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我哭了的原因_風聞
长安剑-长安剑官方账号-2019-10-25 07:51
01
“我,我太緊張了。對,對不起。”
他已經20年,沒怎麼跟人説過話了。站在台上的他,手足無措得像個孩子。
他今年54歲了。
在大興安嶺北部原始林區,中國的最北端,民警劉安守了7000多個日夜。你如果握過他的手,會發現,那相當扎人。他説,雪,能厚到人的大腿根。
30萬公頃森林中,他經常是唯一的活人。那裏,無常住人口,沒有手機信號。想找人説説話時,劉安走出派出所,只有皚皚積雪和滿天星斗。

他的警服是折舊得最快的,他的鞋子是穿得最費的。
因為直到2015年,劉安的生活都是:夏天,背上水桶馱水;冬天,到河流刨冰做飯。
因為他巡邏一次,需要8天。車開不動時,他就和同事們一起,一腳、一腳地,走向廣袤的無人區。原始森林的每一個角落,都是他的“孩子”。
因為,為了破獲盜獵盜挖大案,零下50度的嚴寒裏,他曾在原始林中工作過九天九夜。
他是內蒙古大興安嶺北部原始林區森林公安局恩和哈達派出所民警。他的家人,最近的距離,也是270公里之外。
一生寡言的他,説:“派出所是我的家,腳下的土地,就是國啊。”
02
“砰!”一槍爆頭。
門扉半開,綁匪只露出了半個腦袋,就被一枚子彈“精準”斃命。
這起超市人質劫持案中,綁匪無從得知,特警鄒路遙已經“蟄伏”了5個小時。門外,為了等候那一刻,鄒路遙一動不動,像獵人,像獅子。

他是彈無虛發的狙擊手,雲豹突擊隊成員,“特警中的特警”。
他還是一名80後。
也是個“失聯”過86天的人,當時只留給妻子12個字:“任務保密,時間不定,拒絕外聯。”最絕望時,妻子説:“我甚至已經想到了捧着他照片的樣子……”
鄒路遙在哪?他在湄公河沿岸,熱帶雨林中,參與抓捕糯康。
計劃曾遭泄露,他被毒販集團伏擊。槍聲大作、子彈橫飛的日子,他挺過來了。後來,他成了《湄公河行動》中特警的原型。
有一天晚上,同是警察的妻子,接到鄒路遙的電話:“我又處置了一次任務……你來接我吧。”妻子完全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一路驅車狂奔後,發現鄒路遙坐在一家酒店的台階上,戰鞋和褲腿上,留着斑斑血跡。
妻子不知道的是:就是那個酒店,就在剛才,丈夫迎着歹徒,20秒內連發10彈,解救了兩名人質。
“請你相信我所接受的訓練,請你相信我和你一樣,也希望有生的機會。”14年,他抓獲犯罪嫌疑人100多人,成功處置劫持人質事件20餘起。如果説,雲豹突擊隊是雲南昆明警隊的傳奇,鄒路遙,就是傳奇中的傳奇。
而妻子告訴了我一個小事:2019年4月,鄒路遙調任新崗位。“那天晚上,他默默摘下戰袍上的‘雲豹’臂章。”
妻子説:“他哭了。”
03
“老師,我爸爸病了,病得很重。”谷向陽的女兒聲音顫抖,她才十幾歲,害怕極了。
她本該是淡定的。
因為,爸爸曾與死神擦肩而過了三次。
一次是2001年盛夏,一個女青年開煤氣自殺,反鎖着門。人命危在旦夕;爆炸危機,一觸即發。為了“破窗而入”,谷向陽讓自己“懸”在6層樓外。不料,嚓!一片玻璃碴子將他的左手,劃出了一道大口子,4釐米長。
條件發射地鬆開了左手,谷向陽整個人,從6樓窗台墜了下去!
好在那次,他是幸運的:就在大家驚呆時,他奇蹟般地靠着外面的晾衣架,跳了上來。一個漂亮的槓上支撐,順勢翻進了女青年的家裏。
後來自殺者得救了,谷向陽的手,縫了6針。

