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講局成員、“末日博士”努里爾·魯比尼：財政赤字貨幣化的誘惑和侷限性_風聞

作者：努里爾·魯比尼

（Nouriel Roubi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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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宏觀經濟學家

經濟界先知、末日博士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本月的年會籠罩在一片陰雲之中。隨着全球經濟同步放緩，任何數量的尾部風險都可能導致徹底的衰退。除此之外，投資者和經濟政策制定者必須擔心中美貿易和技術戰爭的再次升級。美國和伊朗之間的軍事衝突將波及全球。英國“硬”脱歐，或者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與阿根廷即將上台的庇隆主義政府之間的衝突，可能也是如此。

不過，隨着時間的推移，其中一些風險可能會降低。美國和中國已就“第一階段”部分貿易協定達成初步協議，美國暫停了原定於10月15日生效的關税。如果談判繼續下去，原定於12月15日對中國消費品徵收的破壞性關税也可能被推遲或暫停。近幾個月來，伊朗被指擊落了一架美國無人駕駛飛機，並對沙特的石油設施發動攻擊，美國迄今也沒有直接回應。美國總統唐納德·特朗普無疑意識到，一場軍事衝突引發的油價飆升，將嚴重損害他明年11月連任的前景。

英國和歐盟已就“軟脱歐”達成初步協議，英國議會至少已採取措施，防止“無協議脱歐”。但這一傳奇還將繼續，很可能會再次延長英國退歐的最後期限，並在某個時候舉行大選。最後，在阿根廷，假設新政府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已經認識到彼此的需要，相互毀滅的威脅可能導致妥協。

與此同時，金融市場對全球尾部風險的降低以及美聯儲、歐洲央行和中國央行等主要央行進一步放鬆貨幣政策做出了積極反應。然而，由於全球公共和私人債務的大規模累積，一些衝擊引發新一輪衰退(可能隨之而來的是金融危機)仍只是時間問題。

當這種情況發生時，政策制定者會怎麼做?越來越多的人認為他們會發現自己彈藥不足。世界各地的預算赤字和公共債務已經很高，貨幣政策正接近極限。日本、歐元區和其他幾個較小的發達經濟體已經實行了負利率政策，並仍在實施量化寬鬆和信貸寬鬆。就連美聯儲也在通過支持回購(短期借貸)市場，削減利率並實施秘密量化寬鬆計劃。

但是，如果認為政策制定者會任由一波“創造性的破壞”浪潮席捲所有殭屍企業、銀行和主權實體，那就太天真了。他們將面臨巨大的政治壓力，以防止出現全面蕭條和通縮。那麼，任何情況下，再一次經濟低迷都會帶來比我們目前看到的更多“瘋狂”和非常規的政策。

事實上，各個意識形態的觀點都一致認為，在下一次經濟衰退中，將更大的財政赤字進行半永久性貨幣化（財政赤字貨幣化又稱政府債務貨幣化，指以增發國債為核心的積極財政政策導致經濟體系中貨幣供量的增加。財政赤字貨幣化下中央銀行通過發行貨幣的方式為財政融資，其結果將導致貨幣供給量的增加）將是不可避免的，甚至是可取的。支持所謂“現代貨幣理論”的左翼人士認為，在經濟蕭條時期，如果將更大的永久性財政赤字貨幣化，將是可持續的，因為不存在通脹失控的風險。

根據這一邏輯，在英國，工黨提出了一個“人民的量化寬鬆政策”（People’s QE），根據這一政策，央行將印製貨幣，為直接向家庭而不是銀行家和投資者進行財政轉移提供資金。其他國家，包括主流經濟學家，如英國金融服務管理局前主席阿代爾·特納，呼籲“直升機撒錢”：通過央行資助的財政赤字，直接向消費者轉移現金。還有一些人，比如前美聯儲副主席斯坦利·費希爾和他在貝萊德的同事們，已經提出了一個“長期的緊急財政機制”，這將使中央銀行能夠在經濟嚴重衰退的情況下為鉅額財政赤字提供資金。

儘管在術語上存在差異，但所有這些提議都是同一概念的變體:在下一次衰退發生時，由央行貨幣化的鉅額財政赤字應該用來刺激總需求。要理解未來會是什麼樣子，我們只需要看看日本，在那裏，央行通過維持負利率政策、實施大規模量化寬鬆和追求10年期政府債券收益率為0%的目標，有效地為該國龐大的財政赤字融資，並將其高負債佔gdp的比例貨幣化。

這些政策真的能有效阻止和扭轉下一次經濟衰退嗎?2008年的金融危機是由負面的總需求衝擊和對缺乏流動性但有償付能力的機構的信貸緊縮引發的，在這種情況下，大規模的貨幣和財政刺激以及私人部門的救助是有意義的。但是，如果下一次衰退是由永久性的負供給衝擊引發的，從而導致滯脹(增長放緩和通脹上升)，那該怎麼辦呢?畢竟，這是美中貿易脱鈎、英國脱歐或油價持續上行壓力帶來的風險。

財政和貨幣寬鬆不是應對永久性供給衝擊的恰當措施。為應對上世紀70年代的石油危機而採取的寬鬆政策導致了兩位數的通貨膨脹和急劇增加的公共債務。此外，如果經濟低迷導致一些公司、銀行或主權實體資不抵債——而不僅僅是流動性不足，那麼讓它們存活下去就沒有意義了。在這種情況下，債權人內部紓困(債務重組和註銷)比“殭屍化”紓困更合適。

簡而言之，在經濟再次下滑的情況下，半永久性地將財政赤字貨幣化可能是恰當的政策回應，也可能不是。這完全取決於衝擊的性質。但是，由於政策制定者將被迫採取行動，“瘋狂”的政策回應將成為必然結果。問題是，從長遠來看，它們是否弊大於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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