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軍迷消亡史(下)——致未來的史學家_風聞
未知思-2019-11-05 16:22
軍迷圈的形成與維持遵循相同的動力學,即“裝傻”,並不能產生永久性機制。知識即權利,普通的興趣圈子可以維持簡單性,軍迷圈徹底的去中心,不能裝傻裝成真傻,更不能“博傻”。圈子的固有特徵是維持,不產生任何的正面價值;軍迷個人完成正面價值的釋放。一個四象限,軍迷與圈子,互為對象。因此產生什麼樣的誤解都不奇怪,興趣圈子談不上“控制”的,控制的唯一結果是樹倒猢猻散。軍迷圈從誕生的那一天起,就在沒完沒了的內鬥,好在對抗外界壓力的時候,尚能無比的“團結”。
人需要信息的中心化,網絡在規則構成永久性信息中心的道路上走的太過艱難,網絡無規則依然是現狀。成熟的網絡理應根據規則,快速構築起中心,並可以隨時出現新中心。網絡只出現去中心這一個基本規則,沒有能自發產生有效的二級規則。
網絡是一個文化系統,文化要有意義。老艦船的運十討論出於對過往艱難歲月的一種紀念,一種緬懷,從而揭開歷史面紗的。運十研製者具有的艱苦卓絕、自強不息的精神值得紀念,專業能力值得肯定,歷史悲劇從而顯得悲壯。
歷史記錄只會了了,第二個版本的運十是作者視角的,細節紛至沓來,直到淹沒文本。“順理成章”只是一個結果,老艦船的作者羣焦頭爛額的面對着歷史評價火燒眉毛的窘迫,必須掃清定性障礙,解決“理所當然”。 運十資料基本公開,沒有評論制約,各方面都在失敗項目羣中比較突出,可以成為失敗項目代表。簡潔路線是釘住首飛,證實了方案可行性,擁有技術成功的可能性。國家使命要求最終結果,歷史使命具有彈性,首飛成功敲定存在着歷史意義。“有意義”最重要,先解決有無。紀念不是紀念失敗的,紀念永不過時的奮鬥精神。首飛成功建立在艱苦卓絕的奮鬥精神之上,技術難度部分由技術評估最終決定,文章只給歷史記錄。技術評估任何時候都可以做,省略了。歷史評價不依賴技術評估,立足於抽取意義,技術評估隻影響討論,充分度影響文章優劣。
紀念的,是紀念一個時代,紀念一個時代的精神。作者提出問題已經到達極限,“解放思想”説得容易,進入操作層面立即千瘡百孔無從下手了。第一重含義是歷史評價體系需要進步,容納進失敗項目,給予艱苦奮鬥的時代精神一個正面評價,而不能僅僅由當時重新提出的兩彈一星精神所概括。時代精神藴含着更多的意義,需要一個整體解決方案。第二重含義是歷史經驗,“上馬輕鬆,下馬愉快”的事情再也不可以發生了,工業社會全面拒絕“草莽”,要以工程師思維塑造時代精神的基礎思維。技術評估路線就是提示這個問題的,技術項目先談技術再談其他,技術都説不清,沒得談了。第三重含義是時代精神,不以成敗論英雄,關鍵是“英雄”,而不是“失敗”。失敗導致英雄的悲壯,需要給出全新的英雄評價體系,拒絕悲壯的再次發生。歷史沒有紀念,個人可以紀念。紀念如果是可行的,當下的個人紀念,將有可能在未來轉化為歷史的紀念,從而給當年艱苦奮鬥過的人們,一個正面的歷史評價。
第三個版本是學術視角的運十,從未出現在網絡討論中,證實了老艦船的集體判斷,運十不足以成為討論樣本。最佳討論樣本只能是兩彈一星,失敗項目存在着評價上的“固有缺陷”。 運十話題只是艦船諸多探索中毫不起眼的一種定性方式,選擇技術評估支持歷史評價的路徑,從時代精神角度予以定性。可行,卻不好用。軍迷文本的最終形態是主動定性,放棄客觀。文章固然因此損失一定的可信度,卻可以迴避學術滯後的難題,文章寫出來是最重要的,日後再去尋求突破。失敗項目要有一個基礎定性,適用於所有話題,多體系評價只會導致複雜性,至少在軍事話題的開創期是不合時宜的。正好處於歷史資料大量解密的時代,這就給了軍迷一個正當其時的話語切入時機,以技術評估重塑軍事相關話題,而不是80年代以來形成的“結論先行”的話語“傳統”。軍迷文本不受待見也是如此,其中的“定性”包含着先入為主的放棄客觀,與“結論先行”一個性質。
