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46歲,有220個孩子......_風聞
最人物-最人物官方账号-记录最真实的人物,品味最温暖的人间2019-10-21 13:17
作者| 阿伍
來源| 最人物
在前天的抖音美好奇妙夜上,有這樣一位小學校長,他與郎朗、孫燕姿、林俊杰、肖戰等明星同台,卻收穫粉絲無數!
他是河北保定順平縣大悲鄉嶺後小學的校長陳文水。這位大山深處的校長和他的220個孩子,正在用愛與温情向世人詮釋:“大山不是阻礙,而是攀登的階梯,每攀登一步,便會離太陽更近一點。”
2015年的春天來得似乎比往年更早了些,家家户户的壯勞力都已經下田勞作,劉東卻只能半靠着艱難地呼吸,女兒小雨坐在牀邊,陪在父親身旁。
肺癌,正侵蝕着這個由單親父親苦苦支撐的家庭。
女兒去上學時,劉東就掏出手機,給一個男人打電話,多的時候一天要打十次。
“我唯一的願望,就是孩子的生活能有保障,我想把孩子託付給你。”
然而每一次,對方都會這樣回答:“託孤之重,我萬萬不敢答應,但我會照顧好她,竭盡所能。”
這位父親在春末走了,他彌留之際託孤的那個人,名叫陳文水,是小雨所在學校的校長。
重重深山,一座小學,這位校長身上揹負的,除去小雨,還有嶺後小學裏,219個孩子的未來。

從1992年起至今,陳文水已經在嶺後小學中堅守了27年。他最常掛在嘴邊的話,是“我要讓孩子們走出大山”。而他自己,卻無數次放棄了離開的機會。
陳文水就生在嶺後村,一塊羣山環抱中的盆地。
從前,從這裏走到鄉上,需要整整2個小時,如果遇到雨雪,時間則會延長為3小時。
直到他出生前一年,伴着青色的煙塵,橫在村口的那座山上終於被鑿開一條340米的隧道。
出山的路從原本的兩三個小時,縮短為20分鐘。但為這一天,嶺後村的人用鐵鍬、錘子,與堅硬的石山整整抗爭了8年。支撐他們的,只有一個信念——“走出去”。
成長在教師世家的陳文水,志向遠比走出去更加遠大,也比旁人更懂這三個字的意義。
他知道,若要離開大山,不僅要行路,還需讀書。而成為一名像祖父、父親那樣的老師,更是他自幼便有的理想。
因此,陳文水中學畢業後,便留在母校,成為一名代課教師。
教書的日子,三更燈火,五更雞鳴,育德樹人,日復一日。
閒暇時刻,他會走到隧道口,從村子這邊看去,外面的世界,是黑暗盡頭的一片耀眼光亮。
1998年,陳文水第一次有了走出大山的機會,在縣城進修三年。
快要畢業時,姐姐告訴他,有一個可以留在縣城工作的機會,這個年輕人想了幾天,最終還是背起行囊,回到了嶺後小學的校園,這一干,又是9載光陰。
陳文水從意氣風發的青年教師,變成肩扛責任的小學校長。
由於工作出色,他被調去鄉里任總校副校長。然而2014年到來的一紙調令,讓本已走出山村的他,又回到了故事開始的地方。
然而眼前的嶺後小學,早已不是當初有着琅琅書聲,滿眼童真笑臉的地方。
地處偏僻,留不住老師;交通不便,進不來物資。
短短几年間,學生轉走170人,老師走了5位。本不大的校園裏學生寥寥,除去幾組桌椅,一排教室,羣山深處的嶺後小學,稱得上是一無所有。
提起那時的光景,陳文水感嘆道:“我那真是臨危受命啊。”
為了“救活”學校,手頭本不寬裕的他拿出五六千元購置了教學用具,又去同縣裏談,與老師聊,開完會又挨家挨户和家長談。陳文水想用自己的行動證明,這所學校他一定要辦好。
然而當為給學校打一口井,他不得不帶着4名老師和5個學生,車馬勞頓去北京參加有意提供資助的公司的年會,只為證明學校情況真偽時;在想給孩子們上體育課,卻發現竟然連一根跳繩都沒有時,這個不惑之年的男人感到萬分無力。
孩子們放學散去,陳文水站在空空蕩蕩的操場上問道:“辦好這所學校,你心裏真的有底嗎?”
晚風沒有給他答案。但他知道,一約既定,萬山無阻。無論如何,都要為這羣山裏的孩子們搏一個未來。