一次是2002年,谷向陽去抓小偷。小偷突然從後腰,摸出一把匕首,對着他的腹部反手就是一刀。血染征衣。一個翻手腕,一個掃狼腿,谷向陽將小偷撂倒後,突然一陣頭暈。
後來的審訊中得知,那小偷是一個搶劫逃犯,亡命之徒。

第三次是2003年,谷向陽追捕毒販。他衝在最前面,與毒販一起,重重地摔進了一個2米多深的水泥溝裏,毒販當場摔暈。
谷向陽頂着右腿斷裂、髕骨骨折的疼痛,硬是爬過去,將毒販死死摁住。由此,他落下了個10級傷殘。
谷向陽,遼寧省東港市公安局孤山派出所所長。今年47歲了,在中國邊陲小鎮,他當了23年民警。
兩年前,死神還是找上了他。
2017年1月,谷向陽被確診為惡性淋巴腫瘤。化療7次。為了警察的形象,他特意戴着帽子,遮住已經掉光的頭髮。
化療還沒結束,他坐不住,又“出山”了:鎮內一棚户區改造,5年沒完成回遷。老百姓急了,要醖釀羣體性事件。谷向陽來了,老百姓拍着桌子嚷,他認真聽、仔細記,警服被汗水打濕。不是熱的,是疼的。
有知道內情的老百姓,看不過眼,高喊:“別折騰谷所長了,他癌症還沒好利索,就來幫咱,還鬧啥!”現場,鴉雀無聲。
後來谷向陽數次奔走,終於,讓老百姓拿到了鑰匙。人們説:“谷所長來孤山,是我們的福氣!”
但女兒的班主任説:“小姑娘告訴我,老師,我不想讓爸爸當英雄,我只想讓他好好活着。”
得知谷向陽病了,戰友們要來看他,社會上的朋友和企業老闆,要來送錢物,都被一一謝絕了。
因為,“爸爸説,將來他要乾乾淨淨地走。”
04
楊鵬很帥,帥成了一名“網紅”。人家叫他——馬路男神。
很多人為了看他,專門到他執勤的十字路口。胳膊上、下、左、右揮,吹口哨,敬禮,每個動作,都標準得像“儀仗隊”。
有人説:“圖啥呀?他就是個輔警。”
楊鵬偏不,他説:“只要在路上一分鐘,我就要盡力60秒。”
楊鵬的確“硬件優越”:當輔警前,曾是解放軍三軍儀仗隊戰士。2011年,脱下軍裝,穿上輔警制服,他也要求自己——“身姿挺拔,精神飽滿,一招一式,揮灑有力。”