簡單性從來是最高要求,通常意味着效率最高。軍迷圈有一個歷久彌新的笑話,軍迷都不識數,少數是故意,多數真數錯,追求效率追求到説話不經過腦袋的程度。隱身導彈艇有兩種稱呼,“022”與“22艇”,“022”是一個錯誤的型號代號,約定俗成了,無歧義的鎖定為隱身導彈艇。“22艇”無論是口頭表達與網絡書寫,都沒有“022”簡潔。除了寫文章要求準確以外,軍迷都用“022”。網絡統計通常無意義,若是以“022”出現頻率統計,軍迷羣體就不存在了,統統是軍盲。統計又不能“統計”統計本身,方法論都過不去,談何結論。經濟學都在普遍性的掉進方法論的大坑,不拖時代進步的後腿就算貢獻了。
開放性文本是一個成功的網絡實驗。戰略反導文本給出史實框架與可以追蹤的技術線索,從技術難度角度與技術進展角度的對比反差,展現鋭意進取的精神。其中隱含着一個話語羣,肯尼迪的著名演講中提到,我們登月,不是因其容易,而是因其困難。中國的同類話語更多,天行健罷了。戰略反導文本不斷迭代,補充進陸續解密的技術細節,最終構成一個文本羣。起點是1999年的一篇宣傳性文獻,一句話的提及,普遍視作反導項目全面解密的開端。作為母本的第一個網絡文本解決了最困難的事情,框架鎖定話題範圍,全面的技術線索給定信息挖掘方向。嚴重受限於解密資料的稀缺,文本主要部分是可有可無的技術對比與技術意義討論,實則將技術評估鎖定在創新型路線上,失敗不要緊,只要真努力。文本讓歷史説話,絕密歷史項目本身就具有了最強的信息衝擊力。母本具有極高的靈活性,從任意添加評論到重新寫作隨意。也擁有強制約性,不管文本怎麼寫,思想框架都要保留,否則將轉入封閉型文本。封閉型文本沒得寫,哪有那麼多解密信息的。
中文的開放性技術文本與2001年初出現的維基百科文本的最大區別就是意義先行,無意義就無話題。中文百科類文本也都打上了意義的烙印,不給一個“高度評價”的意義,就缺乏説服力了。尤其是中文百科技術內容極差的狀況下,意義發揮起“遮羞布”的作用。
網絡最初的技術類開放文本主要是軍迷文本,集合軍迷之力,讓塵封的歷史走進新世紀。戰略反導的網絡討論反向增進解密效率,軍迷話語環境生產正面價值,需要更多的解密信息以便滾動,軍迷對解密效率的變化有着直觀感受。幾年一過,反導項目整體性的展現在世人的面前,那個波瀾壯闊的時代,重新鮮活起來。反導涉及的領域太多,密級太高,至今沒有完整介紹的文獻,網絡提供了唯一的整體性介紹。最終效果是想象的,如果公園裏有一個老人,自豪的吹噓,當年參與了絕密的反導項目工作,比兩彈一星更保密,網絡有文章了。哪怕全中國只有一個人在自豪,那麼,軍迷的努力就是值得的。這就是意義。給歷史一個交代。哪怕只是軍迷的,只是網絡中寥寥無幾的軍迷的敬意。不過是一個卑微的滿足而已,知道自己當年幹了什麼。這還是意義,人文的。
解密信息不足的缺陷最終在兩彈一星的網絡討論中得到解決:“你的業績無人知曉,你的名字與世長存。”適應性擴展了莫斯科無名烈士墓的主題思想。
學術視角是一個歷史失真的視角,老艦船流行極簡主義文本,統計比例一定很低。整體統計無意義,分類統計無效果,極簡主義作為寫作思想的存在,輸出任何文本類型都是可以的。歷史要能提供理解性,學術提供了最為充分的可理解性。擁有理解性才能去寫歷史,寫出來的歷史才有可能被人理解。單純的觀察中的歷史,是最為重要的基礎工作,卻不是解釋性歷史文本的必要,解釋性是一個意義系統。
