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19年19人獲諾貝爾獎,井噴式的教育成果背後,秘訣藏在哪裏?_風聞
已注销用户-2019-10-19 16:30
不久前,一年一度的諾貝爾獎陸續頒出。
其中,日本化學家吉野彰和美國化學家斯坦利·惠廷厄姆、約翰·古德伊納夫三人,共同摘得本年度諾貝爾化學獎,以表彰他們在鋰離子電池領域的突出貢獻。
諾獎委員會用“他們創造了一個可充電的世界”,概括三人做出的貢獻。
圖片來源:the royal Swedish academy of sciences
對於全人類來説,諾貝爾獎不僅是少數派的盛典,它代表着人類的最高智慧,更是人類這個智慧族羣的真理祭壇。
而**此次加上吉野彰,日本自第一次斬獲諾貝獎以來,累計已有27位諾貝爾獎得主。**此刻,所有媒體都在追問,為什麼日本人總能獲獎?
這一切需要追溯到19年前,日本政府的一項重要決策。
2001年,日本政府提出了一項“50年拿30個諾貝爾獎”的目標**,**這個説法看似急功近利,但同時日本人特有的踏實已為此做好了準備,並源源不斷為此提供持續的力量。
日本歷年的諾貝爾獎得主
圖片來源:文匯報
**此後,日本這個彈丸小國竟真的"井噴”般做到了一年一個諾獎,從2000年至今拿到了第19個,將計劃實現了一半。**在邁入21世紀的19年裏,平均每年獲得1枚諾貝爾獎牌,將過去的諾貝爾獎強國——英國、德國、法國遠遠甩在身後。
諾貝爾獎與日本到底是一種怎樣的關係?
為何日本科學家為什麼能夠屢次站上科技巔峯?
對於每一箇中國家庭來説,日本模式下的教育方式又有什麼值得我們借鑑的地方?
在大自然獲取靈感,從童年影響未來
回顧日本近20年的諾獎成就,基本集中在物理、化學、“生理學或醫學”三大領域。當問到這些諾獎得主的童年經歷時,諾貝爾醫學獎獲得者大隅良典有一段話充滿了畫面感——
小時候熱衷於飛機模型、半導體收音機的製作,夏天喜歡在小河裏撈魚、捕螢火蟲、採集昆蟲,手持網子在野外一走就是一天。採竹子、野芹菜、木通、楊梅、野草莓,能夠感受自然的四季變遷。
無獨有偶,2008年因為發現熒光蛋白材料而獲得諾貝爾化學獎的日本科學家下村修則回憶,小時候因為常常在海邊玩,看到會發光的水母覺得非常有趣和好奇,在長大後才開始研究水母。
下村修
圖片來源:Google
回憶自己的獲獎經歷,下村修形容完全是“陰差陽錯”獲獎,在他看來,獲得這項殊榮不過是他在滿足自己好奇心的路上,順便完成的一件事情。
下村修説自己研究了二十多萬只水母從不是為了應用或其他任何利益,只是希望解答一個童年的困惑,弄明白水母為什麼會發光。
當我們回看日本這些諾貝爾獎得主的童年經歷,會發現許多人都會提及自己小時候跟自然親密接觸的故事。從小與大自然保持親密接觸,對周圍世界保持一顆好奇心,或許便是引領諾貝爾獎獲得者走進科研世界的最初原因。
而這種對大自然親近的習慣,從幼兒園時期便已啓蒙。
圖片來源:紀錄片《他鄉的童年》
在紀錄片《他鄉的童年》中,導演周軼君曾走訪過日本東京一處頗具特色的幼兒園。
雖然頂着網紅的光環,這家幼兒園看起來相當樸素。
這裏的房屋只有一層,裝修和傢俱甚至有點簡陋。除了普通的滑梯、鞦韆,既沒有高大上的玩具,也沒有像中國雙語幼兒園的一些大型遊樂設備,沒有多媒體中心,更沒有游泳池。反倒是屋頂巨大的環形大操場,讓無拘無束撒野的孩子們每天平均奔跑4公里。
圖片來源:紀錄片《他鄉的童年》
在幼兒園正中心的草坪,這裏不僅高低不平、坑坑窪窪,還亂糟糟地長了不少野花野草。學校每年會進行兩到三次耕作,會播種,生長,有時還會開花。
在草坪上奔跑的孩子們,很容易被絆倒摔一跤。
但周軼君發現,這些孩子也不哭不鬧,自己爬起來,繼續跑,繼續摔。於是問道“是不是草地沒有經過平整?“
圖片來源:紀錄片《他鄉的童年》
誰曾想,幼兒園的設計師手冢夫婦回答説:我們是做過處理的,但是故意讓地不平的。
他們認為,給孩子們帶來不便其實剛剛好,面對不便,孩子才會思考,形成他們自己的理解,如果草坪是平的,孩子們不需要操心。
**在日本的學校教育中,老師們很重視讓兒童親近自然,並結合地理條件因地制宜地保留當地的自然特色。**也就是在這處高低不平的草坪上,孩子們完完全全迴歸自然,創造出了很多他們自己的玩樂方式。
圖片來源:紀錄片《他鄉的童年》
平日裏,在幼兒園的門口,老師會擺放着類似洋葱、昆蟲等等各種各樣的小東西。
老師們會教會孩子對任何事物先看、再觸摸,然後感覺,再去想,最後去問,這樣一個循環,讓孩子們自己去慢慢體會。
圖片來源:紀錄片《他鄉的童年》
