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前的金門戰鬥具有“轉折性”作用嗎？_風聞

今年10月24日是金門戰鬥發生七十週年之日。對於這場戰鬥的歷史定位，現在所見的一些書籍和網絡上的説法大都過甚其詞。

　　西元1949年7月下旬，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三野戰軍第十兵團進入福建，很快擊破國民黨軍隊的頑抗，橫掃全省直到沿海地帶。西曆10月17日廈門解放，七天後的西曆10月24日，第十兵團分屬兩個軍的三個團約一萬人的兵力即渡海向位於廈門以東五海里的大金門島發起攻擊，但因後援不繼，登島部隊與數倍於己的敵軍血戰三個晝夜後全部損失。（對解放軍和國民黨軍參戰人數的考證見洪小夏的《關於金門戰役幾個史實的考證》一文，載《金門：內戰與冷戰》，九州出版社西元2010年9月第一版）

　　解放軍金門戰鬥失利的原因很多，但主要是第十兵團首長輕敵大意，在僅徵集到只夠運載原定參戰部隊第一梯隊的三百隻船的情況下就發起進攻，以致出現這三百隻船被毀後增援部隊無法上島的狀況，使登島部隊陷於糧彈不繼的境地。即便如此，登島部隊仍斃傷俘敵一萬人左右，而自身有高達一半的人員戰死，充份體現出解放軍指戰員的強悍戰鬥力和昂揚的精神意志。（見洪小夏：《關於金門戰役幾個史實的考證》）

　　對金門戰鬥，當時敗退台灣的國民黨大吹大擂為“大捷”，以後在一些相關文章和書籍中更宣傳其“扭轉局勢”，讓國民黨“走出逆境”，甚至繪聲繪色地炮製出蔣介石聽到金門戰鬥結果後“流着眼淚説台灣安全了”之類的故事，乃至到西元2009年，台灣省那位馬“總統”仍然在紀念金門戰鬥六十週年的“演講”中吹噓此戰“改寫了現代中國歷史關鍵的一頁，改變了海峽兩岸的命運”。而在大陸方面，現在可見的一些公開出版物的作者似乎也認可金門戰鬥具有“轉折性”作用，比如有人説“金門島之戰的結局一直影響着中國當代史”（見王樹增著《解放戰爭（下）》頁671，人民文學出版社西元2009年10月第一版），有人説“在金門戰役發生之時，尚無人認識到它具有的劃時代意義，但後來幾十年軍事、政治、外交形勢的發展，愈益證明了該役的這一轉折性地位”（見洪小夏：《關於金門戰役幾個史實的考證》），還有人説“金門戰役具有重大歷史意義和現實意義。金門戰役雖戰於一隅，卻影響全局。這種影響直到今天仍然存在。無金門之戰，便無今日台灣”（見網上流傳的據説是劉亞洲所撰《金門戰役檢討》一文）。

　　然則，金門戰鬥真具有如此了不得的“轉折性”的歷史作用嗎？

　　顧名思義，在敵對雙方的爭競中具有“轉折性”的事件大致應有兩種情況：一是使被動、失利的一方因此變為主動、走向勝利，而原本主動、勝利的一方從此趨於被動和失敗；另一是原本瀕於滅亡的一方因為此一事件而轉危為安，另一方則因此事件未能將對手完全消滅。觀察當年解放戰爭中共勝國敗的歷史，金門戰鬥根本沒有也不可能起到此種“扭轉局勢”的作用。

　　從前一種情況來看，金門戰鬥發生之時南方的兩廣、西南的雲貴川和西北的新疆尚為國民黨軍所盤據，而金門戰鬥後，解放軍繼續追殲國民黨殘餘軍隊，直至西元1950年4月解放海南島，完成了解放戰爭中的最後一場大規模殲滅戰，其勢仍然如秋風掃落葉。歷史已經表明，金門戰鬥發生後只過了僅僅半年時間，解放軍就完成了除西藏以外的全大陸國土的解放，而國民黨勢力則龜縮到台灣和浙江、福建沿海的少數幾個小島上，共產黨勝利國民黨失敗的歷史大趨勢昭然矣——在這歷史大趨勢中，小小的金門戰鬥只不過是過眼雲煙。

　　以後一種情況而言，歷史的事實是金門戰鬥後國民黨勢力在台灣島上殘存了下來並直到現在，然而，這種狀況的出現完全是因為帝國主義勢力的干預，與金門之戰毫無關係。事實上，金門戰鬥的失利不可能打消共產黨解放沿海諸島的計劃，金門失利後僅六個月，四野部隊就渡過瓊州海峽攻佔了海南島，而福建方面的三野部隊一直在為奪取金門、馬祖乃至台灣等島嶼作準備，只因西元1950年6月朝鮮戰爭爆發而暫時推遲。朝鮮戰爭結束後，解放台灣的計劃重新提上重要日程，其標誌性的事件就是於西元1955年1月發起陸海空三軍聯合作戰攻取浙江台州灣外的一江山島，並進而解放了浙江沿海的所有島嶼。可以想見，如果沒有帝國主義勢力對盤據台灣的國民黨殘餘勢力的翼護，隨着解放軍海、空軍力建設的初見成效，在西元1950年代內解放台灣是必然的。與上述決定性的歷史因素相比，金門戰鬥是可以忽略不計的。而從另一方面來説，即便西元1949年10月的那次戰鬥中解放軍佔領了金門島，也會經過一段時間的海、空軍建設後才能發起對台灣的進攻，其後仍然會受到朝鮮戰爭和帝國主義勢力干預的影響而無法達成解放台灣的目標。綜上可知，當年金門戰鬥的誰勝誰負對歷史的走向是無足輕重的。

　　當然，金門戰鬥在當年對國、共雙方也不是一點兒作用也沒有：對國民黨來説，在軍事、政治、經濟等方面一瀉千里的潰敗中得到了一個能夠吹噓宣傳打氣的“大大”的材料；而在解放軍方面，則給獲得偉大勝利後產生的一些驕傲輕敵情緒予及時的提醒，並由此獲得了對實際渡海作戰的初步認知和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