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之殤丨加泰羅尼亞或掀開歐洲分離主義的潘多拉魔盒？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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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語：加泰羅尼亞位於伊比利亞半島東北部，是西班牙的自治區之一，首府巴塞羅那，全境面積32,106平方公里，人口約7,571,000人。加泰羅尼亞在中世紀為阿拉貢王國的重要組成部分，1714年9月11日，支持哈布斯堡王朝的加泰羅尼亞軍隊被擊敗，巴塞羅那成為西班牙波旁王朝的領土，也正是那天，加泰羅尼亞的自治地位被廢除。

發生了什麼？

在2017年10月1日的公投中，90.9%的投票者支持加泰羅尼亞獨立、7.8%反對（投票率僅43%）。在單方面宣佈獨立後，加泰羅尼亞的獨立夢想僅僅實現了8秒，便被西班牙馬德里中央政府動用憲法155條剝奪了地區自治權。不僅如此，其獨立主張也沒有得到歐洲任何一個國家的支持，推動獨立公投的前地區政府領導人卡萊斯·普伊格德蒙特(Carles Puigdemont)被迫流亡比利時，地區議會也被強制解散，並於2017年底重新選舉。

10月14日，西班牙最高法院向2017年單方面發起加泰羅尼亞獨立公投及自行宣佈獨立宣言而被捕的12名加泰羅尼亞獨立運動領袖作出判決，其中9人有期徒刑9至13年，其餘3人則判處罰款。案中12名被告均否認指控。檢控方曾經尋求對案中最高級別的被告、前加泰自治政府副主席奧里奧爾·洪克拉斯(Oriol Junqueras)，處以最高25年的有期徒刑。但最後洪克拉斯被判處13年有期徒刑。判決公佈後，西班牙還向前主席普伊格德蒙特發出了新的逮捕令。

加泰羅尼亞分離主義組織於判決前已揚言，若西班牙法院裁定該12人有罪，組織會發起公民抗命行動。普伊格德蒙特的繼任者奎姆·托拉(Quim Torra)則表現出一副戰鬥姿態，呼籲民眾“總動員”。判決宣佈之前，巴塞羅那公共區域的安全力量已經大規模增加。之後，數千名支持加泰羅尼亞獨立的抗議者在市中心遊行，封鎖了部分街道和地鐵站。西班牙機場航管局稱，10月14日共有108次航班取消。且有大批支持獨立的抗議者在巴塞羅那國際機場與警方發生衝突。視頻顯示，警方封鎖了大樓的某一處區域，而抗議者嘗試突破封鎖；另一邊，警察用警棍毆打示威者，並試圖用催淚彈驅散人羣。

洪克拉斯指責西班牙因政治理念監禁人民，並誓言獨立運動會捲土重來，並且勢頭更加猛烈。但西班牙首相佩德羅·桑切斯(Pedro Sánchez)堅稱獲刑者是因犯罪行為被判刑。街上的抗議民眾十分憤怒：“你可以從氣氛中感覺到，今日將被記入歷史。可怕的事情正在發生，我們不能在家裏待著。”巴塞羅那足球俱樂部和加泰羅尼亞足球協會都譴責了判決，並呼籲通過對話和協商解決問題。加泰羅尼亞足球協會還稱，已經暫停了該地區所有足球比賽，聲援獨立運動領導人及其家人。

加泰獨立小史

自古以來，加泰羅尼亞地區就因歷史、經濟和文化原因與西班牙中央政府較為疏遠，這也是加泰羅尼亞獨立派的民意基礎。歷史上，加泰羅尼亞屬於阿拉貢王國，和西班牙中央的卡斯蒂利亞王國曾經分庭抗禮；經濟上，只佔西班牙總人口15%的加泰羅尼亞，貢獻了全國20%的GDP和25%的對外出口產值，相對獨立的經濟體系給了獨立派爭取獨立的底氣；文化上，加泰羅尼亞使用自己的語言、議會、旗幟和頌歌，也有自己的警察部隊，其文化也和法國更加接近。

不過，歷史、經濟和文化的差距由來已久，這些並不能解釋為何加泰羅尼亞獨立大潮在2012年之後才開始大規模發酵。西班牙王國儘管號稱是單一制國家，但境內擁有17個自治區，特別是巴斯克自治區和加泰羅尼亞自治區的自治權都極大，這令西班牙顯得更像個聯邦制國家。同時，西班牙中央政府和各自治區都專門簽訂了税務財政協議，各自治區支付税收不等，經濟更為強盛的加泰羅尼亞則要求税制改革。新協議簽署在即，卻被2011年上台的西班牙首相馬里亞諾·拉霍伊(Mariano Rajoy)單方面否定，這也成為獨立派抬頭的第一根導火索。

第二根導火索則源於2010年“執政黨統一與聯合黨”(CiU)在加泰羅尼亞大選的失利。當年選舉中，CiU失去了近8%的選票，為了與第二大黨聯合組閣不得不做出妥協，並且為了轉移當年歐債危機時的內部矛盾，打出了獨立公投這張能在短時間內收穫支持率的牌。CiU解體之後，2015年大選，獨立黨派“一起説是”(Junts pel Sí)橫空出世並一舉成為當年第一大黨。該黨在競選期間的政治主張就是“加泰羅尼亞獨立”，上台後繼續大力推動獨立公投。

加泰獨立，歐洲慌了？

“加泰羅尼亞不屬西班牙”

