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被”吸兩包煙，他們在霧霾之城卻不願戴上口罩_風聞

14日，一個平常的週四清晨，瑜伽鍛鍊者聚集在印度首都德里一處公園內，但灰色的霾已經籠罩住了整片區域。這既不是霧，也不是水汽，德里的居民清楚地知道它的威力——這已經是本月內全市第二次進入應急狀態，幾千所中小學被迫停課。

德里的空氣質量是在10月27日急轉直下的。因為能見度過低，當日所有航班均被取消或轉飛，官方下令撤除400萬輛道路行車，所有車輛只能按車牌的單雙號交替日期上路。

被“忽視”的霧霾

每年秋天，德里的污染指數都會飆升。工業排放的廢氣、路面塵土、汽車尾氣和農耕放火產生的煙灰，在這座城市無孔不入。今年的情況尤為嚴重。自10月27日至11月5日，德里遭受空氣污染的天數打破了有記錄以來的最長時間。

在德里街頭的清潔工（圖/AFP）

而即便污染指數已經超過世界衞生組織標準的20倍之多，德里的瑜伽愛好者仍然沒有戴上口罩。

“我覺得如果自己戴上口罩，看起來會像個傻瓜。”德里居民R.L.卡塔説。他已經92歲，住在公園附近的低收入區域。糟糕的空氣質量使他的咳嗽復發，有呼吸不上來的感覺，口罩則讓他感到“幽閉恐懼”。

不遠處的居民普萊姆·古普塔表示贊同。他家中沒有任何一個人戴口罩，包括他的孩子。“就算你戴上口罩，污染也不會停止。那意義何在？”52歲的古普塔問道。

事實上，和這羣瑜伽愛好者一樣，多數德里居民並不會選擇戴上口罩。而即便污染指數已經超過世界衞生組織標準的20倍之多，德里的瑜伽愛好者仍然沒有戴上口罩。

在印度紀念碑門的霧霾中踢足球的少年（圖/AFP）

人們不願意戴口罩的原因十分複雜，主要可分為三類：價格過高、意義不明、舒適度不佳。購買一個最便宜的一次性防污染口罩要花費大約89.7盧比（相當於人民幣8.8元），這對一些經濟條件不佳的居民，是筆不菲的支出。此外，人們對空氣污染可能造成的健康問題意識普遍不足。就算是那些瞭解空氣污染危害的人，也認為戴口罩既不舒服，又不美觀。

霧霾下的口罩困境

11月3日，《印度快報（Indian Express）》發表了芝加哥大學印度分校能源政策研究所的一項研究。研究結果表明，在德里，最貧困的人羣對空氣污染的防禦力也最低下。

2018年的空氣污染高峯季，研究者對德里近3500人進行了調查訪問。他們發現，在該城市最貧困的住宅區，PM2.5顆粒物在室內的濃度與室外無異，被污染的空氣能夠輕易通過門縫、劣質的窗户和廚房通風裝置潛入屋內。

而經濟條件較好的住户則能夠儘量避免户外活動，比如搭乘配備空調的車輛，在辦公室辦公，購買空氣淨化器等。這些防禦方式對於貧困家庭來説幾乎是奢侈。

11月1日，德里官員宣佈該市進入衞生緊急狀態（圖/路透社）

他們在研究中指出，人們獲取越多空氣污染有害健康的信息，就越有可能購買防污染口罩。“在實驗中，我們試圖以不同的折扣推銷口罩。即便是打對摺，10個人裏也只有不到1人的概率願意購買。然而，在我們展示完一段兩分鐘長的、關於空氣污染的教育影片後，他們願意購買的概率更高。”

今年，德里州政府首次宣佈，將為全市學生髮放500萬個防污染口罩。在11月初，這些口罩被髮到了每個學生手中。而街頭便利店的促銷貨架上也出現了一次性口罩的身影，一些公司開始為員工派發免費口罩。

印度加爾各答，走上街頭號召環保的學生（圖/路透社）

“第一次有人願意打電話進來詢問我們情況。”加依·達爾·古普塔是口罩公司Vogmask在印度的分銷商。2014年，由於患上氣胸，古普塔開始做起了口罩生意。他認為，自己的病完全是空氣污染導致的。他表示，今年公司賣出了10萬個口罩，甚至導致他們在印度的庫存不足，而不得不去中國拿貨。

但即便如此，真正戴上口罩的人仍是少數。11月13日，印度法治記者木拉利·庫裏什曼在推特上轉發了當天的空氣狀況，並寫下了自己的見聞：“我現在正戴着口罩站在最高法院的走廊裏，路過的人都盯着我看。可是，我才應該盯着沒戴口罩的他們。”13日的空氣狀況顯示，德里的空氣質量指數為490，這意味着，對健康損害最大的顆粒物濃度已經嚴重超標。

西卡·阿德拉卡的兩個女兒在德里的公立學校就讀，她認可了當地政府給學生髮放口罩的行為。但她同時表示，上八年級的女兒覺得戴着口罩並不舒服，因此只有母親在場時才會勉強戴上。

尚待覺醒的保護意識

“我們有大麻煩了。”在德里工作的肺科醫師科伊爾那尼説道。

事實上，飽受空氣污染困擾的並不止德里一座城市。在今年初，環保組織“綠色和平”聯合空氣質量應用AirVisual推出的報告中，世界污染前20的城市，有15座來自印度。

在霧霾中隱約可見的泰姬陵（圖/路透社）

去年路透社報道，僅2017年，印度的空氣污染已奪去了124萬人的生命，其中超過一半的人不到70歲。報告指出，若印度的空氣質量可以達到正常標準，這個國家的平均壽命可至少提高1.7年。

印度政府從年初開始便試圖推行一系列措施，包括在排燈節（又稱光明節）前禁止絕大部分的煙花表演，此外還引進了新型環保煙花。今年10月，印度衞生部長哈爾什·瓦爾達安説，環保煙花可以“解決空氣污染的危機”，並且削減30%的有害氣體排放。

今年10月，煙花廠的工人正在製作環保煙花（圖/紐約時報）

然而，10月27日排燈節當日，仍有許多家庭依照傳統攀上屋頂，放起了煙花。

第二天一早，整個首都都籠罩在煙氣之中，當日監測到的PM2.5濃度一度飆升至600μg/m3（高於250μg/m3即可被視為重度污染）。

在霧霾中晨練的人（圖/AFP）

在過去的幾年間，印度的環保主義者不斷警告人們，長期暴露在空氣嚴重污染下，對健康造成的危害等於每天吸兩包煙。

胸外科醫生阿爾文·庫馬爾表示，30年前，自己治療的肺癌患者中，90%是煙民。但今非昔比。

“今年，我手術的病人中50%都不抽煙，這樣的變化使我震驚。”庫馬爾説，自己的病人中有些只有30多歲。

來源：縱相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