回到嶺後小學,陳文水每日第一個來,最後一個走。他在學校的監控室擺上一張窄牀,中午就在那兒睡一會兒,當孩子們返校,他又爬起來四處“視察”。
孩子們笑着鬧着環繞在他身旁,雖疲累,卻也欣慰。
可當他看到有個孩子拿着一顆爛蘋果,用衣服細細擦抹,又開心地送入口中時,彷彿有一把刀子在他心臟中狠狠翻攪,在孩子們面前,他忍住了眼淚。
這所學校裏,有將近四分之一的孩子生活在貧困線以下,有的甚至連一口熱飯都吃不上。
為此,陳文水為嶺後小學申請了國家免費午餐計劃,每位學生可以得到4元補助。然而山區交通不便,物價遠比城鎮中要高出許多,這些錢,只夠孩子們勉強吃飽。
同樣身為父親,他不忍心看孩子們受苦,便四處求助,以尋求社會各界幫助。只是單憑他一個人的力量,着實太小。他不知道該通過怎樣的途徑,才能讓更多人知道這羣孩子的艱難,以及那些困境中的希望與温暖。
直到2018年秋季開學,在兒子的建議下,陳文水開通了抖音。那是年輕人的時髦玩意兒,但陳校長就像見到救命稻草般,將之一把抓住。快50歲的人開始撥弄着智能手機,練習着怎麼拍攝、怎麼直播。
“我的朋友數量着實有限,開賬號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大家能夠關注嶺後小學。”
然而在最初,短視頻的觀看者寥寥。更讓陳文水難過的是,有些網友開始質疑視頻是為博眼球擺拍炒作,也有人懷疑這位校長開直播是為謀私利。
清者自清,陳文水回擊道:“你可以天天看,我是不是炒作。如果是擺拍,那我就天天擺拍。”
網友們漸漸發現,這位校長能喊得出每一個孩子的名字,摸得清每一個孩子的性格。他知道哪個孩子害羞,哪個孩子總是挑食,也知道哪個孩子最近家裏遇了難處,需要幫扶。
通過一頓頓免費午餐、一張張純真的笑臉、一聲聲“校長好”“校長再見”……
從前的“噴子”,成了“粉絲”。
當陳文水計劃在校內修建一座“陽光暖房”為孩子們提供洗澡場所時,網友們在他的短視頻下留言:“陳校長,你只管放心建,你做的是好事,我們都在支持你。”網友們的關注變成一磚一瓦,明亮的暖房在校園一角被慢慢建起。
購買桌椅,添置設施,粉刷校舍,破舊的嶺後小學煥發出新的光彩。網友們寄來牛奶、水果,甚至還有人看孩子們總吃豬肉,給他們送去了幾箱新鮮的大蝦,原來只能吃飽的免費午餐也開始變得豐盛。
每天中午11點,越來越多的粉絲等在手機前,看陳校長守着孩子們吃午飯,等他説出那句每天固定的開場白:“大家好,今天是嶺後小學開餐的第幾天,做了兩道菜,分別是……”

陳文水會站在門口,看着孩子們一個個打好飯,挨個兒檢查他們的餐盤裏有沒有肉,再監督着他們洗好餐盒回去午休,他才會扒上幾口食堂剩飯。
長期不規律的飲食讓他落下了胃病,兒子看着輸液的父親直落淚,他寬慰道:“人人都説我是全網最幸福的校長,這點小病算什麼?”

的確,陳文水擔得起抖音“最幸福校長”的名號。
走在路上,在路邊玩耍的孩子們都會跑到他的身邊,七嘴八舌地喊着“校長好!”“校長您要去哪?”“校長再見!”
當學生們拿到愛心人士送來的零食時,第一個想到的也是校長,拆開包裝,他們會自然地問一句:“陳校長,一起吃嗎?”
大課間時,孩子們都喜歡纏着他玩兒,摟着他的脖子,掛在他的身上,一片笑鬧聲中,這位校長與孩子們一起倒在新修的草坪上,開心得像個孩子。

