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襲還不是最可怕的_風聞
灰鸽叔叔-灰鸽叔叔官方账号-2019-11-08 08:23
一
略顯過氣的新概念作文大賽終於又回到了人們的視野之下:一篇獲獎作文被指抄襲。
寫作圈嚷嚷得很激烈。有三觀正的,也有三觀不正的;有説“放過那個孩子”的,也有説“她不是個孩子”的。
一些寬容派,説“獲獎證書都已經收回了,當事人也道歉了”,“要給孩子認錯和成長的機會”——我其實特別想反問:如果一個小偷,東窗事發後,退了贓物,説了聲抱歉,是不是第二天就能繼續高高興興上班了?
估計沒人説“是”。但如果這個被偷的物品是“文字”,很多人便突然“高尚”了起來。
有時候我覺得,我們現在常常讀不到好東西,活該。
二
我曾經和一位中學老師有過一個爭論,主題是:作文抄襲到底算不算作弊?
老師堅持説不算。帶小抄、偷看別人試卷屬於作弊,但“如果把一篇範文背下來,然後默寫上去”肯定不是;如果稍微修改下,按現在流行的説法,“洗一洗”,或者老師的水平看不出抄襲,説不定還是高分。
就算老師認定這篇作文屬於抄襲,也無非是判個低分,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被劃到“作弊”的範疇裏。
我就很不爽。我説,作弊不就是“以獲得高分為目的的弄虛作假”嗎?拿別人的文章來冒充自己的文章,就算背下來,不也是作弊嗎?
老師猶豫了一陣兒,説這算審題不清,比如説,把作文審成了“範文默寫”。
我説這是眼瞎啊。眼瞎的人還考什麼試。凡是作文抄襲的,我們語文統一算零分行不行?
老師堅定地搖搖頭。不行。
三
我曾經和一個媒介有過爭論。主題是:“洗稿”的自媒體到底該不該打擊?
當時的場合是一個非常官方的培訓班。按理説參會的都是做內容的乙方,但不知道為啥出現了一個媒介甲方,而且還器宇軒昂。本來我以為大家能同仇敵愾一下,結果人家説:“洗稿難道不是本事嗎?洗出流量就是能力啊!”
我這種曾被洗得白白淨淨的,一下子就自慚形穢。
人家接下來諄諄教導,你看你們批評的這個號,有流量,有轉化。為什麼人家能洗到爆款,洗到帶貨?這才是大家需要討論的話題。
“我們怎麼可能抵制他們呢?我們肯定優先投放他們。”
然後大家就真的圍繞這一點展開討論和學習了。
不久之後,公眾號出現了一個“洗稿評議小組”,我身邊有朋友有幸入圍。但大概不到一個月,她就興致索然。用她的話説,“不是每個組員都有好眼神的”。
一不發工資,二不發獎狀,大家當然樂意在裏頭“做個好人”。一些操作營銷號的,更是想盡辦法趁機拔高“洗稿”的門檻。最終呈現的案例,與其説是“抄襲者警示”,不如説是“洗稿者指南”。
四
儘管參加新概念比賽的這個姑娘栽了,但“偷文章”這件事情,一直是個很划算的“買賣”。它太“實用”了。
在學生時代,不是每場作文考試、每個作文比賽,都會面臨那麼多審視的目光。如果偷成了,榮譽加身,升學加成;如果偷不成,無非是遊戲一場。
畢竟,數學、英語都有作弊,但作文,真的很少有。
在內容領域,不是每次抄襲、洗稿都會面臨索賠和維權。如果粉絲多,流量大,還能倒打一耙,罵罵對方“蹭熱度”,勸勸對方“被那麼大的號洗是你的榮譽”。
畢竟,人們只看這隻蛋,並不關心下蛋的雞。
在不少“自媒體矩陣”公司裏,剛畢業的大學生寫職場經驗,二十來歲的實習生寫如何面對婚姻生活,差點連大專都沒考上的孩子寫如何培育學霸;四線城鎮的大媽量產着明星穿搭……
他們所要做的,就是打開搜索引擎,然後起一個充滿感嘆號的標題——他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抄襲”,也堅決反對“洗稿”,甚至還可以宣誓,簽署自律協議。
他們會説,“我們在優化。我們在融梗。我們讓那些老文章重新煥發生命力。”
抄襲不是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抄襲這件事情,已經被看做一種“實用”的手段,消失在每個人的恥感裏。
一個背景聲
“我還是覺得,那就是作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