男神並不好當。楊鵬執勤的路口,50米長,每天,他卻要來來回回走2萬步,喊2000多句話。當輔警8年,他的腳面,被來往車輛壓過好幾次。
有一次,一輛小車轉彎時,因司機操作不當,從楊鵬後面直衝過來,把他撞出5-6米遠。他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休息了10分鐘,發現沒大礙,接着幹。
輔警的待遇不高,但他絕不貪。有一次執勤,一輛小汽車變道壓線,被楊鵬攔下。司機很生氣,説了很多髒話。後來,見他執法規範、態度真誠,又買了兩包煙想送他。楊鵬説:“我們有紀律,不能收你的東西。”但要司機答應他一個“條件”:把今天的違章情況記下,放在車上,時時刻刻提醒自己。
那名司機服了:“我走了那麼多地方,很少見到像你這麼好的交警。”
也有公司老闆想挖他:“小夥子這麼精神,到我公司來,年薪十幾萬。”
楊鵬不願去,繼續在陝西西安公安交警支隊新城大隊當輔警,因為“穿警服是我的夢啊!”
男神很有人緣:有小孩子專門等着,就要楊鵬牽手過斑馬線。附近居民看他風裏來雨裏去,有的送來了茶葉,有的送來了飲料,有的送來了土特產。楊鵬就4個字——啥都不收。
但他能回味很久。
有一次,快過年了,天寒地凍。一位老大娘包餃子給他吃,他站着執勤,吃不了。大娘就“趁着不注意,往我嘴裏塞一個,一會兒,又塞一個。”
這個細節,楊鵬一遍遍想起。他覺得,很幸福啊。
05
他面癱了。
站在台上,能明顯看到,他的右眼幾乎睜不開。半邊臉,沒有表情。
“我媳婦不讓我來,説人家要評‘最美基層民警’,你這個模樣,符合嗎?”孫冀有天津人特有的幽默,但,這只是他的一面。
他的另一面,非常硬核:他是掃黑除惡的骨幹尖兵,是令黑惡勢力聞風喪膽的“拼命三郎”。
刑警的生活,四海為家,風塵僕僕。這些,孫冀都有。輾轉萬里緝兇,春節無假期,出差好幾個月,“家常便飯”。
但在他身上,更顯眼的標籤是——天津市公安局刑偵總隊裏的“最強大腦”之一。
“每當案件偵辦遇到瓶頸,大家想到的第一個人,一定是孫冀。”

戰鬥在掃黑除惡第一線20年,孫冀開創了很多“先河”:2006年前,天津市沒有以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案件起訴審判的先例。什麼是黑?什麼是惡?達到什麼標準算是“黑社會性質組織”?不清楚。
是孫冀主動請纓,用一個月時間,翻閲法律教材,跟檢察院、法院各種溝通,日夜審訊取證,梳理出了一份完整的涉黑案件證據冊。有了它,案子的一切工作迎刃而解。這個標準,也沿用至今。

2008年,在偵辦另一起重大涉黑案件中,是孫冀“出馬”攻下了一個個難拿的口供。40多天的封閉辦案中,近萬份材料、幾百本案卷,經孫冀的手整理彙總,無一退回補充偵查。然而,在專案之前,孫冀,已經患上了面部神經癱瘓,吃飯,要靠託着下巴咀嚼。
後來,當法官宣判上述黑社會組織覆滅時,孫冀手中拿到的,卻是一份“終身面癱”的診斷書。
從此,他工作時,必須拿着一塊手絹,給右眼擦眼淚。
自2006年至今,百餘個黑惡性質犯罪團伙在他手中折戟沉沙,千餘名犯罪分子在他的審訊下認罪伏法。榮立個人一等功的,也是他。
台下,有人告訴我:“這是我心中最好的‘黑貓警長’。”
06
“當警察還能這樣啊?”
13年前,大學畢業的楊紹院,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工作地點時,傻了。
那是川滇交界,金沙江畔,一個名叫拉鮓的鐵路小站。飲用水都需要靠外界拉,“下錯車才會來的地方”。
出生農村的楊紹院,就這樣回到了更邊遠的地方,當上了一名鐵警。
楊紹院很淳樸,淳樸到“傻”。他哪是把自己當“警”?他就成了拉鮓的兒子。
楊紹院的轄區,61公里鐵路線,順着金沙江蜿蜒向前,人煙稀少,卻是成昆鐵路大動脈。這幾年,村裏落實扶貧政策,很多人養羊,羊羣一年比一年多。但是,羊亂穿鐵路,不時造成火車事故,羊也死了。
楊紹院開動腦筋,想給村民“留住”羊,也給火車留住平安。
他的辦法是:帶着民警、巡防隊員,在轄區鐵路線邊,一米一米地,用鐵絲修築起羊羣防護網。
還自己掏錢買玉米,撒在路面上,引導羊羣從下穿涵洞裏過。13年,無事故,是這樣來的。
你若坐在楊紹院小小的辦公室裏,從80多歲的老人,到上小學的孩子,從葡萄種植户,到大牲畜養殖户,沒有一個人不認識楊紹院、不告訴你“楊公安”的好。
走村串户時,耕地插秧、植樹種菜,“楊公安”樣樣是一把好手。看到村民抬不動抽水機,他脱掉鞋子,捲起褲腿就下地幫忙。
這幾年,他買了一輛車,從此,又成了免費“滴滴司機”:村裏的紅白喜事,他二話不説;夜半有人發病,他翻身起牀。不到兩年,車子在鄉村公路上,奔波了5萬公里。
為了方便羣眾報警求助,他乾脆把自己的手機號碼,噴繪成安全提示牌,豎立在鐵路沿線。
楊紹院還有個“秘密”:每月發工資,第一件事是給貧困孩子每人100塊錢。十年來,默默資助過上百人。因為“我小時候,學費是老鄉資助的”。
拉鮓人給他的回報,也是甜蜜的。楊紹院記得,有個80多歲的老婆婆,拄着枴杖,給他送來自家下的雞蛋時,“雞蛋都還是熱乎乎的”。
今年,他第一次來北京。楊紹院35歲了,還沒親眼看過天安門。
07
李建良有三個“孩子”,一個自己的,兩個別人的。
這個“別人”,就是由自己親手送上刑場的犯人。
1999年,李建良還在當刑偵大隊副大隊長,參與偵破一起百色市火車站附近的搶劫殺人案。兩年後,兇手被執行死刑。臨刑前,他強烈要求見“李建良警察”最後一面。
“我罪有應得。”他含淚懇求,“但我最放心不下的是我的老母和兒子女兒,我死後,你能幫我照顧他們嗎?”
當時,他兒子8歲、女兒6歲。老母卧牀,妻子跑了。
民警李建良想了想,答應了。
也許,連他自己都沒想到,一句承諾,他真的用18年去兑現。

