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機就能買奴隸?! 記者暗訪硅谷在線奴隸市場，觸目驚心_風聞

在科威特首都科威特城，一户普通的家庭想找個女傭。

文章來源丨英國那些事兒 

於是，家裏的男主人不緊不慢地點開手機上的一個APP，進去之後，他直接點擊到了“家庭勞工”的分類項目，頁面隨後跳出來一大堆照片，男主人經過篩選，挑到滿意的女傭之後，他再繼續點擊進入詳細的頁面。

照片旁邊立刻出現了女傭的個人簡介，年齡，特長，價格（通常幾千美金），男主人再繼續點擊購買之後，

支付一定的定金，就可以獲得賣家的聯繫方式，之後到線下去驗貨，討價還價，最後完成交易….

交易完成，女傭會來到男主人家裏，為這一家人幹活，幾乎沒有休息日，不能用手機，要完成這家主人的提出的任何要求，不得有任何反抗，更不能離開……

這是發生在科威特，沙特等一些中東國家的真實事例，買家只需花幾千美金，就能通過手機上APP買到一個等同於奴隸的傭人。

如今，而這樣的“線上奴隸”交易，在谷歌，蘋果的應用商店，以及臉書，Instagram等社交媒體上無比紅火，且有愈演愈烈之勢，它們被媒體統稱為——

“硅谷的線上奴隸市場”……

這一切，還得從4年前説起……

在科威特等一些相對富有的阿拉伯國家，90%的家庭都會聘用家庭勞工（大部分是女性）。鑑於僱主虐待女傭的情況時有發生，2015年，科威特通過了相對嚴格的法律，用於保障家庭勞工的合法權益。

然而，科威特政府萬萬沒想到的是，這一法律的通過，竟然間接催生出了一個價值數十億美元的，罪惡的地下市場。

法律通過之後，理論上，科威特人必須通過正規渠道聘用女傭，不僅不能壓榨家庭勞工，還必須給予他們更多尊重保障。這種情況下，一方面，越來越多的科威特人開始抱怨家庭勞工政策。

另一方面，他們開始尋找可以規避勞工政策的辦法，繼續以低廉的方式獲得家庭勞工。

這樣的背景下，他們把目光瞄準了手機APP工具，於是，通過硅谷各大公司的APP平台工具，從事私下在線買賣家庭勞工的業務，就這樣應運而生了…..

不久前，BBC派出記者，卧底暗訪了科威特的“硅谷的線上奴隸市場”，並拍攝了相關的紀錄片。

兩位卧底的中東裔記者假扮成剛到首都科威特城工作的夫妻，他們定下來之後，便開始着手通過APP來買一個女傭….

首先在谷歌應用商店找到了科威特最流行的女傭線上交易APP。

下載完畢之後，打開APP開始瀏覽，出來的圖片都是賣車，割草機，電視之類的，各種在線售賣的東西應有盡有，乍一看像一個普通的C2C線上交易平台。

然而，在下拉商品分類選項後，兩人赫然看到了一個選項——“家庭勞工”。

男記者隨便點了一個進去，出來頁面寫着非洲籍女傭，40歲，擅長打掃和清洗，交易價格700第納爾（相當於2300美金）。

卧底男記者撥通了賣家的電話。

對方很快在電話裏推銷了起來：

“她人很奈斯，臉上常掛着笑容。”

停頓了一下，對方又神秘兮兮地説：

“你把她留到凌晨5點，她也不會抱怨……”

男記者又問：“你為啥不要這個女傭了？”

對方回答非常乾脆：“我買了一個新的！”

最後，兩位卧底記者提出想“驗貨”，過去看看這名女傭，出發之前，他們精心準備好監聽和偷錄像的設備。

之後，兩人出發抵達了賣家家裏。寒暄之後，賣家告訴卧底記者，交易的女傭暫時不在家：

“我不能告訴你好還是不好，反正很多人爭着想要她。”

緊接着，賣家男主開始介紹女傭：

“你買過去之後，完全不用給她假期，她沒有假期。沒有電話，也不用給她外出，總之，你想讓她幹什麼，她就得幹什麼。”

雙方又聊了一陣子，賣家漸漸放鬆戒心，於是把藏在房間背後的女傭叫了出來。

記者“夫婦倆”又和女傭聊了一些個人生活的細節。

之後，賣家把男記者叫到陽台上，向他交待一些購買後的注意事項：

“我是警察，我可以負責地告訴你，這就是個很髒的APP，有人2000美元就能買一個女傭，這個非洲女傭我開價3300美金，買去之後，你要把她護照收走，不能給她，因為你是她的擔保人，所以必須收走護照，藏在保險箱裏。這樣她才沒辦法跑掉。”

之後，賣家又再次強調了一遍：

“她打掃衞生很在行，不過，你可以讓她做任何別的事……”

