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音樂廠牌正崛起_風聞
音乐先声-音乐先声官方账号-解读音乐产业,见证黄金年代。2019-11-05 12:11
作者 | Andy 編輯 | 範志輝
“搞音樂怎麼能不去北京呢?”
在紀錄片《搖滾南京》中,不少在90年代和千禧年初做音樂的人都認為南京“沒有像樣的唱片公司、沒有可以演出的地方”,音樂人的生存受到了極大的限制。“北京和世界、市場、資本結合的更緊密。”南京早年的搖滾樂隊“愛國者”樂隊的主唱趙勤在鏡頭前這樣説道。
“越來越多有才華的人往一個地方去聚,於是,二三線城市的文化氛圍越來越淡薄。”一位南京當地的音樂人在紀錄片中表現出了些許無奈。有多少從南京走出去的音樂人?丁薇、重塑雕像的權利、P.K.14……他們無一例外地選擇了北上,來到北京,簽約唱片公司,如今或是自己做工作室、做廠牌,或是簽約了大唱片公司。比如,北京十三月唱片的創始人盧中強就曾是南京愛國者樂隊和冷擊樂隊的貝斯手。
但世殊時異,早年音樂人們選擇北上追夢,如今越來越的音樂人選擇了另一條道路——留在家鄉做音樂,於是便有了當前南方音樂廠牌的繁榮景象。
年輕、活躍、多元,音樂廠牌在南方
從早年依靠購買唱片、收聽電台節目,到如今在流媒體平台上收聽音樂、從視頻平台上觀看音樂節目,人們接觸音樂、認識音樂人的方式也發生了變化。而與當年 “樹村搖滾”的不同,越來越多居於南方的音樂人和樂隊被主流視野關注到。
比如,2019年10月《樂隊的夏天》第二季公佈的擬邀陣容,來自南京的年輕樂隊“廚子和戲子”出現在了名單之中,樂隊兩名成員秦秀乾和童子文均是95後。從南京的大學畢業後,他們決定留在南京做音樂。“廚戲”背後的南京音樂廠牌“以太”的主理人陶傲慢也是一位90後。
“以太”旗下有很多像“廚子和戲子”這樣年輕的樂隊,例如MisterLady、沙棘草;也有不那麼年輕的樂隊,例如2012年成立的“野外合作社”——其前身是2006年成立於校園的柚子樂隊。2016年,在南京成立、成長的野外合作社發行了一首名為《南京之聲》的歌曲,足以看出野外合作社與南京這片土地緊密又熱切的連繫。
在南京260多公里外的新一線城市杭州,新的故事也正在發生。在被鼓吹為“電音元年”的2018年,定位於電音文化的《即刻電音》應運而生,雖然在熱度上比《中國有嘻哈》《樂隊的夏天》等垂直綜藝低一些,但也幫助了一批音樂人走出困境。比如,成立六年的電子樂隊“香料”就是其中受益者之一,他們憑藉着這檔節目從地下走到了地上。
樂隊主創“陳陳陳”出生於杭州,本碩就讀於杭州的中國美術學院,直到念博士,他才來到北京的首都師範大學。節目結束後,陳陳陳回到了杭州,成立了“謎團事務所”。目前, 廠牌擁有自己的錄音棚生意,同時憑藉着陳陳陳在藝術審美上的優勢,在周邊產品開發上的水平也不亞於很多主流唱片公司。
香料樂隊的周邊產品
同時,樂隊在視覺、交互裝置方面也較為擅長,為現場演出增添了更多的可能性。除了為自己的樂隊服務外,“謎團事務所”還與同樣參加了《即刻電音》的上海音樂人魏濛以及年輕的“荒蠻故事樂隊”有過合作,為這些藝人處理發行業務、聯繫演出等。而除了獨立的音樂廠牌外,大平台也在杭州做了線下佈局,比如2019年網易在杭州落地了放刺電音製作學院,第一批學員已於8月畢業。
