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在遠方》，只能説合格的國產職業劇仍在遠方_風聞

來源：@隔壁車間王主任

快遞小哥逆襲成為業界大佬的職業劇，離普通職業者還遠着呢。

快遞——一個已經將觸角伸入我們生活每一個角落的行業，直至近期才第一次成為鏡頭下的主角。十月份熱播的國產劇《在遠方》講述了上世紀末，傳統的國家郵政仍一統快遞物流領域，市場需求促使民營快遞企業雨後春筍般湧現，原本只是一名快遞員的主人公抓住商機，促成快遞與電商攜手合作的故事。

乍一看，“聚焦快遞行業”“關注快遞小哥的奮鬥故事”……這些賣點確實讓觀眾們耳目一新，霸佔黃金時段的不再是行業精英或者英雄人物，而是每日出現在我們身邊風塵僕僕、風馳電掣的快遞小哥。可是，當我們坐下來觀賞劇情的時候，不難發現這不過是又一部行業大佬的故事，不少情節設置甚至暴露了製作組對快遞員羣體的不熟悉，這部原本旨在反映現實的作品，離現實中的快遞行業、快遞小哥也並沒有那麼近。

快遞員“鬧事”後，協商機制在哪兒？

在男主角的企業仍處在初創階段，編劇給安排了一場一羣專以鬧事騙工錢的快遞員的戲，快遞小哥們胡亂以企業飯菜質量差為由，要求公司補償當月工資，並試圖以拿走公司快遞件作要挾。可能一切為凸顯主人公的智慧服務是電視劇顛撲不破的原則，這一可以被概括為員工福利待遇的糾紛，竟被編劇和導演演繹成了快遞員在老闆娘面前摔盤子的戲劇場面，最終的解決方式也令人大跌眼鏡，心理學專業出身的女主角來了一通言語上的反威脅，便平息了紛爭。

首先，在被影視劇普遍存在的主角光環閃瞎眼的幾秒鐘後，我們不難意識到快遞員與快遞公司之間對話平台的缺乏。當劇情中的快遞公司沒有工會以及勾連勞資雙方的協商制度，不論員工有任何對公司的意見，除了採用相對激烈的手法又有什麼途徑來表達呢？可是在這部劇中，面對員工與公司之間的爭拗，創作者無一不是出動主人公的個人魅力、慷慨陳詞一番解決問題，至於工會、快遞員的自組織等能保障員工們權益的制度性措施卻毫無涉及。

其次，從劇情中快遞公司領導層不問青紅皂白就用“鬧事”來形容員工，到編劇需要用員工鬧事的情節來襯托主角，這種把員工塑造成和公司唱反調的對立形象，很難説這部劇的創作者不是站在資方的角度來寫故事，這種高高在上、俯視快遞員的視角，與這部劇所宣傳的，講述草根小人物心聲的意願顯然是違背的。

喊着口號唱着歌的羣像，這是勞動者的全部嗎？

《在遠方》中，一個反覆出現的快遞員羣像便是快遞公司每日早訓時段，主人公對員工們的講話，號召大家齊唱《海闊天空》。正如這一場景中，主人公一人站在高處，站在他面前的一眾快遞員沒什麼鏡頭，即使有個別對準他們鏡頭，也不過是面孔模糊、喊着口號唱着歌的羣像。這些都讓所謂的職業劇離行業現實甚遠，本應對準一線勞動者的鏡頭失焦了，勞動者們的身影一下子模糊成了襯托故事中企業家的佈景板。

比起劇中快遞小哥模糊的形象，微博上為這部劇做宣傳的採訪短片無疑更讓我們看清快遞員的日常、更讓人印象深刻。兩三分鐘的片段中，有的快遞員説因為節假日顧客購物量的上漲，只能無奈犧牲自己的節假日去送貨；還有快遞員説出手上三個件只剩五分鐘就要超時了，慌忙中件也丟了車也丟了的窘境；也有的快遞員分享下雨時收到顧客送的傘、聽到顧客説“沒事小哥，你慢慢來”時候的感動……劇情中的宏大敍事，在和這些細小但勞動者們每日都在經歷的困難和温暖比起來，顯得過於遠離現實。

我們需要什麼樣的職業劇？

對一線從業者的聚焦本可以不限於微博上的新聞採訪中，這正是職業劇可以填補的縫隙。比起直接了當的新聞報道，包括職業劇在內的藝術作品本應該能以更輕鬆的形式、更一環扣一環的情節引起大家對某個羣體的興趣，進而將對電視劇中人物的關注嫁接到現實生活中與該羣體的相處過程中，這是職業劇可以發揮的理想作用。

關注現實，亦或是關注工人説起來是很容易的，尤其是在當前影視作品製作的模式下，哪怕只是浮光掠影地和一個行業掛上鈎、高高在上寫出一個勵志故事，人們都會説這是一部職業劇。可是，與其説這樣的作品反映了現實，不如説吃了現實的豆腐，僅僅把行業以及行業中的小人物作為一個宣傳點，與其自我推崇的反映時代勞動者的面貌無甚關係。

要產出合格的職業劇，我們也許需要跳出只有從小人物變身大老闆才夠格成為一個故事的思維定勢，並非只有麻雀變鳳凰的逆襲故事才能吸引觀眾，自始至終，一個個奮鬥在一線的勞動者才是最廣大、最有代表性的羣體，他們的故事才是離觀眾生活最近的。因此，在鏡頭只對勵志故事感興趣的職業劇生態中，我們是否應該把仰視高高在上“成功者”的鏡頭調整些許角度，將更多普通的勞動者納入到鏡頭之下，他們不在遠方，他們就在我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