誰都能看出,這羣小朋友與陳文水,是真的親近。
在一條條視頻中,除卻温情,更有着無盡的感動。
去年11月,陳文水瞭解到小超的父親因腦血栓失去意識,已卧牀多年,家裏只有小超母親一人靠做書包拉鍊賺錢,做一個只能掙2分5。
他不忍看這對母子如此苦苦支撐,想到是不是可以幫他們發條抖音,讓更多人看到這家人的生活,“他們的情況是不是就會有改觀?”
“咱們拍個視頻試一試,如果幫不到也別太失落。”他一邊安慰小超母親,一邊把視頻發到了網上。
令陳文水沒想到的是,那一晚不斷有好心人詢問,手機消息提示響了整夜。
一條條回覆,一次次介紹情況,直到凌晨5點時,他終於回完了全部消息。那一次,愛心人士陸陸續續給小超家裏送去了5千多元。雖不多,卻也能讓這個家庭暫時渡過難關。
而早在4年前,陳文水在走訪時便發現一個名叫小濤的孩子,他患有先天性腦癱,走路、交流都有障礙。
母親擔心孩子在學校受到欺負,也害怕兒子給學校老師添麻煩,因此不打算讓他去上學。村裏人勸説多次,都沒有結果,人們便也不再多費口舌。
然而陳文水不願放棄,一次次被拒,他卻不厭其煩地一次次回訪,告訴孩子的母親:“如果讓你兒子一直待在家裏,那他這一生可能就廢了。”
終於,在陳校長的勸説下,小濤走進了嶺後小學的校園。他走路不穩,陳文水就遠遠地看着,鼓勵他加強鍛鍊;孩子上樓梯吃力,他就在一旁護着,確保小濤的安全。
陳文水一天天地看着這個從前被疾病困在家裏的男孩,學會自己刷碗,可以獨自上下學,開始和同學們嬉笑,在老師的注視下,能夠慢慢答出問題……
某個課間,他突然發現,一向喜歡待在教室的小濤竟然跟着隊伍做起操來。“小濤做得很不規範,但看得出,他在努力地跟着做。”

陳文水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可是笑着笑着,他哭了。這個有淚從不輕彈的男人衝回辦公室,眼淚大顆大顆地砸下來。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其中究竟有多少不易,又有多少自豪。
這些年,這個46歲的中年男人最常提到的一句話,是“不負所托”。從小濤、小超,再到孤兒小雨,對孩子們,陳文水的確從未辜負。

今年,是陳文水留守大山的第27個年頭。
當初立德樹人的初心,他從來沒忘。而他的所作所為,也潛移默化,影響着身邊的人。
去年秋天,陳文水為照顧生病的父母無法秋收,正為此發愁時,有學生家長已經默默把穀子收好,送到了家中。他正不知如何言謝,老鄉卻又開口:“校長,要不你把地讓我種,我不收報酬,到時候收了莊稼還是您的。”
陳文水沒有説話,內心卻早已深深感動。
如今,陳文水是一位坐擁近40萬粉絲的“網紅校長”,然而網友卻這樣評價他:“你不像其他網紅一樣,通過直播改變自己的生活,我們看到的是學校的變化、學生的變化,還有更多人的變化。”
他不和其他網紅PK,也從來不讓粉絲刷禮物,看着其他網紅短短几分鐘便能得到大量打賞,陳文水也會羨慕。
但他選擇依舊拿着不算多的工資,僅僅把抖音作為一個向外界展示嶺後孩子們生活的窗口,希望孩子們被更多人看到。
這樣,孩子們的教育環境或許就能好一點,優質的教育資源就會多一點。
在未來的日子裏,陳文水還想為孩子們修一個足球場,如果有條件,那就再建一個小禮堂。
每一個孩子都是天使,他們值得擁有更好的未來。
6月末,六年級的孩子們坐在教室裏翻着書,做着題。陳文水走進教室,趕他們出去玩一會兒,沒有一個人願意離開。

看着孩子們手裏的畢業照,陳文水問:“你們要畢業了,開心嗎?”
16個孩子異口同聲地答:“不開心,我們不想離開這裏。”
在這條視頻中,校長配上了這樣的文字:“把世界交給你們,我們靜等一個奇蹟。”
其實,大山深處的嶺後小學,本身就是一個奇蹟。
有時,陳文水在送走最後一個放學的孩子之後,還是會望着那條曾經讓他走出大山的隧道失神。
他不知道,當時那羣人為了走出這座大山,究竟付出了怎樣的努力。
但如今的他,在10月19日的抖音美好奇妙夜的現場,大聲告訴外界:
這裏有所小學,還有220名想要走出大山的學生,正踏着前人的腳步,不斷努力前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