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禹東:透支世界的遊戲——美元霸權的前世今生(12)_風聞
李禹东1988-中国作家协会会员2019-11-02 18:28

透支世界的遊戲:美元霸權的前世今生
目錄
金銀大戰 丨 血腥一戰 丨 風雲二戰 丨 美蘇冷戰 丨 透支世界 丨 次貸危機 丨 尾聲
二、血腥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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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是什麼?
從一個現代人的想象出發——1914年12月16日,當英國首相赫伯特·阿斯奎斯向遠道而來的摩根代表,提到有關這場戰爭的話題時,後者興許只是胸有成竹地揉了揉鼻子。
而就在這場會談尚在進行的此刻,歐洲戰場上,奮勇殺敵的戰士們,正在用鮮血、用傷痕、用眼淚,賣力地詮釋着戰爭——這一古老行為的全部意涵。狂轟濫炸過後,遠望山河,屍骸累累,遍地蒼涼。只覺一陣寒風吹過——接着,天地之間,便僅剩下一股冷冷的腐臭味。
美國1907年經濟危機,在不到一年的時間內,全國上下,已有300多家銀行慘遭毀滅。工廠停工、股市震盪、失業率居高不下、高度的悲觀情緒籠罩着整個社會。人們越來越清楚地意識到,所有這些問題的本質——這是一場當市場信心崩盤、導致貨幣流動性嚴重不足的狀況發生時,由於沒有一個機構有能力向被擠兑的銀行提供緊急貸款,從而造成危機無法被有效遏制、並進一步形成毀滅性崩潰的荒唐事件。
簡言之,他們缺少一個歐洲式的中央銀行體系。
1914年11月16日——就在摩根財團代表戴維森,出現在唐寧街10號首相官邸之前的一個月,繼第一銀行、第二銀行之後,曾經飽受詬病、無所立足的美國中央銀行,又一次出現在了新大陸的土地上。
而這一次,它的名字,叫做“美國聯邦儲備系統”。
簡稱——“美聯儲。”
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這個號稱由公法所約束的中央銀行體系,它的高管雖必須要以行政流程任命,但其股份,卻又來源於由各地區國民銀行及州立銀行共同組成的12個區域儲備行。
也就是説,本質上,它是一家獨立的私有股份制銀行。
可在名義上,它卻要受到國家的管控、併為國家服務。
——但不論怎樣,1914年12月16日,當英國首相赫伯特·阿斯奎斯帶着他那一臉僵硬的微笑,向坐在自己對面的摩根財團代表——戴維森提到有關戰爭的話題時,這個“美聯儲”,卻成了他們此番會談的一個重要核心。
美聯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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説到戰爭這個話題,銀行家們總是會情不自禁地摸一摸自己的錢袋子。
因為現代戰爭的奧秘,就在這裏。
擅長以弱勝強的天才總是可遇而不可求——更多的時候,對於一個國家而言,沒有錢,它的炮管子裏,就沒了炮彈。它的千軍萬馬,就沒了給養。它的戰車就無法開動,它的士兵就不會從命。
而獲得最終勝利的目標,便將化作泡影。
回首1914年的那場“第一次世界大戰”,作為交戰雙方的協約國集團與同盟國集團——早在戰爭開打之前,其主要老牌帝國主義成員,在歷經漫長的軍事冷對峙後,隨其常備軍數量的不斷擴增、現代化武器的不斷升級、以及軍事動員體系的日益完善,事實上,其經濟承載力,已經崩到了極限。
然而,時事卻總是那樣超乎人們的想象。就在斐迪南大公遇刺身亡的整整一個月後,因為奧匈帝國的不依不饒、和德意志帝國的強勢介入,也因為協約國集團應盟約之要求,所擺出的強硬架勢——1914年7月28日,那歐洲大陸上如窗户紙一般脆弱的平衡,終於還是被捅破了。
戰爭是什麼?