從一方面看，加泰羅尼亞與馬德里之間的政治對立導致了國家分裂，銀行和企業將總部移出加泰羅尼亞，影響了人們對西班牙經濟的信心。歐盟各國對這場危機可能影響西班牙經濟的擔憂上升，害怕溢出效應會影響到其他經濟體。作為歐元區的第四大經濟體的西班牙，加泰羅尼亞地區性的危機可能蔓延成為整個歐洲和歐元區的風險。如果衝突繼續升級，不能排除爆發新的歐元危機。

但歐盟的擔憂更在於，加泰羅尼亞獨立運動會刺激歐洲其他國家的分離勢力。加泰羅尼亞的獨立公投之所以在西班牙政府和歐盟國家政府看來都是非法的，是因為這一公投在歐盟內部其它國家將產生難以估量的負面影響：除了西班牙有加泰羅尼亞和巴斯克地區的獨立訴求以外，在法國的科西嘉島，意大利的北方省份，和英國的蘇格蘭都存在令歐盟國家擔憂的進行獨立公投傾向和可能性。西班牙加泰羅尼亞獨立公投無疑將給那些因歷史政治或經濟因素而要求自治甚至獨立的其它歐洲地區樹立一個可能的新模式，從而掀開歐洲地區獨立訴求的潘多拉之盒。

這也是為什麼，此前一向對外宣稱支持“民主運動”（月前，德國外長在柏林與到訪的香港鬧事關鍵人物和黑手之一的HZF進行了會面，前者更對HZF獲得保釋表示了歡迎）的歐盟居然玩起了雙標，相對於之前在涉港問題上小動作小言論或者對中國大陸其他地區的“深表關心”、“有所行動”相比，此時的歐盟變得“保守”了起來，完全不顧此前在涉及關鍵屬地時聲稱的“地區自治並非單純內政。”一説，轉而支持西班牙政府出動大量的武裝力量，前往巴塞羅那等地進行針對獨立運動的暴力鎮壓，並協助西班牙在歐盟境內天羅地網式拘捕獨立運動的組織參與者。而西班牙方面，也在歐盟的支持下，向全世界發出針對獨立分子的“國際通緝令”。值得一提的是，彼時的美國財經媒體CNBC稱西班牙和歐盟此舉是“雙重標準”。但在10月10日，在勇士主場舊金山大通中心，NBA勇士隊與森林狼隊比賽現場，一番“疊人塔”在表演結束後公開展示了加泰羅尼亞“獨立”旗幟——“星旗”。這時，整個NBA還籠罩在因莫雷風波而起的迷霧之中。

獨立還是統一？

相比於前首相拉霍伊，現任西班牙首相桑切斯對加泰羅尼亞持有更為温和的協商態度。另一方面，致力於推動獨立公投的兩屆加泰羅尼亞地方執政黨“統一與聯合黨”和“一起説是”都已經解散。種種促成獨立公投的政治因素逐一退出歷史舞台，加泰羅尼亞獨立聲音的式微反而成為必然。儘管2017年的獨立公投結果顯示近90%的加泰羅尼亞選民支持獨立，但有數據顯示，加泰羅尼亞共有540萬選民，實際投票的人卻只有230萬，投票率僅為43%。在此之前，2017年時的獨立議案在加泰羅尼亞議會以70：10的比例被予以通過，但值得注意的是，還有55席缺席抵制投票。

另一方面，西班牙整體經濟的回暖和加泰羅尼亞地區獨立公投後的經濟下滑，也是造成獨立派開始失勢的原因之一。加泰羅尼亞的經濟數據在獨立公投後甚至落後於西班牙其他地區。儘管2017年的獨立公投並未成功，但是精明的外國投資者和遊客卻已聞風而動。自從2017年第三季度以來，加泰羅尼亞地區的外商直接投資連續走低，並遠遠落後於西班牙其他地區。其中，加泰羅尼亞支柱產業——佔總體經濟40%的旅遊業，在獨立公投和相對不穩定的政治局勢影響下也大幅下滑。同時，西班牙全國失業率的大幅下降，更在一定程度上佐證了西班牙政府較強的經濟治理能力。

位於巴塞羅那的米拉之家(Casa Milà)被認為是加泰羅尼亞現代主義建築師安東尼·高迪(Antoni Gaudi)的代表作之一，它坐落在巴塞羅那市區擴建區，格拉西亞街上。

相較於民族日當天幾乎一邊倒的支持獨立，如今加泰羅尼亞地區普通民眾的政治傾向卻更傾向於統一。即使是對獨立派最為有利的統計數據也顯示，在支持獨立的民眾中，有31.7%的人認為只有在和西班牙政府協商的前提下方可宣佈獨立。不僅如此，根據加泰羅尼亞統計局的一項調查，6.6%的加泰羅尼亞民眾希望加入單一制的西班牙，36.3%的人認為應當保持現狀，保持加泰羅尼亞自治區的地位；19.4%的人認為西班牙應該採取聯邦制以解決中央和地方的矛盾，真正認為加泰羅尼亞應當獨立建國的人僅有32.9%。而且這個比例在獨立公投失敗後也在下降。

儘管事實上對於獨立的呼聲並不高，加泰羅尼亞的獨立風潮依然存在：部分民族主義者仍在呼籲人們繼續爭取獨立。同時，政治上的不穩定也依然存在。加泰羅尼亞缺乏長期穩定存在的執政黨，推動公投的原執政黨“統一與聯合黨”和“一起説是”雖已宣告解體，但主張統一的公民黨(Cs)也僅有六年曆史，在議會中卻已算得上老牌政黨。另一方面，即使作為第一大黨，公民黨在本屆議會中卻是在野黨派，加泰羅尼亞地區的一院制，更導致沒有其他機構能夠制約議會。在可預見的未來裏，加泰羅尼亞仍會因為統獨之爭而內耗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