江浙滬地區最具有代表性的上海也是音樂廠牌聚集的重地。早年,大多數對上海音樂的第一印象是垂直爵士的JZ Music,或是已經解散的“頂馬”樂隊。如今,幾家新興的音樂廠牌在上海也悄然成立。生煎唱片則是極具有代表性的廠牌之一,其合作的樂隊大部分也活躍在南方城市。
生煎旗下的“動物園釘子户”樂隊已經在95後樂迷圈裏小有名氣,並逐漸在各大音樂節上嶄露頭角。他們的多首歌曲在網易雲音樂上都擁有999+的評論數量,其中代表作品《大大大大大象》的評論超過2600條。
動物園釘子户樂隊
除了江浙滬地區外,再往南方延伸,便是珠三角地區。其中,2008年成立的“後青年”致力於把港台和海外的音樂人帶到內地,並且擁有自己的演出場地HOU LIVE,業務也從演出策劃拓展到集藝人經紀、版權運營和音樂節運營等多個板塊。2015年,“以搗亂本地音樂場景,發行各種粗製濫造製品為目標”的琪琪音像在廣州成立。和普通廠牌現場演出、藝人經紀和音樂版權的打法不同,琪琪音像憑藉着廣州得天獨厚的音像製造市場優勢,與各個獨立廠牌合作製作發行磁帶、黑膠、CD等實體唱片。
琪琪音像製作發行的磁帶
除了上述提到的廠牌外,成都的明堂唱片、廈門的出人頭地、武漢的野生唱片等,都是當地極具有代表性的新生廠牌。除了成立時間短、樂隊新外,大多團隊年齡也小。比如,成都音樂廠牌“盯盯貓唱片機”的主理人是一位00後,並且整個團隊的平均年齡只有18.8歲。團隊和樂隊的年輕化,也使得這些新生廠牌更貼近95後的音樂審美和消費理念。
雖然看似遠離了北京那樣音樂資源聚集的市場,相對應的是,在非中心地區,做音樂更加自由、更加獨立。利益在這些新興廠牌和音樂人中的佔比沒有大型唱片公司那樣重要,樂隊與公司之間的關係更多的是共同審美和音樂目標,更像“玩音樂”。而隨着南方音樂廠牌在音樂行業越來越活躍,風格上也各種不同,越來越多的新生樂隊被樂迷所熟知,南方地區音樂廠牌的影響力也在逐步積聚。
政策、經濟、文化多重影響下的南方音樂廠牌
雖説南方地區與港台地區有地緣優勢,音樂氛圍相對較好。但近年來南方系廠牌的高度活躍,與音樂節南遷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
眾所周知,最老牌的兩大音樂節“迷笛音樂節”和“草莓音樂節”均發源於北京。其中2000年創辦的迷笛音樂節是最早的本土音樂節,直到2004年在北京雕塑公園舉辦的第五屆迷笛音樂節成為了中國首次真正意義上的户外音樂節。2007年,第一屆摩登天空音樂節在北京海淀公園上演,兩年後,草莓音樂節誕生。
不管是迷笛還是草莓,他們發源於北京,卻也都因為政策原因逐漸撤出北京。2019年,北京僅有一場麥田音樂節,缺席了北京的音樂節在中國南方遍地開花。
根據音樂先聲統計,2019年至今,摩登天空共公佈了15個草莓音樂節(不包括小草莓和已經取消的深圳草莓),其中有10場在南方城市舉辦;摩登天空旗下的另一個音樂節品牌“MDSK音樂節”在2019年共舉辦4場,其中3場落地南方。
迷笛品牌下的音樂節也有南遷趨勢。2017-2019三年來,迷笛共舉辦了11場音樂節(包括2016-2017跨年音樂節、電迷音樂節和對外售票的校園音樂節),其中有7場落地南方。
除了兩大元老級音樂節外,新生的音樂節品牌大多數也傾向於選擇在南方城市舉辦。僅10月與11月份兩個月,在成都和上海就分別有4場音樂節。
2020年草莓音樂節,南方更為密集
