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雙子殺手》，我卻沒get到120幀的好_風聞

李安、威爾·史密斯、120幀拍攝、4K級超高清、由動作捕捉技術實現“一人分飾兩角”……如此多耀眼的名字和技術，捏在一起變成了一部已經基本撲街的電影——《雙子殺手》。

抱着“我倒要看看你槍管裏賣買的是什麼藥”這個想法，以及對於120幀率這個技術的尊重，我週一找了一家杜比影院去欣賞了一下這部電影，然後……覺得需要寫點東西，把自己一些不成熟的感受跟大家分享分享。

劇情——過於平庸的爆米花片

無論展現出的特效、應用的技術有多厲害，電影作為藝術作品，劇情永遠應該是電影最核心的東西。但《雙子殺手》，恰恰在這個點上搞砸了。（以下劇透預警）

雖説劇透預警，但是説句實話，這部電影的劇情根本就沒有什麼好劇透的——預告片其實已經把劇情給劇透了個底掉。

一個王牌殺手準備金盆洗手退休，最後一單殺了本不該殺的人，退休後找了自己的老朋友聽到了不該聽的事，然後被自己的克隆體追殺，滿世界跑試圖把爭取克隆體爭取到自己這邊，最後和克隆體和解，聯手幹掉大反派，大團圓收工。

以上103個字，基本可以概括全片百分之八十的內容——也許除了主角有個亞裔胖子工具人老搭檔最後決戰前意料之中地領了便當，還有第二個克隆體當物理BOSS，速度快還耐打，把三個人錘得稀里嘩啦結果最後被一個煤氣罐+連鎖爆炸和燃燒給收掉。除了這些還有什麼？好像沒什麼了。

李安的名頭在上，觀眾們對劇情都會抱有不低的期望，期望在電影中能感受到一些人生的思考，感受到跌宕起伏的劇情讓人緊張地無法呼吸，最後看到那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轉折時達到觀影體驗的巔峯。然而，這部電影裏這些東西都 沒 有。

對於希望《雙子殺手》中有哲學思考的觀眾，很遺憾，這是個比較純粹的爆米花片。

雖然很多影評都在説李安在這麼一部爆米花片中植入了多少自己的思考——比如51歲的亨利·布羅根面對克隆自己的23歲“小克”如何試圖拯救他，或是在打倒二號克隆人之後的那句“疼嗎？”，又或是亨利·布羅根從小克手中接過槍，一槍轟死大反派讓自己和小克都徹底解脱。但是這些“思考”，實在太細碎了一點，另外對於這麼一部看完預告片能猜八成劇情的電影，我覺得觀眾可能不會花多少工夫在共情這種小細節上——我忙着看特效/感受120幀/吃爆米花呢，哪有心情揣摩這些。

即使作為一部爆米花電影，《雙子殺手》放在9102年仍然是有問題的，這個劇本太老了。

“克隆”這個概念，放在二十年前是新潮（這也是《雙子殺手》原劇本誕生的時候），放在十年前算是尋常，但放在今天就顯得太老古板。“克隆”這個點已經無法引爆大家的觀影熱情了，尤其是在爆米花片的觀眾們已經被漫威電影宇宙洗禮了一輪之後，傳統動作片元素是無法打動爆米花觀眾的，MCU成型後好萊塢大批撲街的傳統動作電影作證。

簡單而單線（且有硬傷出現）的整體劇情節奏、可有可無的科幻元素（把“小克”替換成一個年輕但富有天賦的殺手，與《雙子殺手》現在的劇本給人的體驗我覺得不會有太大差別）、以及基本落在觀眾預料之中的轉折，構成了《雙子殺手》的劇情——平庸，乃至過於平庸。

120幀——牛逼且有用的技術，但是難感知

這部電影最大的賣點，除了李安和威爾·史密斯這兩位以外，就是4K+120幀的超高拍攝規格了。

傳統的24幀電影放映格式主要是因為膠片時代的歷史因素，是為了在保證聲音正常還原和畫面基本清晰的前提下儘可能縮短膠片長度而誕生的”性價比“方案。但到了數字電影時代，實現更高幀率拍攝於放映已經不存在什麼重大技術難點了。而作為一個技術愛好者，高幀率也是讓我進入電影院的最重要理由。

這個對比動圖算是把我騙進電影院的一個點

但當我滿懷對新技術應用的憧憬坐在杜比影院（為什麼不是Cinity廳？即使有一個Cinity廳距離觀網辦公室就走5分鐘？因為馬上雙十一決定節約點錢，保住最大賣點120幀戰術性放棄4K）的座位上時，隨着影片的放映我開始懷疑人生——真有什麼不同嗎？120幀哪兒特別了？是我出了問題還是電影院的設備出了問題，我為什麼沒什麼感覺？

即使這個廣角給我的感覺也是“廣角牛逼”而不是“120幀牛逼”

