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四軍為渡難關生產“飛馬”牌香煙,竟走俏上海南京,煙販子紛紛衝破重重阻撓前來採購_風聞
德不孤-新闻搬运工2019-11-16 22:04
——摘自《炎黃春秋》2019年第七期

陳毅軍長為香煙起名“飛馬”
新四軍組建成軍,初期尚能從上饒國民黨三戰區領到微薄的軍餉,勉強維持軍需用度。但皖南事變後,國民政府污衊新四軍為“叛軍”,完全停撥了軍餉。沒有軍餉,那將如何生存?部隊由此陷入嚴峻的生存困境。
時任新四軍第二師兼淮南軍區供給部部長的胡弼亮向第二師副師長羅炳輝彙報説,淮南的幾個縣已有我們自己的民主政權,委派了縣長,成立了區鄉政府,消滅了土匪,取消了國民黨時代的苛捐雜税,農民的生產勁頭很大,糧食產量也得到提高。他建議,在發展經濟的基礎上,應建立賦税制度,適當向民眾徵收一些税,以便解決部隊的供給困難。
羅炳輝接受了他的意見,並同淮南區黨委領導譚震林、劉順元商討。不久,新四軍二師部隊的供給問題得到了初步的解決。
但是,由於淮南自然條件差,土地貧瘠,糧食產量低,另有一部分地區被敵偽佔領着,因而“魚多池小”的矛盾很明顯。胡弼亮瞭解到,一百個農民養一個戰士可以過得去,但養兩個戰士就異常困難。打仗是需要錢糧的,不管是打勝仗還是打敗仗,都要付出成本。每發炮彈的費用,就要抵上農民當時8畝田的小麥收成,而路西一次戰鬥打了300多發炮彈,就相當於消耗了2400畝地的小麥。為了籌款,胡弼亮想了很多辦法,如沒收漢奸的糧食等,但這些仍然解決不了根本問題。他想到當年曹操以及左宗棠曾推行過屯田政策,他們以農養軍,分別救活了各自的軍隊。於是便向羅炳輝提議,可以開荒種地。很快,部隊的糧食蔬菜問題解決了。胡弼亮又建議辦被服廠、染布廠、毛巾廠等。羅炳輝一一採納了他的建議。轉眼間,這些工廠如雨後春筍般地聳立在淮南大地。因此,二師在新四軍全軍較早解決了糧食、蔬菜、被服、毛巾等方面的困難,且自足有餘,還能用於支援兄弟部隊。
其後,在羅炳輝的提議下,胡弼亮經過思考和研究,敲定了辦煙廠的方案,以便解決香煙匱乏的問題,還可以將多餘的煙賣掉,增加經濟收入。羅炳輝表示,經費由他向軍部申請,爭取儘快落實辦廠資金。
副軍長張雲逸積極支持開辦煙廠的計劃,給羅炳輝批了42元的淮南幣作為開辦經費。陳毅軍長表示,這的確是件大好事,如果經費不夠,可以把自己兩個月的薪水捐獻出來。並應羅炳輝的請求,為香煙品牌起名。他説,這香煙是我們新四軍根據地生產的,應該起個有革命意義的名字,我看就叫“飛馬”牌,“飛馬”的含義象徵着革命發展如駿馬奔騰!