“從商業角度考量的話,音樂節南遷應該是正常合理的趨勢”,美麗音樂CEO/P.K.14樂隊吉他手許波在接受音樂先聲採訪時説道,“因為南方的經濟整體比北方要發達,音樂節的受眾也會更多。這些音樂節很大程度上有着普及音樂文化的作用,讓當地的樂迷有機會去現場瞭解音樂。”而更多的音樂節不僅僅滋養了更多的樂迷,同時也為當地的音樂人帶來了更多的生存機會。
一般來説,舉辦一場音樂節邀請一些本土或周邊城市的樂隊能夠大大節省差旅成本。同時,本土樂隊或音樂人也能迎合當地市場拉動部分票房,演出費用也不會太高。因此,越來越多的南方樂隊、音樂人選擇在當地做音樂。“搞音樂怎麼能不去北京”的觀念被漸漸弱化,南方音樂廠牌也獲得了快速發展的機會。
與此同時,南方獨立音樂的發展也離不開區域內的藝術氛圍和音樂教育。在國內九大音樂學院中,位於南方的有上海音樂學院、星海音樂學院、四川音樂學院、武漢音樂學院這四所音樂學院;在江浙地區,還有南京藝術學院和浙江音樂學院兩所高校為音樂行業輸送了大量人才。毫無疑問,這些學校對原創音樂的發展和當地的音樂文化氛圍產生了重大影響。而早期沒有北上追夢的樂隊,也有不少留在了當地,持續為當地的受眾做音樂文化輸出,為後來的音樂發展做出鋪墊。
而珠三角地區由於地理位置的緣故,更成為了港台流行音樂流入內地的一個港口。而北京以外的另一個一線城市上海,早年也因為受到了日本和跨國公司的影響,加之經濟發展水平高,音樂氛圍也更加濃郁。以上海、廣東為代表的長江三角和珠三角地區的音樂文化發展歷史受到經濟、文化等多方面因素影響,早有歷史積澱。
廣州舊貨市場裏的唱片
除了經濟、文化因素外,當地政府對於文化產業的扶持政策也起到了一定助推作用。
2014-2015年,浙江省特色小鎮建設的成功,為2016年特色小鎮成為國家政策奠定了基礎。中央開始大力推動建設特色小鎮、提振實體經濟。2016年,就有超過25個將户外旅遊作為主打的音樂節,其中大部分音樂節位於各地的景區內,各地“音樂+文旅”的跨界合作在此基礎上得到了極大的支持。
以成都為例,早在2016年,成都文化廣電新聞出版局就出台了《成都市人民政府關於支持音樂產業發展的意見,正式提出打造成都成為“中國音樂之都”“世界音樂名城”的城市音樂發展理念。當地政策的大力支持吸引了大量海內外音樂項目落地成都,這其中就包括了少城時代的嘻哈廠牌“第四音樂”與明堂唱片。
根據界面新聞報道,2018年全國共舉辦了263場音樂節,而成都舉辦了14場,平均每個月有超過一個音樂節在舉辦,位居全國第二。2019年,迷笛宣佈正式落户成都金牛;摩登天空與成都市武侯區簽訂了“摩登天空有限公司西南總部項目”, “影響城市之聲”項目也隨之落地成都。至此,兩大元老級音樂節背後的公司均與成都當地達成了合作。
在政治、經濟、文化因素的多重影響下,在南方做音樂的人擁有了比以往更多的演出機會和生存空間,這也進一步反哺了本地的音樂市場。
結語
中國沿海與內陸經濟的高速發展,也使得音樂文化的普及程度越來越高。而隨着音樂節整體南遷和音樂節的生活化趨勢,人們對於小眾文化的接受程度也越來越高,各式各樣的獨立音樂得以生存。於是,音樂人不再像以前那樣扎堆北京,開始四散各地,生根發芽。
對於南方地區的音樂廠牌來説,他們不僅成了培育當地音樂文化的星星之火,也成為了不願簽約主流廠牌的音樂人停靠的港灣。音樂人不必執着於“北京夢”,或許也不錯。
排版 | 安林
本文為音樂先聲原創稿件,轉載及商務合作,請聯繫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