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老師兩次上課，還比老師先退休：越南空軍米格-21的戰後歲月_風聞

1973年美軍撤出南越時，越南人民軍空軍共有921團、923團、925團和927團四個殲擊機團。其中923團裝備米格-17/殲-5、925團裝備殲-6，而921團和927團裝備米格-21MF，之前使用的米格-21F/PF/PFM則大部退役封存。1975年南北越統一後，這些老式米格-21被移交給在越南南方的峴港機場組建的372師。

與此同時，越南空軍儘可能恢復了原屬南越空軍的F-5機隊，其中一部分和同樣來自繳獲南越的A-37攻擊機共同參與了1978年入侵柬埔寨的戰爭。在對越自衞反擊戰前夕，這些“虎”與米格-21混編為3-4個戰鬥機團，每個團編入1-2個裝備F-5的飛隊（飛行大隊），作為加強河內地區防禦的一部分。

▲F-5在越南人民軍空軍服役的時間不算很長，但仍以其出色的水平機動性、較高的人機功效等優點，得到了較高的評價

在對越自衞反擊戰爆發之前，使用推力更大的R-25發動機的米格-21比斯（北約代號“魚窩-N”）也開始交付越南空軍。這些嶄新的“魚窩”和它們曾經的對手F-5，在那些與美軍浴血廝殺中打出來的越南飛行員的駕馭下，成為了他們曾經的老師和戰友——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在1979年面對的最大威脅。

戰後不久，由於F-5無法獲得零部件，其使用保障問題越發嚴重。最終經越軍總參謀部批准，由1975年7月組建的935團負責統一接換裝F-5，該團當時隨372師駐紮在峴港。短暫的美蘇混編時代就此結束，隨着米格-17/殲-6轉為訓練之用，越空軍各主力團又回到了米格-21打天下的時代。

▲935團後來移防到潘朗機場，隨着逐漸無法飛行的F-5陸續作為“器官捐獻者”出售給伊朗和埃塞俄比亞等國，該團又用回了蘇式戰機。935團於1998年從937團接收了所有的蘇-27，並於2004年率先換裝蘇-30

逐漸形成戰鬥力的越軍米格-21比斯，繼續主打在越南戰爭期間已磨鍊得爐火純青的，在地面引導下繞到敵機後方，使用空空導彈高速掠襲的戰術。**由於我軍當時的主力殲-6/7（早期型）等戰機的護尾器只能感知3釐米波段的雷達，而米格-21比斯的雷達卻工作在2釐米波段；**加上雷達的其他性能也要比米格-21PFM/MF的更好，這都使得這種曾令美軍頭疼不已的戰術，對我軍來説更加兇險。

▲雖然米格-21比斯的航電水平和同期西方戰機比仍然很落後，但面對更加落後的殲-6/7時，哪怕是SPO-10型全向告警設備都能享受技術優勢

如果偷襲不成，越軍飛行員則會充分發揮米格-21比斯在中空加減速更快的優勢，以較大速度進入格鬥，進行水平急轉、減速盤旋或大速度半滾倒轉等機動試圖咬尾。因此，當時我軍殲-6部隊重點演練的是在中低空接敵（最好在1500-2000米高度），以使其下視能力不良的雷達難以發揮性能，再借助殲-6在這個高度上優良的盤旋性能，結合半斤斗翻轉等動作擺脱被動。

而在性能更類似米格-21比斯的殲-7部隊，則更多利用相比前者更加靈活的特點，結合S形機動和垂直面上的急俯衝或半滾倒轉動作擺脱，伺機佔據優勢。另外在格鬥時，**由於越軍米格-21飛行員習慣對付較為笨重的F-4和F-105，以及更龐大的B-52等大型機，在空戰中使用航炮的比例不高，**這也是我軍可茲利用的機會。

▲和以航炮為唯一空戰武器的米格-17不同，由於越軍長期裝備沒有航炮的米格-21PF/PFM型，更早的F-13型也只有一門備彈很少的單管30mm航炮，即使後來的米格-21MF和比斯有了雙管23mm航炮，越軍飛行員也用得不多

即使如此，在人民解放軍空軍司令部於1983年編印的資料中，仍以料敵從寬的態度這樣總結，“對於越南和蔣幫，我空軍雖在總兵力和作戰潛力方面佔有優勢，但敵在某些裝備質量上佔有一定優勢，而且由於戰場條件和飛機活動半徑的限制，我在戰區上空實際上也難以取得兵力優勢。”

不過隨着南疆戰火在上世紀80年代中期的延續，我軍在總兵力和作戰潛力方面的優勢確實也逐漸體現了出來。面對這一形勢，越軍更加註重通過小股特工滲透等方式獲取情報，以瞭解我軍的部署調動情況，儘可能充分利用手頭兵力予以應對。之前長期以防空為主要建設目標的越南空軍，也需要增強戰術偵察能力。