網絡寫作將整體性要求提高到寫作前提上,整個網絡都視作一個對象。網絡文本是一個作者-讀者系統,作者不再居於核心位置,作者與讀者完全平等,共同決定文本的命運。作者的唯一優勢是擁有主動權,可以給定文本的命運方向。作者對文本的控制是通過思想運用所達成的,網絡寫作是沒有門檻的,並無意外,網絡寫作的門檻是最高的。思想要有能力理解,選擇思想就是挑選讀者。公共寫作公眾閲讀,唯一可以選擇的是時代思想,時代思想通常都有一定的可討論性,時代要進步,時代思想也要進步,也要擴展。時代思想總是要求所有人的理解與運用,唯一的公眾閲讀文本是時代思想文本。老艦船是公共閲讀時代,而非其後排他性的軍迷閲讀時代。
孔子提出正名,晚年研究《易經》去了,學術路徑可以總結為:天經地義,理所當然,順理成章。學術視角的運十討論,首要問題是天經地義。思想本身就具有總結性,拔高到思想高度,運十的小身板完全扛不住,淪為時代背景中毫不起眼的浪花飛濺帶出的泡沫。運用時代思想,就要將時代作為一個整體予以觀察。時代思想文本的唯一宗旨就是時代思想滿足時代需求,時代需求牽引時代思想的發展。
2002年春,老艦船以外出現第一個運十文本,最早的標題黨與最早的高級黑齊聚運十話題,將運十和兩彈一星精神並列。洗稿而已,保留了思想框架等文本“虛”的部分。不明所以的後來者去艦船找出原始文本,無爭議討論愣給改成了主觀惡意文本,換成誰都要火冒三丈。別的地方管不着,貼到軍迷圈,豈不是李鬼來打李逵的臉。別説老艦船的作者羣在,就連運十的作者都在,一致認定討論不可能消除主觀惡意。終結運十話題的問題也曾提出過,唯一的問題是,誰來寫?提供再多的評價方法,也會被再次洗稿,提升高級黑“黑”的層次。再説了,終結話題這樣殘忍的事情怎麼可以幹?軍盲都在嗷嗷叫,野百合才會有春天。
剽竊什麼的都有,剽竊什麼都好,運十月經帖剽竊到思想了,思想也是可以剽竊的?軍迷都很好奇!思想就是讓人使用的,誰用對了思想,思想就是誰的,天經地義,理所當然。錯用即剽竊。文章有版權,思想又沒版權,犯得着剽竊嗎?老艦船賦予運十討論先進的思想內核,合理性無疑議。同時是一個跨界評論,開創了一種網絡評論類型,正因為夠複雜才給拋棄的。不迴歸到整體性尺度,運十討論就沒結果。一切伎倆,在思想面前,都是裸奔。
歷史要求繼往開來,時代並不好確定,什麼是時代的問題是一個複合型問題,無法簡單化回答。時代要求總是一個龐大體系,思想總是分佈在整個體系之中,依據對象不同,程度不同而已。生活在時代之中,時代需求與時代思想“天經地義”的被理解,只是在寫作文章的時候,才需要更高精度的定義,對於公眾可能並不容易,對於寫手完全不是問題。
歷史與時代的雙重選擇中,時代需求基本的工程流程。定量的工程評估法可以使用,精確定性運十,有益於歷史評價。創新型體系評估運十,決策將被超前於時代的創新型工程方法所貶低,歷史評價偏差較大。軍迷文本最終選擇創新型評估體系,網絡時代全是創新,讀者大多是工程師,超前就超前吧,簡單性要求壓倒一切,大家都省事。歷史評價由技術評估所支撐,技術判定運十未完成,談不上失敗。史學是借用的,用以矯正。史學不研究技術史,層次太低了。歷史評價落在繼往開來的實處,總結出的經驗教訓要對時代有所助益。公共文本所討論的歷史必須要能有所助益,否則不能構成公共性。寫作、歷史、時代,三個尺度都在要求助益。當時尚且需要批評“豆腐渣”工程,技術評估本身就是歷史項目的批判了,完全不用畫蛇添足。批評是弱者的武器,批判是強者的自由。批判無視一切批評,不管是不恰當的贊成還是反對,都是批評,批判有着最強的約束性。對於批判的批判,思想討論了,極少數人的事情。