八方支援,因地制宜籌建煙廠
拿到開辦經費後,胡弼亮決定節儉辦大事,抓緊進行各項籌備工作。
一天,在馬壩辦完公事後,胡弼亮無意中從街上的香煙攤上得到一條重要線索。有幾個商人在銅城鎮集資開辦了一家“羣眾煙草股份有限公司”,這個公司裏只有一部捲煙機,生產“神龍”牌香煙,但鎮政府官員卻常常以種種名義敲詐勒索,並攤派各種苛捐雜税。公司目前已奄奄一息,無法維持經營。就在前兩天,新四軍二師佔領了銅城鎮,廠方正請求新四軍保護,或請新四軍投資入股。
瞭解到這個情況,胡弼亮考慮,如果消息可靠的話,部隊投資入股要比白手起家強。不如與他們共同辦廠,可以省去了蓋廠房、培訓工人等許多事情,省錢又省心。他趕回師部,向羅炳輝彙報了這件事。
羅炳輝當然也十分高興,他拿起電話,向佔領銅城鎮的五旅旅長成鈞詢問,有沒有這麼個快要倒閉的“羣眾煙草股份有限公司”。
小小的銅城鎮只有百户人家。成鈞攻佔了銅城鎮後,便開始對鎮上的情況進行排查。半小時前,他剛向這個公司的一位劉姓老闆瞭解了情況。接到羅炳輝的電話後,他彙報了相關情況。羅炳輝表示説,既然他們經營不下去了,那就答應與他們合作。
隨後,羅炳輝立即派胡弼亮到銅城,與煙廠的老闆們具體商量合辦入股問題,並要求成鈞協助胡弼亮辦好此事,要儘量滿足胡弼亮的要求,要什麼人便給什麼人。經協商決定,工廠由部隊參股經營,資金、人員都由部隊出,部隊掌握管理權,幾個老闆可管可不管,而煙廠要將收入的1/5付給那幾個老闆。
在籌建工作中,胡弼亮認為,原有的一台捲煙機已遠遠無法滿足生產需要。他到天長、六合搞到了兩台捲煙機,又設法聘請了兩位技師。但最後還有個難題是,當時只有一家石坊,僅有三五個印刷工人,顯然無法滿足大批量印刷香煙盒子的需要。軍部的賴傳珠參謀長恰巧到銅城來看牙病,聽説胡弼亮要在此辦煙廠,便來看看。胡弼亮便將這一困難告訴了賴參謀長。賴傳珠表示説,這事不難辦。上個月軍部通過上海地下黨,設法為報社買進了一套印刷設備。他們每天印報紙時間大約只有三四個小時,完全有時間幫着印煙盒,讓他們來承擔這個任務。賴傳珠立即在成鈞的辦公室通過電話聯繫上報社的包之靜社長,及時解決了印刷方面的問題。
這期間,二師正貫徹軍部精兵簡政的方針,撤銷了合作社,大部分幹部職工都轉到了煙廠。所以,煙廠的管理幹部和工人,基本都是合作社的原班人馬。另外,又從部隊調來一批幹部,其中有幾位是老紅軍、戰士和隨軍家屬(當包煙工人),還在當地招了一部分工人。部隊的同志實行供給制,稱為“內工”,僱請的人員實行工資制,稱為“外工”。煙廠的廠址設在銅城鎮西邊小李莊的一座地主的院落,約有20多間房屋。10間正房和廂房作為車間,炮樓當會計室,樓下辦公,樓上放錢並住人,其餘的房屋是幹部和工人的宿舍。
煙廠按照生產工藝流程,分設制絲、捲煙、包裝等8個車間。第一車間由不脱產幹部負責。全廠脱產的行政管理人員很少,也不設行政職能部門。當時的生產設備非常簡陋,捲煙機無動力設備,他們就做了個大木輪,套上皮帶,用人力搖動;用幾張長條桌當包裝台;僅有一部切絲機,他們便買了一口大鍋來炒煙絲。就這樣,他們很快地白手起家,因陋就簡、因地制宜地將煙廠籌備就緒。“羣眾煙草股份有限公司”改名為“新羣煙草公司”,並於1943年5月開始投產,當時每天可生產“飛馬”牌煙600多條,初期大部分供應部隊,解決了戰士抽煙難的問題。後來,有部分多餘的香煙,就拿到市場上去售賣,緩和了市場香煙緊缺的情況,獲取了經濟收入,初步實現了張雲逸副軍長等部隊首長的願望。
“飛馬”牌在市場走俏,遠銷上海南京
軍部領導大都沒有吸煙的習慣,但對於產品質量卻依然抓得很認真。陳毅軍長指示説,質量是商品的生命,要使“飛馬”牌飛到每個煙民手中,必須提高質量;要飛到天長、六合、淮陰,更要提高質量,將來我們的“飛馬”牌要飛到南京、上海去,這樣市場銷路就能打開了。