一單買賣的細節基本上算是談完了，卧底記者“夫婦”決定再考慮考慮在，雙方約定，如果有意向，可以繼續聯繫。

告別了警察賣家之後，卧底記者“夫婦”繼續暗訪，結果，他們驚訝地發現，短短一週之後，app上聊的57個用户，他們處理手裏的女傭，和第一個賣家幾乎如出一轍——買來當奴隸一樣使喚。

上面的家庭勞工篩選條件，竟然分了種族，民族，國籍，這完全違反了科威特本地勞工法和國際勞工法。

瀏覽下來，女傭大致分為菲律賓，印度，印尼，斯里蘭卡，非洲幾個篩選項，價格從2500美金到5000美金的不等，詢價問到細節也都是：

不用給假期，想怎麼用就怎麼用……

甚至，一個賣家在談到收走女傭護照時，竟然義正言辭地説到：

“不把護照收起來，哪天她不開心就坐飛機跑了，我們一家怎麼活？！不讓她用手機也正常啊，都是些教育水平不高的人，要手機有什麼用，你懂我意思吧？想跟家人聯繫？一個月一次就行了！”

除了APP，Instagram和臉書上，都有數百個賬户公然打出廣告，間接裏寫着“出售家庭勞工”的字樣。

卧底記者點開了一個廣告，撥通了聯繫電話，説想要一個亞洲的女傭，賣家開始極力推銷起手頭的菲律賓女傭。

卧底記者還發現，這些被掛到APP上售賣的女傭，無一例外都不知道自己被賣了，她們只知道自己從一個家庭遷移到另一個家庭，過着奴隸般的日子……

在摸清了“硅谷線上奴隸市場”的基本情況後，兩位卧底記者決定向科威特的一家NGO組織Sandigan瞭解更詳細的情況。

Sandigan的負責人是一位名叫Ann Abund菲律賓女士，從2010年開始，她領導的Sandigan組織解救了上千位受到科威特家庭虐待的女傭。

然而她坦言，現在遇到的情況比過去更加嚴峻：

“現在非法家庭勞工交易轉移到了APP和社媒上，已經演變成了奴隸販賣，被賣的家庭勞工經常完全拿不到一點薪水，不讓用手機，沒有護照，想找到他們都很困難……”

Abund坦言，自己以前就是女傭，對於科威特家庭勞工的出境，她感同身受。

Abund在21歲時就來到科威特的僱主家中幹活，經常餓着肚子幹繁重的體力活。

更令她痛苦不堪的是，僱主的兒子不停地性騷擾她，那段日子， Abund幾乎每天都遭受肉體和精神的雙重摺磨，不堪忍受的Abund在一年之後從僱主逃走，萬萬沒想到的是，剛離開不久，她就被警察抓到並投進了監獄：

原來，科威特的法律不準家庭勞工離開僱主家……

Abund認為，硅谷線上市場的根源在於當地家庭勞工市場的用工體系——Kafala體系：

Kafala體系下，家庭勞工是通過中介機構被介紹進入這個國家的，獲得政府註冊和認可。僱主要給中介結構給錢，然而他們天然成為這些家庭勞工的擔保人。在Kafala體系下，家庭勞工不允許更換僱主和擅自離開僱主，沒有擔保人（僱主）的允許，他們甚至不能離開這個國家。

在這個體系下，幾乎大多數僱主都理所當然地認為，他們聘用了傭人，就有了傭人的人身所有權！

哪怕修改了法律，這些家庭也依舊通過線上進行女傭交易，就此形成了一個買賣家庭勞工的黑市，在這個線上黑市的女傭，幾乎成了奴隸。沒有任何人身自由，沒有報酬，只有沒日沒夜的勞動，被壓榨，被性侵都是家常便飯……

在和Abund見面後不久，卧底記者“夫婦”又在app上看到一筆新買賣，這次是一個售價3800美金的非洲女傭。卧底記者“夫婦”決定再一次暗訪，這次的暗訪，讓卧底記者“夫婦”見證了“硅谷線上奴隸市場”背後，更可怕的一幕……

賣家接通了電話之後，大家決定見面聊細節。

賣家説，這個女傭來家裏一個半月了，不需要薪水，不會提任何要求。之後賣家女主人讓女傭稱呼卧底記者“夫婦”：

“打招呼，這是爸爸，這是媽媽……她是來自非洲的幾內亞，也是穆斯林。”

卧底記者“夫婦”對女孩的年齡起了懷疑，因為根絕當地法律，家庭勞工的最低年齡是21歲，女孩的表現顯然不像個成年人，賣家只好老實交待：

“老實説，她只有16歲，我們給她改了文件，以便她能夠參加工作。她是個孤兒，沒爹沒孃，她來的時候我們也被告知她22歲。後來發現她心智很小。現在我們想買別的女傭了，所以打算儘快把她送走。”

