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夢想，只是為了讓平凡的自己配得上女朋友”_風聞

這個標題看上去蠻矯情的，但是看到同名文章的時候，我心裏唸叨的也是這句話。

我有一個小學弟，他跟我在同一所高中讀書，又跟我在一個大學求學。

同鄉、“同窗”加上同門的關係，我一直把他當親弟弟來看，給他送書、請他吃飯，因為經歷的想像，我跟他比跟任何人都要更親切一些。

很多時候我甚至覺得他就是年輕版的我自己——雖然我比他僅僅年長了兩歲。

上次吃飯他問我，學長，如果當初我們沒有考到這所大學裏面來，會不會就沒有煩惱了？

我問他年紀輕輕的你煩惱什麼，他説感覺自己配不上女朋友，感覺自己沒有同學厲害，感覺自己讀研遇到了瓶頸、感覺自己什麼也不會，感覺自己看不到未來……

可能換做兩年前我就要罵他了，你的女朋友選擇了你，你卻覺得你自己配不上人家，這不是打人家姑娘的臉嘛？但是幾年後，我可能真的罵不出來，甚至還會有一點點的難過。

即使別人的眼裏你再怎麼“不錯”，在那個人面前，你永遠都會為自己的平凡自卑。

人有時候自己寫的東西自己都不敢再看第二遍，比如這篇文章我自己就不敢去看。

聊聊夢想，聊聊過去的事情。

一

不管是這一段緣分還是我自己的性格，都得從高中講起來。

可能是小學初中受過長期的校園歧視和輕度的校園霸凌的原因，很長一段時間我是很自卑的。

5/10分的外貌，6/10分的能力，完全找不到自己身上有什麼亮點。

高中開始走上了二律背反的道路，變得非常的自負，擱在幾年前得叫迷之自信。

雖然我能力和經驗不足，但是自信和野心有餘，什麼事情都願意去鑽研鑽研，都覺得自己慢慢來，一定可以做好。今天做不好，每天努力一點點，是不是就可以做好了？

我不知道我那個時候是不是有某種生理疾病，我會莫名其妙地走神，比如盯着黑板上的某個字，或者前面同學的頭頂，就會突然失去了感覺，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下課鈴都響了。

加上視力不太好，老師黑板上有些字戴上眼鏡還是看不太清，但是那個時候覺得都是自己的問題，又不好意思説——就算説出來了，我自己上課走神別人有啥辦法。所以我只好咬碎了牙往肚裏吞。

不過那個狀態恰恰助長了我的自負的心態吧，“相信自己的東西才是最好的”，在Mind Map這樣花裏胡哨的東西流行以前，我就已經扔掉了老師提供的知識框架，嘗試着自己列框架，做結構，然後再把這些東西講述給其他人。

下課了去教室門口堵老師argue，放學了給周圍同學做pre，“有種你放學別走，聽我把這一章給你講完了先”。越走，我覺得這個方法越不錯。雖然別的東西一點就通，我自己琢磨琢磨然後再去找老師同學校正，好像效果也不差，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也不虧。我的自我意識和完美主義心態也越來越強。

文綜成績比別人出奇得好，這更是助長了我的囂張氣焰。

高二我們班會和畢業班一起參加模擬考試，當時全校均分160，我首戰252，一時間我對我自己驚為天人。因為家庭的因素，我做夢都想去上海某高校。但是在那一年之前，我們那裏能進華五的人都很少很少，雖然有一點點自卑，但是我還是想要試試。

我想要參加自主招生，最心疼我的班主任老師説，我們這邊從來沒有這樣的先例，也不具備這樣的條件，在素質教育這一塊我們和東部地區的孩子差距很大。你還是好好準備高考吧，自主招生的事情不要抱太大希望。我不覺得這樣，在我的幻想世界裏面，萬一我可以一戰成名呢？

果然人生和電影不一樣，不是靠勵志和雞湯就可以逆襲的。

我連材料初審都沒有過——後來再去看高中時候的我作為材料提交的論文，我自己都不好意思承認這玩意是我寫的。但是愈挫愈勇的心態是有的，天生我才必有用。以奇勝我勝不了，以正合我總可以嘛。高考我還是報這家大學，不錄拉倒。