技術路徑早已終結,時代進步的太快了,快到這個時代的人們都難以接受,快到網絡都大大的落後於時代了。科學發展觀掃清技術討論最後的障礙,技術的“固有評論”部分全部落在可以討論的範疇以內。接踵而至的頂層規劃,取消了技術評估型評論。技術評估是基礎方法,一切評價的基礎,都頂層設計了,再談創新型體系都是多餘。現在討論技術歷史,完全就事論事,精確給定歷史位置即可,不需要附帶評價。
老艦船也是這麼幹的,沒有不必要的技術評論。技術評估定量,上數學模型,數學決定論。文科生動嘴,工程師動手,一個模型搞不定,多上幾個總能搞定。工程項目有什麼好爭論的,定量一把全解決了。軍迷對文科生的極度反感,就在於“誇誇其談”,軍迷有着極其嚴謹的定性,討論運十,都是技術、歷史、人文的三重矯正,這樣的定性都是勉強拿出來湊合着用的,學術上缺乏可靠的“立錐之地”。運十的評價難題,最終在兩彈一星的討論中獲得學術支撐,艱苦奮鬥精神可以進入史學。
網絡初民尚可以準確把握創新體系思想,在隨後的網絡歷史進程中,丟失了思想性。創新型體系荒謬的表述為鼓勵失敗去了,技術與創新是兩個詞,創新是高失敗率的活動,創新型體系必然擁有最高的整體成功率,沒有失敗的容身之地,兩個層次的問題。頂層設計將技術思想固化,整體性、全要素、全流程的控制,爭議都沒了。網絡文本的進化,固然不存在一個頂層設計,卻是完全遵循頂層設計思想的,將寫作的全過程、全要素統統工業化,寫作的全部都是精確可控的。整體性更是不言而喻,人去寫作,而不是寫作於人。技術思想都能深刻影響到寫作了,無專業,不能言。也就是兩千年以來,寫作發生了一個小小的變化,從“不學《詩》無以言”,進步到“無專業不能言”。這是人文歷史的劃時代進步。時代的進步終將反饋到時代的全部,中文網絡領域內,文科全面的融入時代,那麼,“無比簡單”的理科,或者工程,還有什麼理由搞不好嗎?
史學討論的起點是一個人文思考。有些人認為,當時大家都在艱苦奮鬥,只是攤上了失敗的項目,而不是兩彈一星。分層定性,整體上,歷史應該高度評價那個時代,歸類於時代精神。個體層面,努力完成國家任務的集體,都應該獲得正面歷史評價。日後運十的糾纏不清就是這個原因,作為評論基點的人文都被忽略了,以為史學可以容納,實際上是獨立的。歷史和國家一樣,不會紀念失敗項目,就算是個人也不可以紀念,人文紀念的唯有精神。紀念再複雜也是作者掌握的事情,讀者籠統的一個紀念就是了,又沒紀念啥驚天動地的大事。失敗項目的極限不過是歷史給一個正面評價,運十也不會超過這個範圍。
現在提出了時代精神與英雄,運十話題已經全方位的終結了,任何方面都不具有可討論性。作為“網絡文化”現象,運十可以繼續討論個沒完沒了,歸類於網絡娛樂。人們總是吃飽了撐得為了一些毫無關係的事情討論的熱火朝天,總要“有個事情”去討論。娛樂嘛,不就是吃飽了撐得。
工程項目任何時候都可以終結,終結即失敗。工程失敗,技術成功是可以的,是否追責由技術評估敲定。沒有追責,項目建設者也可能很“冤枉”,付出巨大努力而沒有回報。歷史就是幹這事的,可以考慮給予正面的歷史評價,矯正國家使命失敗的歷史遺憾。歷史作出的是一個“補償性”,除了史學本身所確定的部分,嚴重依賴於人文確定,人文先行確認正面價值。《史記》尚有《刺客列傳》,正面價值不足,且有替代者,自然消失於史書。具有人文精神,史學就不應該忽視。“補償性”總是臨時性的,刺客精神最終融入史學精神體系。《刺客列傳》是人文精神納入史學體系的嘗試,自然擁有了獨特的歷史價值。史學不討論刺客,人文一直在討論,張良椎、虯髯客什麼的啥朝代都不缺。李白更是推動到極致,《俠客行》大致是中國浪漫主義不可逾越的巔峯,人文歷史的評價高到了沒譜。從司馬遷到李白,中國人的精神世界,就是這樣的豐富多彩,飽含着永恆的正面價值。
