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您配得梅毒嗎?_風聞
今天敲钟人不来-2019-10-26 20:44
來源:虎嗅APP/李雙賢
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讓我們先來瞻仰一長串閃閃發光的名字:
探險家哥倫布、音樂家貝多芬、莫札特、舒伯特、舒曼、獨裁者亨利八世、希特勒、拿破崙、前美國總統約翰·肯尼迪、林肯、俄國第一位沙皇伊凡四世、畫家梵高、文豪莎士比亞、哲學狂人尼采、叔本華、作家托爾斯泰、福樓拜及其弟子莫泊桑、瞎子阿炳、噹噹網李國慶……
這只是從歷史上罹患梅毒的名人名單裏隨機截取的一小段兒。
在青黴素和經典致幻劑都尚未被人類發現之前,梅毒病毒以它親民的傳播方式,獨具節奏感的發作規律和後期近乎宗教般的致幻副作用,間接地激發藝術、改寫歷史。
梵高自割左耳,尼采抱馬瘋狂、希特勒迫害猶太人,伊凡四世恐怖嗜血……,這些歷史名人展現出的歇斯底里、瘋狂殘暴,都有可能與梅毒併發症導致的精神問題有關。

朱賽佩.阿爾欽博託 《四季》/東方IC
但是,梅毒在遺傳上產生白痴、瘋狂和殘疾,但據説也能刺激天才(語出自:錢鍾書《圍城》)。
在小學課本上被奉為勵志典範的貝多芬,在失聰後創作出《命運交響曲》——只是課本沒有忍心告訴小朋友們,貝多芬的聽覺正是被梅毒奪走。《歡樂頌》更是在梅毒後期引發的亢奮幻覺下寫成的,具有獨特的藝術價值。
另一位作曲家舒伯特在少年時期感染梅毒後的鬱鬱寡歡,直接反映到他那充滿憂鬱的浪漫主義音樂作品中。
還有高喊“我們是民主的,也是梅毒的”的波特萊爾。《惡之花》的主題充斥着“墮落之美”,被當時的評論家解讀成“梅毒之花”。
而由於普遍窮,僱不起專業模特,中世紀的畫家們更願意找妓女來進行藝術創作。藝術創作完自然不忘近水樓台先得月,再加個套餐,合情合理。
有些畫家甚至勇闖肉林,深入腹地,直接在妓院定居作畫,比如畢加索、梵高和勞特雷克,與成堆上好畫作一起被帶走的,還有梅毒。
印象派大師馬奈,因為年少放蕩感染梅毒,沒能活過知天命之年。他那幅表現女性裸體之美的《草地上的午餐》,畫中女士的頭是按自己情人的形象畫的,但是身子卻是照他老婆的身體作畫而成,堪稱中世紀版的“AI換頭術”,擱在現在也是很飛的操作。
福樓拜的得意門生莫泊桑(值得一提的是,福樓拜也是個梅毒攜帶者,寫過“快樂就像梅毒”這樣的比喻),更是在感染梅毒後破罐破摔,放飛自我,廣狎娼妓,筆下的妓女形象塑造得惟妙惟肖天人合一,代表作就是《羊脂球》。
27歲那年,獵豔無數的莫泊桑在給朋友的信中調侃到:
“你永遠不會猜到我的醫生剛剛在我身上的奇特的發現,痘皰!痘皰!大痘皰!(痘皰是感染梅毒的早期症狀)國王弗朗西斯一世死的那種病。壯觀的痘皰,純淨而簡樸,是精美的梅毒啊!我為它而驕傲,讓布爾喬亞見鬼去吧。謝謝老天爺。我跟街頭的娼妓和蕩婦性交,然後對她們説:‘我已患有痘皰。’她們怕得要死,我便放聲大笑。”
在放聲大笑17年後,莫泊桑因梅毒導致的併發症以及當年流行的治療梅毒的汞療法(編者注:汞有毒)含冤離世。
讀到這裏,你或許會困惑,這個常見於電線杆小廣告上,令當代年輕人談之色變的難言之隱,在上上個世紀的藝術家們眼中怎麼就成了滿不在乎,甚至拿來自我標榜的標籤呢?
因為陰差陽錯的原因,1580年代前後,梅毒率先在歐洲貴族羣體中爆發,彼時的梅毒還只是上流社會身份的象徵,除了莫泊桑提到的國王弗朗西斯一世,法王路易十四在17歲時就感染了梅毒,他的表親英國國王查理二世緊隨其後。
在直到1920年代,英國細菌學家Alexander Fleming發現青黴素(盤尼西林)之前,梅毒幾乎可以説是不治之症。
但是由於其長達十幾年的潛伏期,早期反覆發作後自動痊癒的特性,給了貴族們及時行樂和極力粉飾美化梅毒的時間窗口。
即使發展到梅毒三期開始流膿脱髮,貴族們也充分發揮了有閒階級的優勢,戴上噴上柑橘味和紫羅蘭味香水的假髮,掩醜遮味的同時,順便引領一把時尚潮流。
同時,感染上梅毒的貴族們會更加積極地縱慾,從而加速了梅毒的傳播速度。而當梅毒成為“富貴病”的代表,一種類似“上流社會的勳章”,不少像於連一樣有野心的青年甚至會為了更好地融入上層,去選擇主動感染梅毒,提前癲狂。
當黑死病、梅毒、天花這些令不少先賢含恨九泉的“絕症”,一件一件被現代醫學所攻克、治癒,艾滋病算是取代了當年梅毒的“地位”。
攜帶着更致命病原體的幾代人類,重複上演着權力與遊戲的劇本:世界大戰,造富神話,科學宗教、大國崛起……,人類最大的侷限性,就是隻能在有限的時間長度內審視得失。
對比來看,梅毒其實是一種更“聰明”的細菌。
醫學資料記載,最初梅毒是一種感染即死的小眾惡性傳染病,後來通過進化,成為一種潛伏期長達數年的慢性病,從而大大提高病毒被傳播出去的概率,最終得以通過哥倫布船隊的遠洋航行,與黃金和玉米一起,被帶到歐洲、印度。
而現在,快被抗生素趕盡殺絕的梅毒,幾乎要化身成為一個典型的亞文化符號,繼續默默地寄生在那些已經瘋狂,或正走向瘋狂的人們身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