第一次見到祖孫三人,還是在辦案時,那時,兩個孩子又餓又冷、面黃肌瘦。李建良掏出身上所有的錢,交給鄰居後,才走。
黃某死後,李建良再踏進那個家門,等待他的是黃母的憤怒,和孩子的冷漠。李建良不急,他有的是耐心。
局桑村距離巴馬縣城60多公里,山高路險,驅車單次要2個多小時。在巴馬縣治安拘留所當所長的李建良,總來。擔心孩子吃不飽、穿不暖,他帶來了衣服和米麪鹽,給他們檢修電線、修補漏雨。逢年過節,再添一扇豬肉。
慢慢地,老人和孩子對他親了。孩子上學,開家長會,都是這位“李大伯”來。
18年,從小學到大學,兩個孩子所有的學費、生活費和黃母的醫藥費等,李建良一手包辦。黃母身體不舒服,住院,李建良就是病友眼中那個“孝順的兒子”。他自己,一件夾克穿近10年,公文包用得掉了皮,常年只穿警服、警鞋,人家調侃他:“好歹是正科級幹部,渾身上下不超過200塊!”
這18年,這些事,李建良從未向組織提及。是在公安局一次走訪座談中,村裏羣眾主動反映,這才“露餡”。
有人難以理解。李建良的信條是:“一個人能力有大有小,但只要許下承諾,就必須堅持下去。”
他曾榮登“中國好人榜”,是2018年“全國十大守信人物”。
如今,兩個孩子都找到了不錯的工作,能自食其力了。但李建良的情愫,斬不斷。
因為在北京時,黃母還託人帶信兒説:“建良啊,家裏的黃豆熟了,趕緊回來吃吧。”
他們本是仇人,那年他34歲。如今他52歲,他們成了一家人。
08
情緒失控,大喊亂撞,忽然,一雙臂膀將他緊緊抱住。
被抱的人愣了。繼而,像個孩子一樣在臂膀裏哭泣。他是一名艾滋病在押人員,因暴力襲警進入看守所。臂膀,屬於毛卓雲,浙江寧波市看守所管教民警。當時他50歲了。
監管男性艾滋病在押人員,這是毛卓雲的“專職”。
別人避之不及的事,毛卓雲是主動“要”來的。2007年,寧波公安決定將全市艾滋病在押人員集中羈押於寧波市看守所。當過軍人的毛卓雲,有股子倔勁兒。他立下軍令狀:“給我6個月,管好了我繼續,管不好另請高明。”這一干就是12年。