老艦船聚集着一羣過往、當下與未來的一羣軍事作家,共同建立起公共寫作、公共閲讀的話語體系。誰都沒空去關注學術,文章一篇篇的寫出來,什麼樣的學術都被概括了。學術乃天下公器,低了無數個檔次的學術運用完全不是問題,拿出來文章,什麼都有了。思想更是如此,直接運用的,合理運用就沒有批評。這種氛圍最終孕育出的軍迷文本,不科普、不解釋的,讀者太強大,視作人人都是“高級知識分子”,讀者負責搞明白作者寫的是啥,作者只管去寫。作者還是沒得寫,越來越多的借鑑學術,到處都是學術無定論,糊弄自己都糊弄不下去了,更別説糊弄讀者。
本文不給出任何的ID。一方面是網絡環境不適合追蹤,一方面是無意義。個人意義依託整體而存在,只要不超出整體的範疇,個人就不值得被記錄。記錄時代就是記錄所有個人行為的總和。史學一直面對着“鬆散”的時代,各個羣體的關聯度可以極低。現代社會整體化了,史學可以很省事的只記錄整體。時代先進到整體性進步的速率遠超個體,個人已經不可能去幹超越時代的事情,除非時代出錯,產生糾錯機制。
軍迷圈無疾而終了,一旦察覺正面價值不足,“驚弓之鳥”環境下培養出的初代軍迷就棄圈而逃。軍事從來是一個孤獨的愛好,有了感興趣的軍事信息,一個人的深度挖掘,系統性的技術評估,然後一個人的傻樂。天經地義,理所當然。
2019年國慶閲兵,解説詞出現了“東風快遞,使命必達”的軍迷用語。零年代的軍迷圈,重新暴露在公眾視野之中。解説文本可以當成標準軍事科普文本,軍事科普終於成為了可能。
史上第一軍事技術文本是首枚原子彈試驗的公告,第二文本就是2019年國慶閲兵解説詞。閲兵非但武器裝備領先全球去了,諸多細節也在全面的領先地球。交響樂根本不算什麼了,整個閲兵就是一場宏大的音樂史詩表演,效果極佳。作為外行的我們不知道這種進步是怎樣發生的,我們只是知道,這很難,非常非常艱難,需要高度的專業性才能支撐起來。太廟中的《圖蘭朵》算什麼,可以將“現場”傳遞四方嗎?完全不在一個層次。
老艦船的作者羣自然知道閲兵解説詞是如何出現的,十年孕育,十年確認,二十年的漫長時間才得以誕生。網絡寫作的先進性是毋庸置疑,但是要再度激發網絡寫作,實在是太過困難的事情。至少零年代的軍迷集體拒絕寫作了。網絡與現實一樣殘酷,失去就意味着永久,只有重構,才能再次孕育功能性。零年代的軍迷已經走進歷史,就如球迷圈那羣才華橫溢的寫手那樣生如夏花,我們早已經沒有了他們的任何信息。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
這不是一個紀念的時代。
20年以來的網絡,真正損失的是“整體性的失去”,即失去定性,網絡生態環境失去整體性。閲兵所有討論要素齊備,就連文本都有模版,網絡卻不存在討論,只有極少數的寫手依然在孤獨的寫作,也寫不出值得關注的文章。失去軍迷圈,定性不存在。能力也是“不可以”具備的,初代軍迷“雖千萬人”的投身討論,才出現匹配的能力,而不能相反。這是一個人文判斷,人文關注的核心永遠是人,而不是其他,個人品質的失去,意味着輸出結果的永久性損失。
解説詞統計,信息化裝備普遍出現。每一個信息化裝備對應着一個支撐體系,無數裝備就是無數體系。信息化時代,體系不再是機械疊加,而是一個有機體。戰爭只有農業時代戰爭與工業時代戰爭兩種形態,農業戰爭是組織形態,工業化戰爭是技術形態,信息化戰爭是有機體形態。閲兵成體系的展示了未來戰場信息化建設的初步成果,雖然“長期”無法獲得整個體系的信息化能力建設的評估結果,但是以軍迷基於能力的技術評估,合理推定出信息化建設初步成體系化。沒有證據不是個事,零年代軍迷有着極強的“瞎猜”能力。軍事體系是從最核心的指揮系統重塑信息化軍隊的,這個初步體系化充分體現了“萬事開頭難”,框架完成,只剩下填充進裝備的最後一步,滾動進步過程中的事情都不是個事,什麼樣的難題都能在整體性的角度合理解決。況且就沒什麼理論化的難點出現,建立起樂觀,意味着不存在顛覆性結果。軍事系統從來沒有“完美”這個要求,建立優勢即可,建立起壓倒性優勢是滿意到不能再滿意的程度了。廟算的極限,到此為止。未來戰場建設的完成日期是2035年,不具有緊迫性,維持眼前的發展速度肯定會提前完成,彈性空間這麼高,基本確保成功了。