我相信我離夢想並不遠，或者説在我意識的最深處，我相信我可以。

果然人生和電影不一樣，奇蹟還有反殺什麼的都是騙人的。

綜合裏我某門科目在高考試卷上一次性錯的題數比我高中三年累積總和還要多。

不過還好，高考畢竟是個多科目工程，我還是如願以償的進入了上海某高校。

念念不忘必有迴響確實很矯情，但是夢想萬一成真了呢？

“信仰和努力可以實現夢想”，一直就是我的信念。

二

我第一次來上海還是因為高二那年某位兄長結婚，那還是我第一次出省——或者説離開我家鄉所在的縣城、市區，來到一個新的地方。

我的終點可能是很多人的起點——不論從哪個意義上來講。

但是儘管別人拿着坐票我拿着站票，好歹有機會看看這個不一樣的世界。有票，就已經足夠幸運了。

高二的時候，有從上海回來的朋友跟我吐槽，我想着要省錢，就去路邊上買一個餅子，要七八塊。我還在想哪裏有超過五塊錢的餅子。畢竟在15年前，生活在我的家鄉我覺得最奢侈的東西就是坐車兩個小時去市裏買的KFC了。

我現在一直很感激我的母校，我的大學能夠給我一個去努力的機會，這真的太幸運了。

所以和小學弟吃飯的時候，我對他説，隨隨便便考了一個本省的學校，隨隨便便找了一份工作，無憂無慮地待在家鄉啃老，可能現在娃都兩歲了（doge）。雖然無趣，但是可能也挺好的。不過你既然來都來了，對吧？

我的風格其實蠻契合學校這種風氣的，雖然“海派”這個詞已經過時了，但是這種氣氛還是影響着我們，乃至於以後的學弟學妹們：思想活躍，不拘一格。在道路上有所突破，在原則有所堅持。

我現在擁有的少有的美好生活，一半是家人給的，一半是母校給的。

學校支持於清淨處做研究，也鼓勵去社會體驗人間百態，它用GPA來考核你，卻不用成績來綁架你。歷屆的開學典禮反覆説，人先學做人，再學做學問。這句話是很對的。

在我們那屆的開學典禮上，學校説要爭取給每一位本科同學出境出國交流的機會。而學校就給了我這樣一個機會，而也就是這個機會讓我遇到了那一個“永遠想要自己配得上她的姑娘”。

説起來很好玩，我們都在台北交換了一個學期，但是直到我們一起返回大陸的那天我們才認識。

我從小到大都沒有因為女孩子好看而不敢抬頭看過，也從來沒有搭訕過。但是第一次見到她，心裏就嘭嘭嘭的狂跳，哪裏是小鹿亂撞，簡直就是有頭獅子在胸膛裏亂衝啊。我紅着臉去跟她説話，瞎扯淡專業出身的我卻語無倫次，覺得什麼詞語或者什麼姿勢都好蠢啊。她就在那裏笑，聲音也很好聽，看着我的眼睛等我把話説完。

然後她瞄我的機票，我瞄她的，誰也沒有瞄到誰的，想問她要微信，猶猶豫豫不敢去，終於咬了牙決定去的時候，廣播通知我們登機了？上了飛機以後，她在我前面20排，我又想去要微信，但是感覺又不太敢，終於勇氣戰勝一切的時候，剛起身廣播就告訴我們飛機要下降準備着陸了。

朋友説你倆拍言情劇呢？但是生活就是這麼奇幻。

一個人天不怕地不怕，在喜歡的人面前也會害羞的吧。

下了飛機以後，我們還是交換了聯繫方式。

跟她表白的時候，我覺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時過經年，後來她對我説，也對她自己説，“時間可以治癒一切”。

時間的確可以治癒一切。但是人窮其一生都不可以忘掉那個一眼就喜歡上的人。

但也要這麼想，人活一輩子，不是為了如何去忘記，而是如何去銘記。

三

人生就是這麼美妙，遇見一個人，你就特別特別想要成為更好的自己。

那個時候我讀書、兼職、寫東西，三天兩頭往她學校跑，想要走過她走的路，去往她所在的城市。

想要變得優秀，想要在她身邊，陪她看風景。越這麼想，越想要越來越好，想要“配得上她”。

她人好看，聲音好聽，書香世家，多才多藝，她就是我心上的太陽，光芒無比。

而我呢？除了一個文憑好像什麼都沒有，何況985畢業的也是普通人。

在那個時候，真的會覺得自己配不上她。她很生氣，説我可以這麼想。

可是越喜歡，就越會這麼想。這種想法是那麼的強烈，以至於對自己的不滿足永遠在擴大，永遠不會被填平。

我會覺得自己成績不夠好，自己錢賺的不夠多，覺得自己陪她的時間少，覺得自己沒有別的人厲害。

她説希望我可以慢一點，多愛惜自己，人生很長，她不急，我沒有必要太勞累了。

可我呢，明明知道，就是忍不住。

別人販賣的焦慮對自己其實是不會產生影響的——我們之所以會着急、會自卑、會軟弱，是因為我們擔心短暫的一生我們實現不了多如繁星的夢想，擔心我們沒有説出該説的話，做該做的事，守護好該守護的人。

