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政羣星閃耀時..._風聞
法律先生-法律先生官方账号-从这里,连接全世界2019-11-14 17:54

文 | 玉林羅美蘭
最近關於大學的新聞很多。
課堂內外,師生不成一體,校友難再同心。前路昭昭,學業遙遙,茫然、躊躇、憤怒,各種情緒充斥其中。
此番情景下,我們也想講一個關於學校的故事——西政羣星閃耀時。
西政78級現象,是法律界一道獨特的風景。
西南政法學院,1978年首期招生,364人。
40年後,其中產生22位副部級以上官員,百餘位廳局級以上幹部,百餘位教授與學者。
這些數字看起來就十分神氣,但事實上,西政的卓越遠不止於如此。
78級部分同學合影
1978年夏末。
幾輛解放牌大卡車從火車站陸續駛出,終點是歌樂山下烈士墓旁的西南政法學院。
車上載的,正是這所荒廢已久的學校沉寂十幾年後,即將迎來的第一批新生,他們來自五湖四海、經歷豐富多彩,各個豪情滿懷。
不料,校門剛出現在眼前,道路泥濘不堪,卡車頃刻擱淺,新生只能下車步行。
安頓下來不久之後,旋即有人掛出橫幅:稀爛政法學院,騙來一代英豪。
險被改做紅巖幹校的老校區
01
沒有學長,只有兄長**。**
在西政,78級的上一屆,是63級,整整跨越15個春秋。
他們入校之時,63級的學長早已星散各地,78級就成了這所學校裏的獨苗。
沒有學長,卻多兄長,78級364人當中,年齡最大的32歲,最小的15歲。
這些學生入校前,曾經是學生、工人、士兵、初中的語文老師、縣政府的秘書,各行各業,應有盡有。
剛一開學,班裏年紀小的學生還曾稱呼年長者為叔叔,半年多才改口。
就這樣,三百多個年齡懸殊、經歷迥異的年輕人,擠在破舊的學校,危樓聽課,泳池開會,竹棚練身,共度四載。
某位78級校友的准考證
02
師生之間**。**
提到78級,坊間對他們當中的佼佼者如數家珍,可再好的璞玉,也離不開能工巧匠。
西政覆校之後,率先在全國範圍內遍尋良師,把那些曾經的法學博士、留學精英,從牧場、荒原、田間地頭請回教室。
這些太久沒有站上講台的知識分子,對二十年後的第一屆學生愛不釋手,趙長青就是他們中的一員。
春節,他把留校學生逐個請到家中吃年宴;夏天,他給考試中的學生買冰棍放在桌前。
78年的西政課堂,老師講課若是照本宣科,言之無物,學生們就會在課桌下敲響飯碗,催促下課,以示不滿。
趙長青上課時,碗聲從沒響過。
幾經整修的校門
03
校內奇才**。**
78年的西政,全校只有一棟樓,名曰東山,集吃住學多功能於一體。
作為第一批入校的法學生,當時的專業還屬於絕密,擺在他們面前的只有一部《憲法》和《婚姻法》,專業書籍更是匱乏,於是學生們開始自己辦報。
食堂通往教室的路上,有一面紅磚牆,學生們常在上面激揚文字,指點江山。
蘇北小城考來的顧培東,在上面辦了一個叫《爭鳴》的牆報。
當時最能寫的學生叫蔣慶,他前後在牆上發表過《雷鋒精神與奴化意識》《回到馬克思》《論毛主席的功與過》幾篇文章。
由於其中一些觀點過於犀利,文章甚至引起教育部和司法部關注,但校方並沒有對蔣慶做出任何處理。
那面紅磚牆前,總是站滿了端着飯碗的同學,邊吃邊看,就着觀點下飯。
敢怒也敢言,一度是西政的校風
04
少年老去後**。**
四年時間很短,1982年,現行憲法頒佈那一年,78級畢業了。
他們的代表在畢業典禮上,用四川話念了李白的名句: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話音一落,星散全國,他們作為文革後第一批法學生,搶佔各個灘頭陣地,和中國的法制建設,共同成長。
40年後,當初的兩部法律擴充為243部,78年從西政走出來的少年們也多功成名就。
上至兩高及部委,下到各省市法檢,遍佈78級的傑出校友。
78級部分校友
05
三界之外的博學校友**。**
如果只有校友牆上熠熠生輝的省部大員,那西政無異於西南人大,可它偏偏不是。
自貴陽西行七十公里,有一地名為龍場,明代大儒王陽明曾被貶至此做驛丞。
現在那裏是蔣慶的隱居之處,曾經寫出《回到馬克思》的西政少年,如今在龍場驛做山長。
曾官至最高法副院長的黃姓同窗二度造訪於此,後一次臨別時慨嘆説:人如蔣先生,必能名垂千古,至於我輩,不過過眼雲煙。
未幾事發,知者謂黃公一語成讖。
已成過眼雲煙的黃姓校友
06
五行之中的重法書生**。**
湖南曾經有個案子,轟動一時,苦主名叫滕興善,是麻陽縣一屠夫。
1987年,他因涉嫌殺害史姓女子被捕,次年秋天獲判死刑,五年以後,被害人“復活”。
再十年後,滕興善冤案才得以昭雪。再審之時,翻閲卷宗,其中竟有兩名法官明確表示持“保留意見”。
他們分別是時任懷化中院刑庭庭長鄧明球,和二審合議庭成員楊偉餘,兩人不顧領導“勸阻”,頂着壓力,堅持認為證據不足。
這兩個人,都是西政78級的“不傑出”校友,現在已經“碌碌無為”而退休。
他們在今天的西政可能並不廣為人知,但是卻用行為捍衞了母校和法律的尊嚴。
著名的湖南“佘祥林案”
07
終生為師的教授**。**
2009年,西政和重慶正處在它們的至暗時刻。
年過古稀的趙長青家中有人上門求助,來者是一個曾經的西政食堂大師傅家屬,他們請趙長青出山辯護。
辯護的對象,是那位大師傅的兒子,當時的渝強實業董事長黎強。
趙長青幾經猶豫,還是決定接下了這個案子,準備做罪輕辯護,看過卷宗之後,改打無罪。
黎案庭審期間,法庭上下諸多人物,不少都是趙長青的徒子徒孫。
他提醒他們,“打黑”不是“黑打”,“務必審慎”。這些話在當時,一字千金,擲地有聲。
退休多年的老教授,在萬馬齊喑之際,給所有西政人又上了寶貴的一課。
趙長青教授
近年的西政,似乎有些落寞。
從最初的申請211失利,到99年險被重大吞併,再到後來建校時間都被更改。
偏居西南一隅,到底是易失天時地利,可是西政的卓越,在骨而不在皮。
78級的羣星璀璨,正是西政的元氣所在。縱使如今其中居廟堂之高者,不容置喙;處江湖之遠者,無從下筆。
可只要西政人的精神還在,西政就永遠還是那個西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