解説詞很乾脆的不斷“合成”,出現了諸多層次的合成。每一個“合成”,都是建立在信息化基礎上的,上個世紀末的“合成”讓所有人不滿意,就在於信息化的缺失,想合成都合成不起來。最近三十年全球的軍事轉型,統統失敗,信息化轉型太難。閲兵展示的信息化體系,是全球首次。
五百年以來,中國軍隊突破物理制約,再一次領先全球,率先從復興之路,踏上了光榮之路。
20年前,軍迷幾乎沒有辦法展望未來,依據當時唯一出現的海軍未來發展討論文本,頂多認為20年以後有一兩個集團軍的信息化意思意思就可以了。信息化依託國力,想超前都超前不起來。信息化的標誌是難度最高的陸軍,信息化裝備好搞,搞得整個陸軍都信息化,遠比海空軍困難。一兩個集團軍將信息化侷限在低層次,已經非常強大了。究竟什麼水平由對手決定,不能全球領先,只談信息化沒啥意義。十年以前也沒好到那兒,全球軍事轉型遙遙無期,一開始展現的強勁發展勢頭迅速被難以突破的物理障礙所限制,現實困難太多,其中最主要的問題是沒錢。相對來説,中國最樂觀,老舊裝備一籮筐,這就意味着轉型成本最低,又有全球最強勁的國力增長,唯一的困難是物理障礙。未來展望幾乎沒有變化,10年以後拿出一兩個集團軍意思意思不成問題,更多的就沒法估計,國外不能提供比較性,誰也不知道是沒錢鬧得,軍隊體系什麼樣的轉型都是困難的,還是真有什麼物理障礙。信息化轉型對於指揮體系的衝擊最大,搞不出來是正常的,指揮體系從來屬於“動不得”的範疇。軍事轉型的舉步維艱,又找不到“困難在什麼地方”,那就是整體性的問題,需要軍事系統整體性轉型,箇中難度高到沒譜,沒有什麼歷史經驗可以用以支持判斷。
2019年的閲兵是一次偉大的閲兵,大致可以和1981年蘇聯“西方-81”演習、中國華北演習的兩場沙場閲兵一道,並稱為和平年代的三大閲兵了。陸軍雖然號稱“地表最強”,沒人相信,閲兵過後,不得不信,果然最強,證據齊全了。不再是一兩個集團軍的事情了,而是陸軍整體性的信息化了,特戰分隊直接將信息化到單兵了。有單兵,就有單兵指揮系統,一層層的信息化指揮體系往上堆。堆砌系統很簡單,信息化要的是綜合,機械架構無效論。量變引發質變,零年代軍迷夢寐以求的沒有物理障礙的軍隊,真正出現。目前全球最有效率的特種部隊位於信息戰的過渡狀態中,統帥部直接指揮,軍事系統整體支持,整體架構依然傳統。雖然外界連中國的特戰旅幹什麼的都不知道,但是不妨礙評估,特戰的作戰樣式直接納入整個作戰體系,擁有信息戰體系,才能發揮出滿意的作戰效果,已經甩“國外”十八條大街了。當下的軍迷“無能”到興趣盎然的討論起閲兵展示的旋翼機,而對整體視而不見,放在零年代,統統打包為“軍盲”送走的。軍迷這個物種,幾乎不存在了。
零年代最響亮的口號是“跨越式發展”,軍迷只是部分接受,嚴重反對“彎道超車”論。“跨越式發展”擁有嚴格的限定條件,不具備條件必然彎道翻車。“跨越式發展”進化到“頂層規劃”,一切問題都沒了。機會主義者是沒有好下場的,左翼的傳統認識。搞技術的也去搞投機,搞得出技術才是見鬼的事情,又不是數學家,搞投機尚且算是專業對口。將“需求”判斷轉為“方法”判斷、“結果”判斷,經典的定性不清。
