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思想簡史—論劉小楓_風聞
爱爱-2019-10-22 22:00
個人主義者是需要堅實的價值依託的。研習了神學之後的劉小楓開始明白,看似世俗化的自由主義是有着神學作為它的價值來源。缺失了上帝的救贖,自由主義的個人主義者是無法在現實生活中展開自己有力的倫理實踐的,只能委靡不振,乃至枯萎而死。這正是近代中國式自由主義的宿命,它的內核實為莊子式的價值虛無主義。
所以,一開始劉小楓確實想用上帝的救贖改造莊子的逍遙,但神學實在無法作為中國人的價值核心。此後他又發現了施特勞斯,於是他讓哲學形而上學重回古希臘去體驗原初性的經驗,看有沒有可能開闢一條通往“絕對價值”的,非神學的道路,其結果應該是失敗的。但如果就停留在哲學形而上學的立場呢?海德格爾已經證明,那隻能得到虛無主義的結果。最終,他弄經學,史學,攜帶政治的哲學,還是迴歸中國自身的史學精神上來,並與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相遇了。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其實質是以辯證法為中介,以史學精神為框架,吸納西方的哲學形而上學,讓它在陰陽流動互補中找到一個適當位置。它既有蘇格拉底辯證法的,向着天空的無限上升運動,又可以回過頭來下降到堅實的大地。在天空與大地之間來回往復的精神運動,就是理想主義與現實主義的結合,這使它提供的價值不自詡絕對,但絕對具有穩定性。
總之,劉小楓孜孜不倦尋找“絕對價值”這根紅線是不變的,是貫徹始終的,“基督救贖”不過是他尋求“絕對價值”途中的一個驛站罷了。個人主義者是不應該指責為他們風塵僕僕,尋求精神出路的劉小楓的。另外,所謂政治的哲學就是有敏鋭老練的政治意識的哲學,是哲學的一種生存方式。它也限制哲人的精神追求過分脱離此岸,此世,而保持一種平衡感,這似乎再一次重演化西來佛教為禪宗的歷史。劉小楓用它來調節與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的關係,要讓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適合於個人主義者的精神存在(個人主義並不必然與自由主義有關聯,比如魯迅就是真正典型的個人主義者,而周作人則把枯守斗室,離羣索居的隱士當成個人主義了)。既能進行精神貴族的遨遊,又不脱離與作為源頭活水的現實的聯繫,並對現實保持間接隱秘的影響力。同時,他也在史學化的寫作中,找到了“微言大義”的寫作方式的實踐領域,借他家的史事,説自己的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想法。各人從自己所需出發,都可在他的寫作中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但總會有人找到他的代表他的真實意圖的東西。
劉小楓的求索,同時也是自五四以後,理學失效,中國人從自己的傳統精神家園集體出走,再尋新的精神家園的一個縮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