一開始,跟艾滋病在押人員談話時,單位配發防護服。毛卓雲穿了一次,擱置了。“跟航天服似的,誰信任你?”後來,他乾脆把談話室搬到艾滋病監區。有人被觸動,説:“平時,親朋好友都拿我們當瘟神,就你敢。”
也有人不服他管,他倆就比賽俯卧撐。30歲的艾滋病在押人員能做60個,他能做80個。“服了。”
艾滋病在押人員既是犯罪嫌疑人,也是社會最底層、最受歧視的人羣。但在他們眼中,這是他們的“毛爸爸”。
今年6月,有個艾滋病在押人員宋某,擦牀板時不小心木刺扎進了手指,疼痛不已,哭了起來。毛卓雲用膠帶粘、用工具拔,宋某流了不少血,毛卓雲用酒精棉幫他止血。一看自己沒事了,宋某忽然迸出一句:“謝謝,毛爸爸!”
2014年,看守所前後收押了十幾名四川涼山籍艾滋病在押人員,有些從小輟學,連名字都不會寫。毛卓雲購置了紙筆,自制了識字卡片,把監室變成了教室。所以,他還有個稱呼是:“毛校長”。
12年來,“毛爸爸”監管過522名艾滋病在押人員。有人離開了,會給他寫信。因為“他是唯一會給我回信的人”。
毛卓雲不是莽夫,他很細緻。沒有現成的路走,他就自學。案頭堆滿了心理、教育、醫學書籍,長年累月之後,他已經是寧波市艾滋病防控領域的行家。
他怎麼會不怕?只是很多的“下意識時刻,考慮不到自己的安全。”一開始,這份工作對妻子都是絕密,還是報紙“出賣”了他。如今,家人理解並尊重着他的選擇,他也會很小心、很小心,HIV檢測,他數不清做了多少次。
今年56歲了。未來,預計還要做下去。
09
新疆和平南路小巴扎,遊人如織,熱鬧非凡。
新疆遠在邊陲,“三股勢力”交織,暴恐事件陰翳未散。
作為新疆烏魯木齊公安局天山區公安分局小東梁派出所和平南路小巴扎便民警務站站長,王瑋可能是極少數,從來“無心逛街”的人。