看到這一幕，卧底記者“夫婦”藉口想要年紀更大一點的，覺得小女孩做事不踏實，找藉口離開了賣家那裏。這一刻，卧底記者“夫婦”意識到，這個“線上奴隸市場”，不僅販賣成人，還在販賣兒童“奴隸”！

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卧底記者“夫婦”決定採取行動，解救這個女孩。他們首先把暗訪的錄像拿到了Abund那裏。

Abund看過之後，確定這是違法販賣兒童無疑，更讓 Abund憤慨的是，因為女孩完全聽不懂阿拉伯語，僱主就在旁邊用阿拉伯討論怎樣賣掉她：

“這是赤裸裸地把她當成商品，簡直太噁心了……”

Abund決定想辦法趕緊找到這個女孩，看能不能儘快解救她，為了保護女孩的身份，她把女孩稱為Fatou，給幾內亞大使館打了電話，介紹了Fatou的基本情況。為了提供了Fatou的全名，Abund又讓卧底記者夫婦看能不能搞到Fatou的護照信息。

卧底記者夫婦給賣家發了信息，找了個合理的藉口要到了Fatou的護照，才知道Fatou姓Bongono，出生在幾內亞首都科納克里。按護照上的出生日期算的年齡是24歲，比她實際年齡大了8歲。

Abund一開始不敢直接去找科威特警方報警，她擔心科威特警方會以非法入境的理由把Fatou抓起來，於是還是託人首先去了幾內亞，希望能找到Fatou的家人。在打聽Fatou家人的過程中，記者遇見了幾個和Fatou有相同經歷的女孩，從她們口中，記者聽到了更為可怕的內情。

一個女孩以前在科威特當過女傭，她描述那段經歷，感覺就像地獄一般：

“僱主每天早上喊的是Haywan，起牀，Haywan意思是動物……”

我經過沙特的時候，僱主讓我和牛睡在一起，她説：

“我們沒有多的地方了，你就是動物，跟動物睡在一起有問題嗎？……最後我逃跑了。”

妹紙逃走之後，又被抓進監獄關了三個月，在她看來，這也比待在僱主家裏強，起碼過得不像奴隸。

而這些妹紙，無一例外都是通過手機APP被賣來賣去，最終忍無可忍才僥倖逃離的。

歷經千辛萬苦，記者最終找到了Fatou的家人。原來，她母親早死，她叔叔不讓她繼續上學，就委託黑中介，將她改了年齡送到科威特去打工，這位狠心的叔叔，把侄女推進了一個可怕的“線上奴隸市場”。

另一方面，科威特城的Abund最終通過官方的力量，在一個收容所找到了Fatou，於此同時，幾內亞那邊也傳來了好消息，慈善機構也為Fatou聯繫好了新的寄養家庭，Fatou最終被驅逐回幾內亞，到新的家庭生活，最終過上了平靜快樂的日子。

卧底記者“夫婦”在科威特城對“硅谷在線奴隸市場”的調查暫時告一段落，他們解救了一個女孩Fatou，也不足以改變“在線奴隸市場”背後的嚴峻形式。

在聯合國當代奴役體制特別觀察員Urmila Bhoola看來，買賣雙方的體系固然是問題所在，硅谷的蘋果，谷歌，臉書，Instagram等APP的集體不作為，是“現代奴役”問題愈演愈烈的根源。

她甚至直言不諱地批評到：

“蘋果，谷歌，臉書，Instagram的APP平台條例都宣稱，它們的平台上絕對禁止販賣人口，奴隸交易等等，然而這些公司從不採取有效的審核措施，反而准許這些APP平台自由運營，放任交易者發佈各種非法廣告，

以至於形成了一****個現代的線上奴隸市場。可以説，蘋果谷歌這些硅谷大公司，一直都在幫忙推廣線上奴隸交易！”

事情曝光之後，科威特官方表示要出台新的法規，採取技術和政策上的各類手段，堅決阻止“線上奴隸交易”的蔓延……

然而，迄今為止，科威特家庭勞工體系依舊沒有改變，對於線上交易的打擊也依然沒有任何實質行動，對Fatou的案例也拒絕作出任何評論。

在“硅谷在線奴隸市場”被媒體曝光之後，那個app迅速移除了所有和“家庭勞工”有關的分類項目。

之後，谷歌，蘋果，臉書接連就“線上奴隸交易”作出了道歉聲明。

 

“硅谷在線奴隸市場”，總算在媒體的曝光之後被打擊了一波。

那麼問題來了，這些硅谷大公司，當初真的對這類情況一無所知嗎？

而這，

也只是前進的一小步而已啊。

ref: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2IdII_n28e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