▲雖然沒少被我軍輪戰的各偵察大隊擒獲，但越軍確實也通過這類手段獲得了不少情報

為此，越南於1983年引進了3架來自蘇聯空軍的二手米格-21R戰術偵察機（北約代號“魚窩-H”），該機是在米格-21PFM的基礎上，加裝照相偵察吊艙和電子偵察吊艙而成。這3架米格-21R中，還有1架後期生產型米格-21RF，與米格-21R的區別是發動機改為R-13-300型，能與越南空軍的米格-21MF通用。

1984年2月之後，越空軍對我作戰準備反應頻繁，陸軍、空軍、防空軍戰備等級不斷提高，高炮部隊進入高度戒備狀態、做好機動作戰準備；特別是在我完成了對越偵察任務後，越軍的戰備又有了加強。從我方對應掌握的情況分析，越軍對我作戰準備已察覺，其空軍已做好照相偵察的準備，並企圖實施。

▲深知我軍炮兵之威的越南人，重點想了解的就是我軍重炮羣的位置

2月20日，越空軍一架米格-21R在兩架米格-21比斯的護航下從內排場站（系由中國援建）起飛，準備實施照相偵察，但此時空中有3批我軍戰機巡邏，未敢越境。3月24日09時23分，我軍截獲越空軍372師向其邊防部隊發佈電文：“把力量調到邊境（應為佯動之意），我空軍部隊將派出飛機在邊境偵察，請你部觀察所堅守崗位，有情況及時上報。”

1984年3月28日上午，越機共出動21批28架，其中大型機13批13架，小型機8批13架。下午，越空軍921團、927團（駐剋夫場站）先後起飛了43批戰機，其航線逐漸向邊境靠近。以此為掩護，14時45分，一架米格-21R從內排場站起飛，15時03分，921團的兩架米格-21比斯也從內排場站起飛為之護航。

▲時任標圖員崔同建老前輩繪製的戰鬥遠方標圖，可見越機是如何兜圈子的

15時10分，米格-21R在法卡山東側距邊境2公里繞了一圈，於15時14分左右從法卡山上空以7000米高度入侵我邊境，從高炮49團3營陣地上空飛過（超過該營裝備的59式57mm高炮射高），直奔憑祥方向而去。15時14分17秒（指揮員下達作戰決心後38秒），3枚紅旗-2地空導彈以6秒間隔相繼升空。

米格-21R的飛行員在看到第一發導彈後，立即轉彎向國境線外逃跑。第一枚導彈在飛行10公里後失去控制，落地爆炸。第二枚導彈爆炸後的彈片擊傷這架機號為5136號的米格-21R左翼，導致飛機姿態劇烈改變，第三發導彈未能在尾追中形成攻擊條件。

5136號米格-21R在我國境內飛行了70秒之後逃離，並於15時31分消失在我雷達上，在邊境線越方一側的米格-21比斯雙機則在向我龍州方向佯動後，於15時34分返回內排場站。後經情報證實，米格-21R飛行員技術較好，最終駕駛飛機在內排場站迫降生還，但飛機已經無法使用，最終報廢。

▲根據參戰部隊回憶，米格-21R在越過邊界時還向地面部隊開炮，但米格-21R並無固定航炮（圖為波蘭空軍的米格-21R），執行偵察任務時也不大可能外掛航炮吊艙，此説存疑

1986年1月25日，空軍派出1架安-12運輸機，將一批（原裝）霹靂-8的實彈、訓練彈、發射架及配套系統運抵廣西前線場站。從1986年5月16日開始，專門為這款導彈而生的殲-7H開始掛載霹靂-8進行戰鬥值班，這款具備全向攔截能力的空空導彈，讓我軍殲擊機在面對越軍米格-21比斯時首次佔據了導彈性能的優勢。

1987年10月5日上午9時29分，越軍從剋夫、內排、嘉林起飛多批飛機同時在幾個空域活動。根據空情，空7軍值班部隊進入一等戰鬥準備。13時56分，碩果僅存的一架米格-21R（之前那架米格-21RF在一次訓練中墜毀）從內排場站起飛。14時05分，該機被我地導部隊目標指示雷達在85千米上發現，14時08分29秒進入我領空，不到十秒後突然轉彎飛出境外，營長逯軍營判斷，該機還會再次進入偵察，下令三發接電準備。

14時09分34秒，米格-21R再次短暫進入邊境後向左轉彎逃離。根據該機駕駛員陳尊大尉後來交代的情況，他本計劃直接返航，但發現右側有兩架我軍戰機接近。已經通過情報得知我軍殲擊機裝備新型導彈的陳尊，認為此時我機隨時可能發射導彈，遂決定再次向左轉彎並加速。