就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正式爆發後的第六天,遠在美國的摩根,便收到了一封來自法國的電報。全文的落款,一個顯赫的家族姓氏躍然紙上——
羅斯柴爾德。
電文建議,摩根財團應立即為法國組織一筆價值1億美元的信貸,以應對當前歐洲情勢之需要。同時,為了能夠儘快促成美國政界的同意,羅斯柴爾德提出,這筆信貸將全部用於向美國本土購買物資。
老辣的銀行家,總是能夠敏鋭地窺探到問題的實質。那時的美國,其經濟還只處於爬坡的階段,總體而言,它的生產生活,還主要依賴於來自歐洲、尤其是大英帝國的外債。與老牌帝國主義列強相比,它還並不能算得上強大。出於對自身實力的清醒認知,這個年輕的國度,並不想在擁有漫長曆史的老大哥之間、無盡的爭鬥中,表現出一絲選邊兒站的意願。為了自身利益,它不得不與列強中的每一方都盡力保持着良好的合作關係,至於這些合作伙伴之間是否相互敵對——它實在不感興趣。
這樣的外交策略,在粗獷的西方,被叫做“孤立主義”。
而在含蓄的東方,則被稱為“韜光養晦”。
美國曆史上的“孤立主義”戰略。
然而,沒有戰爭,保持“孤立”就不是問題。可戰事一開,現有的格局,就遭到了破壞。
美國那時候的出口貿易,其主要依託,還只是農業。而在所有列強之中,新興崛起的德意志帝國,則是其農產品的一個大户買家。就在1914年7月28日戰爭爆發前的一個月時間裏,單是德國從美國購買的小麥,其規模就達到了260萬蒲式耳,其餘農產品交易,更是數量龐大。雙方的合作互惠互利,你有需求,我有產品——正常情況下,這樣的合作,還應繼續下去,並且蒸蒸日日上。
可是,隨着戰爭的進行,從8月起,為了切斷德國人的物資供應,大英帝國以其強大的艦隊,將對方的航道給整個封鎖了起來。於是,奉行“孤立主義”、竭力避免參與這場戰爭的美國人,就這樣有些無辜地,成為了列強博弈的一個犧牲品。
少了一個重要買家,美國的農業出口受到了沉重打擊。農民——尤其是棉農,因失去大批訂單,其生活遭受的損失不計其數。人們紛紛聚集在一起,揮舞着拳頭,表達着抗議。隱約間,一場危機彷彿正在醖釀。
時任總統威爾遜的額頭上,滿是冷汗。
老辣的銀行家就是這樣精明。此刻的美國需要什麼、不需要什麼,羅斯柴爾德家族早已摸得一清二楚。一筆用以購買美國本土物資的大額信貸,這對於緩解執政者當前所面臨的經濟壓力,自然是有極大幫助的。面對這樣一份誘惑,政界沒理由不立刻選擇接受。
沒錯。在利益的誘惑下,有關向法國提供信貸的議題,雖然因堅守“孤立主義”的時任國務卿威廉·布萊恩的反對,而被拖延了一段時間。雖然在這期間,布萊恩甚至還以“最惡劣的非法交易”,來為這筆貸款定性——但隨着農場主越來越嚴峻的經濟形勢、隨着壓在威爾遜總統肩頭越來越大的壓力,到了10月下旬,石頭一般頑固的白宮政治家,終於開始向資本妥協了。
23日,花旗銀行副總裁首先出來講了一番話。
“今後三四個月將是美國金融業最為關鍵的時刻,如若我們允許協約國到其他國家購買物資,那麼,我們將在自身最需要和最佳的時機點上,丟掉(本該屬於)我們的貿易。”
隨後,是政治家的表態。
關鍵時刻,威爾遜總統提出,從政治角度講,有關美國中立國的地位,還是應該遵守的。但是,“政府債券與商品購銷借貸之間,有明確的區別… …是合法的。”
簡言之,政府的對外貸款,必須要以個人的名義進行。
換湯不換藥。
一場文字遊戲罷了。
——就這樣,在得到總統的明示後,花旗銀行立刻行動了起來。在他們的籌備下,1000萬美元信貸,迅速飛進了法國人的腰包。
1000萬——單從數據上來看,相較於法國人的預期,這只是其借貸目標的十分之一。
只不過,對於這樣的結果,羅斯柴爾德並不會感到些許的沮喪。
事實上,當時蒸蒸日上的美國,在向外借貸這一方面,是有點囊中羞澀的。精明的銀行家總是能夠看到問題的本質。羅斯柴爾德清楚地知道,造成這一問題的核心原因,是因為這個國家缺少一個能夠將全國金融資源集中起來的機構。
而至於這個機構——作為對1907年經濟危機的研究和反思,它的組建,早已被提上了議事日程。此時此刻,就在這“第一次世界大戰”的陰霾中,就在協約國集團對資金和物資強烈的需求中,那來自歐洲的銀行家清楚地知道,它早已到了呼之欲出的時候。
就這樣,時間來到了1914年11月16日。
歷史記住了這一天。因為這一天所發生的事件,足以影響往後百年的世界。
經過一輪又一輪的激烈爭鬥和漫長準備,也經過歷史上兩次無果而終的失敗——這一天,那正在崛起的、北美新大陸的土地上,一個屬於他們自己的中央銀行機構,正式宣告成立。
它的名字,叫做“美國聯邦儲備系統”。
簡稱——美聯儲。
22.
戰爭是什麼?
