,很多陣地都是白天丟了,晚上組織兵力實施反擊,奪回陣地後,迅速恢復工事,第二天,在大量殺傷敵人基礎上,相機撤出已經被敵人空、炮火力完全破壞了工事的陣地,夜間,再組織反擊。僅光教山的爭奪,即達3天之久,陣地得失達5次之多。通過反覆的陣地爭奪戰,以空間換取時間,遲滯敵人的攻勢;以時間換取空間,鞏固我防禦態勢。
第四次戰役第一階段,我軍在150公里正面上展開8個軍,第50軍防禦正面即40公里,且在美軍主力的主要突擊方向上!早在西線我軍堅守防禦作戰不久,“志司”即通報了第148師的防禦作戰經驗,及時向部隊發出了戰術指示,有力地指導了我軍漢江南岸的防禦作戰。
1月31日,彭德懷通令表揚了扼住“京釜國道”的第50軍,特別是第148師的全體指戰員,及打得最好的堅守帽落山的第443團、堅守修理山的第444團、堅守白雲山的第447團。2月3日,已血戰10日並付出重大代價的第50軍,根據志願軍首長命令,將南泰嶺、果川、軍浦場以西14公里防禦地段交第38軍和人民軍第1軍團防守,縮小防禦正面後,加大了縱深防禦。鑑於朝鮮人民軍第1軍對修理山陣地不熟悉,第50軍主動下令第444團再堅守1天,至4日方撤出陣地。
從2月5日起,第50軍主力轉移至第2道防禦地帶繼續阻敵進攻。此時,漢江已開始解凍,糧彈補給、傷員運送因背水作戰更加困難。
2月7日,第50軍奉命除留少數兵力扼守漢江南岸部分要點外,主力撤至江北繼續防禦。第150師450團及第448團1營,自軍主力撤至江北後,在極端困難的情況下,扼守廣州、二聖山等陣地,頑強防禦10晝夜,大量殺傷敵人,圓滿完成任務後,於17日撤至江北歸建。在漢江北岸,第50軍繼續英勇抗敵,又創造了第149師447團3連浮裏島25晝夜堅守戰、第150師450團3營禮峯山反擊戰等一系列光輝戰例。
3月15日,第50軍完成漢江兩岸防禦任務後,奉命撤離前線,於4月中旬回國整補。從1月25日(25日之前的10天,為抗敵“磁性戰術”試探性進攻的防禦)至3月15日,第50軍在漢江兩岸50晝夜的防禦戰中,斃敵1.1萬餘名,俘敵61名,繳獲各種槍支1,800支、汽車17輛、火炮34門及其他大量軍用物資,擊落擊傷敵機15架,擊毀擊傷敵坦克37輛、裝甲車3輛、汽車20多輛、牽引車10輛,沉重打擊和消耗了敵有生力量,鉗制了敵主要進攻集團,保證了我軍主力的休整、集結和補充,以及後續兵團的開進,為我軍準備和實施戰役反擊爭取了時間,作出了貢獻。
其間,全軍湧現出一大批英雄集體:第447團被授予“白雲山團”的榮譽稱號,第443團4連、第444團4連、第445團8連、第447團3連、第448團4連、第450團7連被分別授予“能攻能守第四連”、“修理山連”、“英勇頑強連”、“浮裏島連”、“東鶴山連”、“戰鬥英雄連”的榮譽稱號。受稱號的還有一批排、班、戰鬥小姐。還湧現出一大批戰鬥功臣:戰鬥英雄王長貴(烈士)、捨身炸敵羣的特等功臣王英(烈士)、二級戰鬥英雄特等功臣鮑清芳(烈士)和炸燬敵3輛坦克的特等功臣顧洪臣(烈士)李光祿、反擊二聖山的特等功臣李德貴、英雄駕駛員特等功臣劉金山、修理山英雄機槍手錢樹俊、帽落山英雄機槍手田文富、首創輕機槍擊落敵機的劉秀羣、國際主義戰士二級模範王永維(烈士)等等。
漢江50晝夜阻擊戰,第50軍打得非常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