這種體驗一直持續了整個觀影過程，除了一些第一人稱鏡頭我感受到了非常流暢的動作過渡以外，在電影院中我沒感覺出120幀好在了哪兒。這讓我坐在電影院裏開始懷疑究竟是我眼睛太木了還是觀影經歷太少都分不清好壞了。

電影看完後的朋友圈自閉現場

直到我回到家，打開電腦看了一下《雙子殺手》的預告片，回憶了一下觀影時的感受並跟預告片對比了一下——恩，有內味了，預告片比起120幀的正片是真有些卡頓，正片還是更加流暢。但我到現在都不敢保證我真感覺到了120幀的優勢——用席亞洲在辦公室裏面DISS我的那句話來説，就是“你確定你是真感覺到了差別，還是為了電影票錢而‘感覺’到了差別？”

從技術的角度出發，高幀率技術能記錄更多的信息，顯著提高電影流暢度。從這個層面來説，高幀率應該成為未來電影拍攝的一個進步方向。但是……採用高幀率技術後帶來的問題也不少。“電影感”的缺失（比如沒有拖影和運動模糊後，對於習慣24幀的觀眾反而可能感到不適）導致“電影”變得更像“遊戲CG”；支持高幀率的銀幕數量仍然不足（全中國僅有20多塊支持4K120幀的Cinity銀幕，支持2K120幀的杜比影廳也僅有2000多塊且主要集中於一二線城市）；以及我面臨的這個問題——難以感知高幀率的優勢所在。

作為一個關注技術的人，我在感知120幀的優勢時，尚且如此困難（當然，這不排除個體因素限制的可能性）。如果一個普通觀眾和我出現了一樣的問題，他大概率不會去琢磨這後面的技術因素，而是……“我怎麼就白花了這麼多錢去看120幀？”，這就很麻煩了。

120幀牛逼嗎？牛逼。有用嗎？也有用。但是好感知嗎？至少對於我個人來説，有點困難。

動作捕捉和特效構造“虛擬真人”——牛逼，且好感知，但又什麼用？

除了120幀以外，《雙子殺手》另外一個秀技術的點就在於，完全通過動作捕捉和計算機技術製造出的“23歲版威爾·史密斯”。

雖然在之前的電影中，也有應用動作捕捉技術幫助演員扮演“年輕版”自己——比如《驚奇隊長》中出現的青年版尼克·福瑞。但《雙子殺手》中的“小克”，是世界上第一個完全由特效所創造出的真人角色。

就我的觀影體驗來説，這個“小克”完全達到了“以假亂真”的層次，或者説他就是真的。在觀影過程中無論是“小克”單人出現的鏡頭，還是與老年版亨利·布羅根同框的鏡頭，都沒有任何違和感。從這個層次上來説，這個100%純特效造出的真人角色，的確很厲害，也容易被觀眾感知到技術之強大。當然話説回來，很多不瞭解技術的觀眾可能壓根沒意識到“小克”是個純特效創造出來的角色，這也可以從另外一個方向證明李安這次在《雙子殺手》中對於“小克”的塑造上花了多大的功夫。

但是，問題就在於：我知道你很厲害，但有什麼用？

一個演員分飾年齡不同的兩個角色的需要，完全可以通過其他的手段繞過去——比如演員本人化妝+鏡頭剪切調度（這是最傳統的法子），或者替身演員+化妝+特效，又或是長相相似的演員+動作捕捉+特效……用這些手段，一樣可以達到同樣的效果。而用徹底的特效去完全創造一個“虛擬真人”，花費的精力和製作成本是不是會太高了一點？

也許在未來，動作捕捉+特效創造真人角色的技術可以在更多領域（比如遊戲，當然遊戲領域早已大規模應用動作捕捉了）得到應用與發展。但是如何利用好這個技術幫助表達，而不是單純的炫技，這是電影人們需要好好思考的問題。

總結：技術上的巨大突破，但是根基不穩毀掉了這部電影

某種意義上來説，《雙子殺手》其實沒那多槽點。除了劇情上過於老套這一個問題（當然，是個大問題）以外，其他方面並沒有多少嚴重的問題。而在技術層面上，作為先行者的李安，已經做到現階段所能達到的最好了。

但是也正是劇情上的嚴重問題（在北美地區，還得加上高規格屏幕覆蓋嚴重不足的問題——全美沒有一塊銀幕能實現4K+120幀+3D這個最高放映規格），使《雙子殺手》成為了李安的滑鐵盧。畢竟看電影，主要還是看劇情。除了電影行業的從業者和對技術有所關注的影迷以外，又會有多少人會在意你用了什麼新技術呢？

希望下一位用上高幀率拍攝技術的導演，能把這項技術的潛力更好地發揮出來。也希望準備繼續充當技術弄潮兒的李安導演，在拍攝下一部電影時，選一個更好的劇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