歷史是整體性的,失去整體性是必然的虛無主義了。“跨越式發展”是確定需求,需求明確才能最高效率的尋求解決方案,“頂層規劃”是一個完美的答案,完成一個歷史流程。過往歷史總是“方向不明決心大,目標不清幹勁足”,“跨越式發展”解決了這個主要難題。“頂層規劃”的出現依賴於“跨越式發展”,也不可能憑空出現。歷史必然對“跨越式發展”投注最多的目光,關注“頂層規劃”這個完美結果是如何產生的。
至於“跨越式發展”為何出現,老艦船的運十討論就是一個證明,寫篇文章所要動用的一切要素,整體歸結於“跨越式發展”。時代的進步要求每一個人的進步,所有個人的進步推動着時代的進步。老艦船的作者羣交出了滿意的歷史答卷。
孔子毫無閲讀性的《春秋》,引來了流傳至今的春秋三《傳》,定性的解釋需要無數個文本堆上去。中國的“偉大”,需要刷新認知,軍迷對此完全無能為力。雖然2000年的GDP是1980年的20倍,1980年想着是未來不會餓肚子,起點太低了,2000年頓頓有肉很滿足,依然落在1980年對未來的“預期”之中。2000年已經沒有多少人去預期了,未來肯定更好,有沒有預期都無所謂,關鍵是幸福感,2000年幸福感已經很高了。2018年的GDP是2000年的9倍,一年多出了一個2000年的“中國”。不要説全世界了,我們都目瞪口呆中,發展速度超越“想象”,我們也受不了一年多一個“中國”的打擊,人類史上最大的發展奇蹟,沒有之一。2000年中國已經很強大了,這就導致了我們對目前中國的強大失去了認知能力,根本不知道都強大在什麼地方了。認知刷新這個事,需要無數個研究報告支撐起來。
軍迷同樣如此,不可能脱離時代。看完2017年的朱日和閲兵,認為2019年的國慶閲兵不會有太多新意,結果是所有軍迷都被震撼到了,變化太大,整個認知體系都需要刷新。當然,只有零年代把握整體性的軍迷擁有最高程度的認知,也被最大限度的震撼,20多年以來,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一次軍事體系轉型展現在世界的面前,地表最強陸軍掃清一切物理障礙,成軍指日可待。當下只是少數人的震撼,未來將是歷史的震撼。這件事情太偉大了,以至於很多細節都無人問津。歷史最先記錄的,將有可能是戰鬥女兵方隊的出現,有可能是人類史上劃時代的一件大事,意義之大,還是失語好了。個人沒能力扛起這個話題,哪怕是簡單的評論都沒有能力去寫。
真正的震撼,唯有失語。婦女解放的歷史性起點,有可能是戰鬥女兵方隊踏上閲兵場的那一刻。這很中國,更很歷史。而其依託的,是信息化作戰體系。歷史已經期待這一步太久太久了,太過艱難了。艱難到無語。還是讓歷史來評價吧。武則天尚未知道立一塊無字碑,我們對這個偉大的時代,也不需要評價,至少是不需要我們這一代人的評價。唯敍事爾。
零年代軍迷遭遇的新問題就是話題太大扛不動,其次是固有問題的公共性,最後才是操作層面的拿篇文章出來。失去軍迷圈,文章是拿不出來的。網絡在2018年終於出現“五百年以來”的描述,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只是孤立的出現在某些作者的話語體系之中,網絡失去了整體性判斷,完全不知道“五百年以來”是否正確,更不知道藴含的意義。
網絡文章的要求雖然沒有軍迷文章這樣極端,對於可解釋性的要求層次更高,一旦需要拿出解釋,通常是學術文本。對於標準網絡文本模型寫作能力評估,寫出一篇平均標準以上的論文大約是一週時間,網絡討論的時效性太高,三五天的時間內拿出文本才是合理的。能力評估是從思考強度與思考密度方面推定的,足夠一週一篇非科技類論文的生產了。不是網絡寫手的水平有多高,而是論文平均質量實在是一言難盡。閲兵解説詞可以視作標準網絡文本模型的特定化文本類型,網絡寫作困難的問題,集體寫作肯定不成為問題,超出網絡的第一個應用,就解決了特定科普的巨大難題。整體性判斷、多體系評價、高精度評價、最高接受度等標準網絡文本模型的優點全部得到體現;集體寫作的高度簡練的語言優勢也得以發揮。東風41解説詞的“戰略攝控”單獨拿出來,就是一個思想體系,解釋了中國的核戰略,與“寧有種乎”、“犯強漢者”相同的思想高度層次。