▲被俘後的陳尊

陳尊駕機沿邊境以小半徑、大坡度轉彎作蛇形機動飛行，其目的一方面是吸引我機尾追，起到讓我地空導彈部隊“投鼠忌器”的作用，一方面則想借機再次入境偵察。而他遭遇的雙機，正是掛載着霹靂-8執行戰區巡邏任務的兩架殲-7H。14時11分20秒，上級指揮所發現兜了一個圈子的米格-21R再度向邊境靠近，遂下令兩架殲-7H退出空域以防誤傷，仍由地空導彈部隊完成最後一擊。

得知空域內已無我方戰機，營長逯軍營下令6發連續準備，74公里，55公里，28公里……開天線、接同步、壓航跡……14時15分，逯軍營下達射擊決心：“前置法，三發，遠界發射！”14時16分，此時目標距離我陣地28公里，高度8500米，航路捷徑10公里，逯軍營下達發射口令，三發紅旗-2以5秒間隔發射。

幾十秒鐘後，從藍天深處傳來三聲清脆的爆炸聲，接着是一個閃爍的紅光點，逐漸變成一個大火球，拖着黑煙栽向地面。陳尊反應還夠快，及時跳傘逃生，落地後被廣西龍州縣當地民兵俘虜。這是繼1969年10月擊落美軍無人偵察機之後，18年來空軍地空導彈部隊擊落的第一架敵機，也是迄今為止人民空軍最後一個擊落敵有人機的戰果。

▲敵機殘骸前的合影，左邊手持軍旗者是營長逯軍營

▲上到廣州軍區司令員尤太忠、空軍司令員王海等老將軍，下到普通官兵，無不大受鼓舞

1987年10月7日，空軍黨委授予該營“神威導彈營”榮譽稱號，1連榮立集體一等功，2、3連榮立集體二等功，逯軍營等9人榮立一等功，20人榮立二等功，97人榮立三等功（兩架殲-7H的飛行員也榮立三等功）。該部現為中部戰區空軍地空導彈某營，裝備紅旗-22中遠程地空導彈。

逯軍營後晉升為空軍地空導彈某旅副旅長，轉業後曾擔任山東煤礦安全監察局信息計算中心黨支部書記。逯老退休後，被濟南當地多所學校聘任為校外輔導員，為年輕一代講述着人民空軍地空導彈兵保衞祖國領空的戰鬥故事。

▲逯老與濟南市世紀英華學校二年級三中隊“逯軍營中隊”的小朋友們合影，併為他們題詞留念

進入上世紀90年代，隨着越軍開始引進蘇-27殲擊機，逐漸老化的米格-21比斯開始退居二線。特別是到了新世紀，在935團、923團和927團相繼開始改裝蘇-30之後，米格-21比斯更是越來越“無處容身”。

這裏得説一句，作為越南空軍第一支殲擊機部隊，也是在與美軍空戰中戰果最豐碩的殲擊機部隊，**當年是人民解放軍空軍親手傳幫帶出來的921團，從1966年換裝米格-21F-13以來，一用“魚窩”就是45年。**換裝蘇-27沒他們的份，後來換裝蘇-30也沒他們的份，2011年可算換裝了——還是二手的蘇-22戰鬥轟炸機。

▲然而這些也不年輕的蘇-22，又是變後掠翼飛機，在壽命後期同樣麻煩不少，近年來921團就至少在2018年遭遇一次一等事故，2019年遭遇一次二等事故（如圖）

與老牌勁旅921團相比，剩下兩個無緣換裝“側衞”的米格-21部隊都顯得不是那麼委屈了。931團的米格-21在2012年左右開始被二手蘇-22取代，據稱在2015年就已經全部停飛；2018年11月底，隨着921團離開了戰鬥多年的內排場站——如今的河內內排國際機場，前往地處西北、遠離城市的安沛場站，原駐安沛的931團也被裁撤，部分狀態較好的蘇-22併入921團。

▲2013年拍攝到的一架929團的米格-21比斯，注意其空速管錐套上的8212字樣，説明該機是從其他部隊移交的

而在2016年越南的一檔電視節目中，駐峴港場站（現在也叫峴港國際機場了）的929團的米格-21與蘇-22還作為節目道具共同亮相，讓主持人體驗了一下給它們掛上R-60格鬥彈的感覺。隨着這些米格-21於2017年開始陸續退役封存，橫跨半個世紀，幾乎成為越南空軍代名詞的“魚窩”時代，就此終結。

▲一架退役後的米格-21比斯，可能會被運到越南某個地方作為紀念雕塑之類，注意背景裏有一架米-24A武裝直升機的機頭，其座艙佈局與米-24之後的型號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