胡弼亮向廠領導和技術人員傳達了軍部領導的指示,共同研究決定從以下五個方面抓質量:一是設法採購最好的煙葉。定遠、鳳陽、泗縣一帶的煙葉聞名全國,他們專門選派有經驗的幹部,自備騾馬14匹,組成運輸隊,穿過敵人津浦鐵路封鎖線。二是精心炒制煙絲。煙葉進廠後,他們進行挑選,將優等煙葉加工成絲,次等煙葉另行處理。加工前先把煙梗全部抽掉,然後才刨成煙絲。炒絲時要求達到不焦不碎,香料攪拌均勻。三是科學配加香料。他們通過來往於敵佔區的商人,想方設法搞到上海大煙廠的配方。在此基礎上,他們逐步摸索經驗,取長補短,終於搞出了一個較成功的香料配方。四是認真搞好包裝。他們要求技師認真捲煙,包裝工人細心包裝。每支香煙都嚴格做到不緊不松,無空頭。五是成立質量檢驗小組。除對每道工序檢查外,還額外對成品煙進行抽檢,發現有次品立即重新加工製作,並將次品的原因找出來,並要具體當事人寫出檢討。
由於重視了產品質量、千方百計精工細作,“飛馬”牌香煙聲譽越來越好,影響越來越大。它真像一匹飛騰的駿馬,奔馳在淮南抗日根據地。羣眾爭相購買,前來訂貨的商人絡繹不絕。工廠門前經常有商販在那裏排隊,甚至夜晚還有人在等候發貨。廠區所在本是靜靜的一個小村莊,卻由此歡騰起來。為了保障供給,他們又於1944年上半年添置了捲煙機、切絲機各一部,並蓋了20間廠房,增加了100多名工人,增開了夜班,每天生產“飛馬”牌香煙1200餘條,比1943年剛建廠時的產量翻了一番。
“飛馬”牌香煙開始在市場上走俏,就連遠在南京、上海、杭州的煙販子,也衝破重重阻撓,來到盱眙採購批發。這樣,不僅解決了自用份額,贏利的部分也上交給新四軍軍部。自“飛馬”牌香煙誕生的那月起,工廠每月都要上交軍部平均30萬元。1944年秋,華北地區遇到百年不遇的旱災,千里赤地,水塘乾涸,顆粒無收。二師從香煙的利潤中,拿出1600萬元作為救災款,支援華北地區。
“飛馬”牌香煙的誕生,遠遠超出了經濟意義。香煙常常可以用來換取外部的槍支彈藥以及情報。這就從政治上瓦解了敵軍。
二師偵察員居長玉到嘉山偵察敵情,發現嘉山偽軍隊長陸建華是個煙鬼,就託人將陸建華約到天一飯店見面,居長玉對陸建華説,自己喜歡演戲,最近排演一個戲,需要一套軍裝當道具,請居長玉幫忙,代價是送五包“飛馬”香煙。弄一套軍裝對陸建華來説是小菜一碟,而居長玉想以香煙換軍裝試探一下陸建華的膽量,並想從陸建華身上打開缺口,為以後以香煙換情報打基礎。陸建華聽居長玉這麼一説,非常高興,他告訴居長玉,煙對他而言,比喝水吃飯更重要,飯可以一天不吃,煙卻不可以一天不抽。只要有煙,別説一套軍裝,再多幾套也可以。
第二天,按約定時間,居長玉在天一飯店見到了陸建華,以五包香煙換了兩套軍裝。三天後,陸建華的煙吸完了,他又想吃這不花錢的香煙,便主動打探居長玉在何處,詢問能否以“飛馬”牌香煙換衣服。晚上,居長玉與陸建華見面,提出以一條香煙換一支手槍玩玩。陸建華立馬拍胸脯,表示完全可以。為儘快拿到香煙,陸建華當晚乘倉庫保管員熟睡之際,偷了倉庫的鑰匙,取出了兩支新手槍。
第三天,陸建華以兩支手槍換到了兩條香煙。這以後,陸建華離不開居長玉了,只要沒煙抽,他就像只無頭蒼蠅,到處尋找居長玉。居長玉不僅送煙,還約他喝酒吃飯。有一次兩人吃喝之時,陸建華説出了一個情報:第二天上午,津裏據點的日偽軍30多人,要到盱眙龍山方向搶糧。居長玉聽到這一消息,假裝焦急的樣子説,如果消息確切,他要回家將住在龍山的父母接到嘉山避避。陸建華十分認真地説,消息絕對可靠,是津裏據點的翻譯官告訴他的弟弟的。當晚,居長玉跑回師部,向羅炳輝彙報了這一情報。羅炳輝立即佈置四旅兩個營,在津裏至龍山必經之地澗溪埋伏。果然,第二天上午10時,日偽軍進入了新四軍的伏擊圈,指揮員一聲令下,兩個營的新四軍一齊開火,不到半小時便解決了這股敵人。
抗戰勝利後,國民黨政權挑起內戰。煙草公司隨着軍部機關先後轉移到山東,煙廠職工直接參加了對濟南、青島、徐州的接管工作。濟南、徐州分別開始生產“飛馬”牌香煙。第三野戰軍機關進駐上海,部分煙廠職工來到上海,他們把製造“飛馬”牌香煙的工藝帶到了大上海。不久,上海捲煙廠也生產出聞名遐邇的“飛馬”牌香煙。
從新中國成立前後,直至改革開放後的90年代初,在長達40多年時間內,“飛馬”牌香煙牌子響亮,知名度甚高。它提神、蓄勁,而且價格適中,可謂真正的百姓香煙。但它的來龍去脈,這段歷史卻很少有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