脱離了軍迷圈,軍迷什麼都不是。軍迷不再能更新網絡軍事話語體系,面對五百年來人類史上最偉大的發展奇蹟,集體失語。
我們這一代人最大的怪圈是“永遠”無法實現的工業化。1980年要四化,2000年完成了,與歷史一樣,沒有説的必要。歷史是鋼鐵產量趕英超美,1972年完成,沒有宣傳價值了。各種指標總是不斷變化,鋼鐵產量對國力擁有高權重,現今幾乎談不上權重。50年代的鋼鐵產量重要到直接折算國力,直接折算出可以出多少坦克、多少飛機。70年代已經沒法折算了,首先去算核武器。另一方面是發展速率,每當一個階段性目標完成,就發現當年的指標都已經過時,工業化依然在遠方。1980年乾脆出現2050年實現工業化這個基本目標的最底限,實際目標不可能這樣,工業化越早完成越好。直到2009年,總算鬆了一口氣,依國力影響權重估計,未來數年就能完成最低限度的工業化。這個標準已經全方位的超越歷史了,二戰爆發前的蘇聯遠遠沒有達到這個標準,依然能通過戰爭躍居為超級大國。歷史最高標準,對於我們只是最低標準。2019年大致能校準為工業化在未來數年內完成,若是以信息化社會為標準,還是20年以後。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永遠”的工業化未完成的狀態,這不“合理”,又不得不如此。整體而論,工業型社會形態即將在未來數年內完成,工業化中間型目標即將實現。實現工業化是中國人一個多世紀的夢想,甚至要上溯到鴉片戰爭,這麼長的時間內都不能宣佈工業化完成,就在於實現工業化要具有充分的解釋性,必須在各個方面毫無疑問的實現,必須全要素的工業化。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曾經滿足這個要求,我們需要的是自己超越自己。
認知刷新是另一回事。以要素計,硬盤從512兆進步到10G是劃時代的,趕上網絡時代的到來,頓時變得無足輕重,80G才能基本滿足網絡應用。到了2005年,個人電腦才全面達到滿足應用的程度,無論是價格、壽命、要素性能和整體表現,都可以讓人不再關心了。我們這一代人,從接觸電腦開始,大致在1995年左右,一直追隨着摩爾速度,這個速度太慢了,以至於每個人都浪費了無數金錢。起點太低,再高的增速也沒啥特殊。智能手機在手機、電腦、網絡成熟的基礎上,一開始就展現出非同尋常的滿意度,2008年底出現,2014年初就進化到大爺、大媽人手一機的滿意度,5年時間換了人間。若是以比爾·蓋茨1995年未來技術社會設想計算,20年時間實現基本設想。中國工業化的認知刷新也將如此,未來數年將實現2005年電腦基本滿足的技術狀態,再來十年,就將完成手機上網的信息化社會基本滿足狀態。瞭解電腦歷史的人總是位居少數,更為龐大的工業化概念更是如此了,更具有整體性理解困難的問題,人人都要刷新認知去。
這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偉大時代,國家發展速率超過了國民認知的刷新速率,超出了網絡認知的刷新速率。沒有人知道這個時代究竟有多麼的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