她説他可以保護自己，可我總是想讓自己更厲害一點。有時候，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之前玩遊戲的時候我是很菜的，我的哥們經常吐槽我遊戲玩不明白。有一次她看見我在玩遊戲，幾乎從不玩遊戲的她也下了一個戰場遊戲，説我無聊的時候呢可以跟她一起玩。

我知道的呀，就是一個遊戲而已，但是就是在遊戲裏面我也想成為那個可以保護她的人。

為了讓自己更厲害一點，我去研究數據、研究攻略，磨練自己的手法。我強迫自己一定要把遊戲裏面每一個打到她的人都擊敗，強迫自己每一把想要打她的狙我都能夠在敵人補槍前反架。

遊戲是越來越厲害了，但我也越來越不一樣了。從來不在乎勝負的我勝負心越來越強，戾氣也越來越重。以前玩遊戲不在乎輸贏，現在我在乎了。

我知道她可以保護自己的，但是不管是遊戲裏還是人生中，我都不想她受到傷害。

以前一個人的時候，淋點雨無所謂，甚至感覺蠻好的；但是兩個人了，我就想要打傘了。

她説她喜歡的是剛認識時候的我，那個時候高傲冷清，來去如雲。我現在的步子反倒是沉重了。她不喜歡我很累，更不願意這份累跟她有關，她不希望我多處為難，不希望我風裏來雨裏去。

而我呢，希望我可以站在更高的地方，讓她看見。

我不怕苦、不怕累，但是她怕我這樣的吧。

網絡上經常會有人問這樣一個問題，為什麼男孩子都忘不掉初戀？

最高讚的答案説，他們忘不掉第一次遇見愛情的自己。

我覺得不全對。

四

她很細心，比如吃完飯以後會偷偷把全款塞給我，上課我走神了，她甚至會仔仔細細地把這門課的講義整整齊齊地給我寫在本子上。

甚至為了兩個人多相處一天，幾乎不缺課的她説不去就不去了——最後她班主任打電話來追問，責備她請假手續不齊什麼的，她掛了電話馬上就笑着對我説沒事了。

其實沒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但是點點滴滴，就是生命中彌足珍貴的感動。

“那時的夢想，只是為了讓平凡的自己配得上女朋友”，這句話很不應該的，但是這是人生在所難免的。她第一次來找我玩，我跟她去黃浦江轉了一圈，也許這地方她都比我熟悉吧？

然後我哪裏都沒有找到吃飯的地方，反倒是她找了家便利店，給我買了飯和咖啡。

我還記得那個飯，是番茄牛肉會飯，她還給我加了一份雞翅和雞腿。

此後我列了一個清單，要陪她去哪些地方，看什麼風景，吃什麼東西，後來有些實現了，有些可能再也沒有緣分實現了。

覺得“配不上”，其實只是想要給她更好的，但是沒有這個能力吧。

想要變強，急於速成而不得，自卑和懦弱也就如此產生了吧。

鼓勵小學弟的時候，我覺得年輕人覺得自己不夠優秀，想要努力挺好的，但是一定一定要照顧好身邊人。”

對你好“而不是”為你好“。

我覺得從小到大，我們很多時候都是自顧自地在做事情，反而忘記了傾聽和感受。

我們想要走得更高，卻離家越來越遠；想要給所愛之人更多，但是陪伴卻越來越少。

跟喜歡的人一起，卻因為喜歡而自卑、害怕，卻因為擔心失去而失去。

為什麼會突然感慨呢？

也許是被別人的故事刺激，也許是時刻都忘不掉自己的曾經。

也許有一天我會像實現大學夢一樣，實現更多的夢想；

也或許我窮其一生都不能成為出世的智者和入世的強者，僅僅是一個陽光的普通人或者一個loser。

不過經歷過這些，我對生命和生活的尊重當真更切近一點了。

我們擁有的一切，都值得我們去珍惜的。

”人生過處唯存悔，知識增時只益疑“

我們都是平凡人，吃飯、做事、睡覺，有平凡的牽掛和平凡的願望，想要努力就去努力好了。

人生不容易，勇敢成長吧。不要忽略了路上的風景，不要丟掉了一路同行的人。

2019/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