當英國首相赫伯特·阿斯奎斯向代表摩根財團的戴維森,提及這一話題的時候,從一個現代人的想象力出發,後者想必只是胸有成竹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對於尋常百姓而言,戰爭所代表的,是流血、是恐懼、是犧牲,是妻離子散、是屍骸遍野,也是一場又一場悲劇的始作俑者,是殘酷與噩夢的罪惡源泉。
但對於另一羣人來説——它卻意味着一筆可觀的收入。
集中的金融資源,為往來於各國之間的華爾街大亨們,提供了足夠的子彈。毫不誇張地説——如若沒有美聯儲的誕生,在這場戰爭的遊戲中,來自美國的銀行家們,就無法如此這般遊刃有餘。
戰爭是要花錢的。沒有錢,炮管裏就沒了彈藥、軍隊就沒了糧草,勝利就將成為一場可望而不可求的幻想。而在1914年12月16日,倫敦唐寧街10號的首相官邸中,面對摩根財團派來的代表,首相大人的請求,則顯得異常清楚和直率——想要在戰場上所向披靡,大英帝國就必須從它的美國夥伴手中,借到一筆鉅額貸款,以便其購買更多的物資和彈藥,用以維持戰場上的優勢。
就這樣,從天而降的戰爭,為會談的雙方,帶來了共同的利益。
1915年1月15日,摩根財團最終與英國方面達成了協議。經過談判,英國人將很快獲得一筆數額為1000萬英鎊的鉅額貸款,而摩根財團,則將從中抽取1%的手續費,作為回報。
而這,只是一個開始。
兩個月後,一筆500萬美元的貸款飛入了法國人的腰包。
7月,高達4.75億美元的信貸,被沙皇俄國借走。
10月,5億美元被用於盎格魯——法蘭西貸款行動。
1916年,摩根先後四次在美國本土發行協約國債券,總價值計9.5億美元… …
截止1917年,協約國集團從美國貸款的總額,已高達驚人的23億。
61家債券承銷商、1570家金融機構先後加入向美國本土發行協約國債券的業務。
不斷攀升的軍費,必將使戰爭不斷地升級到更加慘烈的高度。更多的炮彈被投入戰場,就意味着更多的生命將遭到毀滅。槍林彈雨之下,是一具具年輕的軀殼。炮聲隆隆之中,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間,只剩下一望無際的骸骨。
當談及這場人類世界的巨大災禍時,後世的歷史學家,毫不掩飾地將其稱之為“絞肉機”,以此來突顯那恐怖之下的無情與冷酷。
戰爭是什麼?
當昔日的世界老大——大英帝國曆經一戰的洗禮,耗盡了手中的財富,當新興崛起的美利堅合眾國,通過一筆又一筆瘋狂地向外貸款,從曾經的債務國,搖身一變,變成了這時的債權國;當尋常人家的百姓,為了民族的信仰和國家的勝利,一個接着一個倒在血泊之中,當聰明的銀行家,在這濃烈的硝煙下,賺得盆滿缽滿,露出一臉皎潔的微笑——這古老且野蠻的行為,事實上,已向世人展示了自己最為真實的醜陋。
然而,世事難料。
在戰場上,面對戰鬥力十足的德意志帝國,手握鉅額美元貸款的協約國集團卻絲毫沒能佔到什麼便宜。
在人口只有4000萬的法國,其13-30歲、和15-49歲兩個區間的男子,死亡率竟分別高達驚人的三分之一和13.3%。
而就在這嚴峻的時刻,二月革命和十月革命卻又先後在沙皇俄國輪番上演,最終迫使其草草退出戰場。
敵人的炮火,一浪高過一浪。
勝利的天平,並未向其傾斜。
——究竟誰能笑到最後,這問題的答案,看上去,顯得撲朔迷離。
1917年4月6日,面對協約國集團一度陷入了被動的局面,那個曾一再宣稱自己嚴守中立的新興國度,終於撕下了乖巧的面具。
於是,它正式對德宣戰,加入戰鬥。
200萬士兵開赴戰場。
“民主拯救世界”的口號,漫天迴盪。
那是何等正義的訴求!
那是何等振奮的場景!
只可惜,許多年後,當威爾遜總統回首往昔時,他卻留下了那麼一句冷冰冰的話。
“世界大戰為的是經濟競爭。”
除此之外,一切都只是説辭。
一切都是假的。
漫天的炮火中,真正令美國人倍感擔憂的問題是——如若手握美元貸款的協約國集團沒能獲得最終的勝利,美國就將無法收回這筆鉅額的資金。
沒有什麼正義。
美利堅所關心的,只有它的利益。
美國軍隊在“一戰”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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