當了三年巴扎裏的便民警務站站長,他擁有了“鐵腿”——每天巡邏4萬步;他練就了“鷹眼”,對每天10萬遊客中的可疑者,高度警惕,隨時準備“一分鐘反應”;他還當上了“小叮噹”——50多種便民服務設備,隨時上陣。
手機沒電?有電。渴了累了?有座。下雨下雪?有傘。受傷生病?有藥。遺失物品?有招。
28萬個人財產損失被追回,38名走失老人和孩子被找到。二三十歲的王瑋,幾年下來,還沒孩子,卻成了整個小巴扎的“爸”。
妻子回憶,婚後的第一個春節,他們就是在警務站過的。那晚,來送年夜飯的她沒想到,自己還客串了一回“媽”。
“媳婦,照看一下。”王瑋巡邏一圈,帶回了一位走失的“小巴郎”(注:小男孩)。妻子毫無帶娃經驗,小巴郎根本不跟她,急得直冒汗。
過一會兒,王瑋處理完警情,過來了。“我看他熟練得很,一手抱孩子,一手從抽屜裏拿出棒棒糖。小巴郎馬上笑了!”逗孩子、找家長、做登記,王瑋一氣呵成。妻子覺得,嗯,很有魅力。
“那晚,他告訴我為什麼別人休息、他卻要執勤。”妻子説,“他説:‘一家圓時萬家圓,萬家圓時心亦安。我們如果將來有孩子,就叫‘安安’吧’。”
妻子當初真不想嫁給他。理由很簡單:
“嫁了,他是羣眾的,不是我的。不嫁,我是羣眾,他才是我的。”
如今,他們的女兒都兩歲了,名字就叫——安安。
10
舞台上,聚光燈很意外地聚焦了一個影子。
這個影子曾從大涼山跨境到“金三角”,從深山密林奔襲到無人高原,6年屢破大案奇案,抓獲了近700餘名犯罪嫌疑人,雖戰功累累,但此時,他只能站在屏風後面。
因為做緝毒工作,曝光就等於自殺。
我們看不到這個影子的任何表情,但一開口就足夠驚心動魄。他輕描淡寫訴説着自己的經歷,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緊張地揪着心。
“在和毒販對峙時,對面等警察靠近就拉開了手榴彈!”
“艾滋病吸毒者面對抓捕,突然發瘋要咬人,形如野獸!”
“為了抓到即將脱逃的毒販,我和戰友跳下7層樓高的懸崖,全身都是劃傷,地上的刺根根嵌入肉裏……
他的名字叫周脈軍,現任四川省涼山州公安局禁毒緝毒支隊副隊長。
他的樣貌不為人知,名字卻能令毒販聞風喪膽,按他的話説就是:“毒販都是不要命的,要收拾他們,只有比他們更不要命。”
2018年,他組織偵破了兩起特大跨國販毒案。當時一名涼山籍毒梟藏身境外,他所在的行動小組通過與境外多方斡旋,過境實施抓捕,但不能攜帶武器。語言不通,環境陌生,在槍支氾濫的境外,這是何等的危險?

“進入疑似毒梟藏身的賓館後,我們看到了電梯裏的彈孔。”面對這般令人戰慄的情景,在場的緝毒警,沒有一個退縮。最終,他們從境外抓回8名毒梟,149名犯罪嫌疑人被繩之以法,一舉摧毀了兩個盤踞境外多年的販毒集團。
“危險是你們的日常,難道不害怕嗎?”台上有人問。
“怕,任務完成後,越想越後怕。我有老婆孩子,有爸爸媽媽,是家裏唯一的頂樑柱。”
“但,緝毒工作總得有人來做。”抱着這個簡單的覺悟,他的5名戰友因公殉職,30多人因公負傷。但當地外流販毒人數降低近8成,本地新滋生吸毒人數降低近5成。
“每次出任務,戰友都能平安歸來。”這是他一直以來的願望。
風平浪靜背後,是洶湧的血與淚。
他們的故事,還有很多,故事永遠不會結束。
他們各不相同,但他們都是基層民警,都很動人,都很美。
10月21-22日,全國“最美基層民警”候選人事蹟推介展示活動,在中國人民公安大學舉行。長安君(微信ID:Changan-j)在現場,是觀眾,也是評委。上面寫的,都是他們的故事。
作為觀眾,我數次落淚。
作為評委,抉擇艱難,因為,都想打10分。
故事寫不完。
即使是70位(組)在現場的“最美基層民警”候選人,也有太多無法被呈現的遺憾。河北“一碗麪所長”李少春、山東女派出所長杜金環、北京“國際範”社區民警閆昕卓、57歲的陝西警務室“老警”仇羣、江西為保護羣眾而身中數刀的警長徐東華……
請相信,他們每個人都值得被書寫和銘記,長安君在書寫中的每一次取捨,都萬般艱難。
而他們,只是全國300萬民警輔警中的“浪花一朵”。
今天,
我們聽到了你們的故事,
最美的英雄。
致敬,致敬,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