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平等包容對抗民粹主義_風聞
diewisch-历史唯物观察者-2019-11-01 21:06
來源:中國社會科學網-中國社會科學報 作者:閆勇
原帖:http://www.cssn.cn/hqxx/201911/t20191101_5024805.shtml
近日,由斯圖爾特·霍爾基金會、倫敦瑪麗女王大學人文與社會科學學院等機構聯合舉辦的“特朗普時代的權威與民粹主義”學術活動在倫敦舉行。美國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政治學榮休教授邁克爾·沃爾澤(Michael Walzer)發表了主題演講,分享了他對美國民粹主義崛起以及美國宏觀層面政治狀況的見解。在單邊主義和經濟民族主義甚囂塵上的今天,沃爾澤的演講再次引發了學界對美國民粹主義思潮的關注和反思。
美國民粹主義思潮由來已久
美國俄克拉荷馬大學歷史學教授史蒂芬·吉倫(Steven M. Gillon)認為,在美國曆史上,民粹主義一直是一把雙刃劍。雖然它引發了聲勢浩大的政治改革運動,但是也蠱惑了民心,強化了恐懼,侵犯了國家和個人權利。吉倫表示,美國的民粹主義傳統幾乎同共和政體一樣古老。19世紀末,美國農民對財富階層的反抗擴大了民粹主義的吸引力,並形成了一種政治語言和風格。在農民的反抗高潮過後,這種政治語言和風格仍持續了很長時間。
在吉倫看來,民粹主義者對解決他們不滿的最佳策略意見不一,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世界觀,即把“人民”浪漫化,相信所有的美國人都支持同樣的議程,用同一個聲音説話。他們認為,政府未能遵循人民的意願,是因為強大的利益集團介入並腐蝕了政府機構。
為了解釋一個小羣體如何獲得如此大的權力,民粹主義者常常求助於陰謀論。許多蠱惑人心的政客為了不那麼高尚的目標,採用了鼓吹陰謀論這種政治手段。吉倫認為,威斯康星州參議員約瑟夫·麥卡錫(Joseph McCarthy)被證明是20世紀最危險的民粹主義煽動家。在二戰後美國的所謂“紅色恐慌”中,麥卡錫吹噓他有證據證明共產主義間諜已經滲透進了聯邦政府。他利用了美國對其新的全球地位的不適應,以及對“異端思想”和生活方式的不安。到1950年,麥卡錫佔據了各大報紙的頭條,是當時美國最可怕的人。此外,20世紀60年代參與競選美國總統的喬治·華萊士(George Wallace)也採用了麥卡錫的大部分語言和策略。華萊士的反建制民粹主義吸引了許多北方民主黨人,其主張是公然的種族主義和反智主義。
民粹主義成因複雜
從全球視角來看,沃爾澤認為,民粹主義崛起的一部分原因來自於“在過去的四五十年裏,社會民主黨派或傳統(政黨)已經拋棄了社會民主政治。而新政黨則放棄了制定新政策的努力”。他提出,美國工會主義的衰落是宏觀層面政治發展趨勢的一種表徵。歷屆美國政府都“選擇了(經濟)增長而不是正義,聲稱增長對每個人都有好處”。
在沃爾澤看來,新自由主義經濟學的興起創建了一個新的工人社會羣體,他們十分脆弱。“過去大多數人都有工作,但在後工業時代和後工會時代,他們是兼職的,沒有安全感,薪水低,沒有保障。在他看來,這導致了憤怒和怨恨,以及被拋棄的感覺,而當民粹主義政客將這種情況歸咎於所謂的精英時,這種感覺就使他們產生了共鳴。
沃爾澤強調,民粹主義崛起的問題存在複雜性。他表示,美國許多政治家本身並不是右翼人士,尤其是在社會問題上,他們支持種族、性取向和性別平等。然而,在他看來,問題在於廣泛的不平等和剝削的存在。“美國變得越來越不平等。資本主義可以接納黑人和婦女,但仍然是資本主義,歧視減少並不意味着剝削減少。”他説,“資本主義通常被視為天生具有家長制和種族主義的基因,它的邏輯是允許少數羣體被剝削。”
吉倫認為,特朗普在2016年的勝利凸顯出美國的民粹主義傳統在21世紀仍像在19世紀一樣強大。特朗普出人意料的勝利源於白人工人階級壓抑已久的憤怒。他們認為,傳統的政治家未能對白人工人階級合理的經濟訴求做出回應。最重要的是,特朗普利用了生活在衰落的工業城鎮和農村地區的許多白人選民的恐懼。他們擔心,社會文化變化和新移民的湧入正在侵蝕舊的規範,進而威脅他們在社會中的地位。
作為當選總統,特朗普在上任後沒有表現出放棄民粹主義姿態的跡象。他的言辭和歷史上民粹主義者充滿激情、憤怒和不滿情緒的言辭一樣。這種言辭過分簡化了問題,妖魔化了對手。19世紀90年代,農民們所面臨的城市化和工業化,就像今天的許多美國人面臨的全球化、日益擴大的貧富差距和大量的移民一樣,這些時代變化令他們深感困惑。
在吉倫看來,迄今為止,特朗普並沒有利用民粹主義來鼓舞和激勵人們成為一場超越自身運動的一部分,而是利用民粹主義來妖魔化對手,操縱公眾的恐懼感。他還用民粹主義來鼓吹一些政策,比如大規模減税政策,而這些政策對他聲稱自己所代表的“被遺忘的”美國人幾乎毫無益處。
全球化時代需要平等與包容
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政治學教授、普利策獎得主羅傑斯·史密斯(Rogers Smith)稱,民粹主義是一個難以捉摸的術語,既適用於世界上的極左政治運動,也適用於極右政治運動。他發現,《牛津民粹主義手冊》將民粹主義描述為一種意識形態,它反映了普通民眾反對躲在幕後進行操縱的精英們的意願。他補充説,民粹主義意識形態總是注重通過講述所謂“人民的故事”來創造一個共同的政治身份。
史密斯説,後殖民、後冷戰、全球化的世界產生了“關於民族性的不和諧音”。隨着全世界的城市化進程不斷深入,人們接觸到越來越多不同背景的人,“不可避免地會接觸到不同的故事”,其結果是推動了具有民族主義色彩的現代民粹主義的發展。這也就是史密斯所説的“病態民粹主義”。這種思潮的湧現為這種“關於民族性的不和諧音”提供了一條出路。
史密斯強調,在當今全球化的世界中,需要用另一種平等和包容的敍事方式,在已經存在的現實中做到求同存異。他試圖提供一種思路,以一個更開放、更多元化的政治話語體系取代“病態的民粹主義”。史密斯提出,當前美國執政者的政策排斥人民和他們的故事。平等和包容的精神曾經為美國構建了多元化的社區、文化和生活方式,但特朗普對美國的願景幾乎沒有為平等和包容的精神留下多少空間。對此,史密斯提出了自己的解決方案。他説:“我們需要一種‘生存和互助生存’的精神,而不僅僅是共同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