就這樣,即便是”一層層撥開帶泥土的洋葱表皮“這類在成年人眼裏稀鬆平常的小事,卻可以成為孩子們生活裏激發好奇心的來源。
當孩子們看到洋葱內裏乾淨又潔白的樣子,校長回憶説:“你能從他們眼睛中發現在那一瞬間,所流露出的恍然大悟而又自信滿溢的神情“。
圖片來源:紀錄片《他鄉的童年》
除了鼓勵孩子多接觸大自然,幼兒園的老師們還會帶着他們一起參與種植。
在藤幼兒園,孩子們吃的食物有一部分來自他們自己的勞動,幼兒園旁邊農莊裏的蔬菜,有些就是他們親手澆灌的,有時候孩子們還會把自己種植和收穫的農產品帶回家,跟家人一起分享。
圖片來源:紀錄片《他鄉的童年》
和大多數的幼兒園一樣,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們已經開始在繪本上、卡片上認識動物。
為了更真實地幫助孩子們認識動物,而不僅僅是書本上描述的“外形、習性和叫聲”,藤幼兒園養了兩匹馬,孩子們可以跑去餵馬,在生日那天甚至還可以騎上馬在幼兒園裏兜一圈。
所有這些鮮活的動物和植物,不僅僅讓孩子們接觸到更多的自然,會讓他們有更強的生活感,也讓他們有更真實的體驗和思考。
圖片來源:紀錄片《他鄉的童年》
對於2002年諾貝爾物理獎得主小柴昌俊來説,他最難忘的就是小時候在學校後山與同學追逐賽跑、拔農家蔬菜、肆意玩耍的那段時光。
1973年諾貝爾物理獎獲得者江崎玲於奈有此感悟:一個人在幼年時通過接觸大自然,萌生出最初的、天真的探究興趣和慾望,這是非常重要的科學啓蒙教育,是通往產生一代科學巨匠的路,理應無比珍視、精心培育、不斷激勵和呵護。
縱覽這些諾獎獲得者的童年經歷,他們大多有着相對美好的童年,喜歡親近自然、探索自然,喜歡閲讀、善於閲讀,而且父母在他們的成長過程中,扮演了重要的啓蒙和引導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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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後續接受學校教育的過程中,這些獲獎者無一例外地打下了堅實的知識基礎,保持了對未知世界的好奇心,有優秀教師的引領和指導,得到了寬鬆而自由的學術政策的支持,並受益於科學合理的學術評價機制。
比如,日本諾獎得主本庶佑之前在獲得國際科學大獎京都獎基礎科學獎項時曾説:“做研究不僅僅要埋頭苦讀。要通過好奇心來自我驅動,且要有勇氣面對挑戰。"
好奇心,這種發自內在的驅動力,或許才是科學的起點。
傲人成績之外,日本教育界的反思
透過諾貝爾獎,我們看到日本的真實一面。
它不只是一個行進在後泡沫經濟時代、人口老齡化下的衰老日本,而是在科學領域裏有着不斷的新生。日本諾貝爾獎的背後,是這個國家在基礎科學以及應用科學(芯片、機械、醫學、新能源、電池、機器人、環境處理)等領域都具有自己的核心力量,它仍然站在人類的金字塔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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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當我們認為日本學界和媒體必然對近幾十年的成果滿意時,卻發現日本主流的聲音竟是反省和居安思危。
日本政府每年都會發布《科學技術白皮書》,總結日本的科研實力和存在的問題,並與全球主要國家進行比較。在日本人看來,獲獎的人多是年事已高的老研究者,他們手中的多是20年前的科研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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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紀諾獎的“井噴”,離不開幾十年前鉅額經濟投入下換來的成果。國家經濟的實力為日本的科研成果奠定了堅實基礎,充足的經費保障更是對日本井噴式”的諾貝爾獎起着功不可沒的作用。
上世紀60年代,日本提出“振興科學技術的綜合基本政策”,將國民收入的2%用於科學研究,1971年又將目標提到3%。到1975年,日本的研發經費總額佔國民收入的2.11%,明顯高於美、德、法等國。
而眼下,更多的日本學者提到了當前學界人才寥寥、青年人不願投身科研的現狀,推斷接下來日本會進入“諾獎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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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人遠離科研,是日本高等教育的現狀。**在日本的研究生羣體中,攻讀博士學位的學生數量2003年達到峯值後開始下降。超過一半的學生都是中國人,另外20%是其他國家的人,日本本土研究生不足三成。
日本大學生的首選,都是提早進入社會,最優秀的人會被最好的公司搶走。而留學深造或讀研讀博,是他們非常靠後的選擇,一方面是因為科研苦,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待遇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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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資料顯示,在世界主要科研大國中,只有日本研究人員發表的論文數量減少。全世界引用次數排名前10%的高質量論文中,日本佔比從世界第4位降至第9位。
而在政府科研預算方面,日本2018年的投入只是2000年的1.15倍,屬於一個幾乎停滯的狀態。雖然佔比仍較高,但從增量上來看,在世界主要科研大國中最少。
每每在諾貝爾獎頒佈前後,日本多本雜誌都會刊發諾獎特刊,其中在《東洋經濟週刊》中,諾獎獲得者梶田隆章就毫不諱言地給學界敲響警鐘:研究資金、研究時間和研究人員數量,是決定論文數量的三大要素,如果日本在這三個方面繼續惡化,未來將難以獲得諾獎。
日本《東洋經濟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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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諾獎獲得者中村修二,則站在更高角度批判了整個亞洲的教育制度。
他認為,日本的大學入學考試製度非常糟糕,中國和韓國皆如此,教育的唯一目標是考入著名大學。亞洲的教育制度浪費了太多的青春和生命,應該因材施教,讓年輕人學習不同的東西,而不是為了應付考試而學習。
中村修二
因研發藍光LED而獲得2014年度諾貝爾物理學獎
中村修二是個非典型的日本科學家:
出身普通漁民家庭,考試能力也平平,上了日本三流大學德島大學;
他動手能力非常強:上午調儀器,下午做實驗;
自學能力非常強:中村對物理學具有深刻的理解,但他完全是靠自學而來的。他讀的德島大學甚至沒有物理系。
這樣的人在日本飽受壓制,他對於日本教育制度的批評,也是言出有因。
後來去美國教書的中村修二,發表諾獎感言時直言:“Anger is my motivation(憤怒是我的源動力)。”靠着滿腔怒火,他發瘋式地投入開發高亮度藍色LED的征程。像野蠻生長的局外人,他撇開專業“常識”,在自己開拓的道路上默默耕耘,最終開發出藍色LED技術,贏得諾貝爾獎。
回顧日本在諾貝爾獎上的傲人成績,對科研的重視與投入,長存的危機意識、對培養年輕科研人才不遺餘力,不啻為成功的重要因素。
科技發展不僅是一個站在巨人肩膀上起跳的過程,更是一個積累的過程。
在中國對科研投入逐年增長的今天,或許這是日本給我們的一個重要啓示,相信未來我們也已經做好準備。
參考資料:
新華網《新聞分析:又有日本人獲得諾獎證明了什麼》
紀錄片《他鄉的童年·日本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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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林君,精英説作者,英國文化研究領域海歸,用心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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