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韃靼來自於明朝韃靼嗎？_風聞

NO.159

曲墨封/文

“ 西伯利亞汗國一開始選擇臣服於沙皇俄國，但1563年庫楚姆汗奪取汗位之後，又開始反抗沙皇俄國的領導。

是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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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捕風者 畫/一條人文主義狗 圖/地緣谷

在俄羅斯聯邦諸多共和國當中，韃靼斯坦共和國擁有非常特殊的地位，好似一個國中之國。

位於韃靼斯坦首府喀山的克里姆林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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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聯解體之後，韃靼斯坦共和國對俄羅斯提出了獨立訴求。俄羅斯聯邦不但沒有暴力鎮壓，反而採取了妥協。1994年2月15日，俄雙方簽署了《俄羅斯聯邦國家權力機關與韃靼斯坦國家權力機關之間關於劃分管轄範圍和相互授權的條約》，該條約給予韃靼斯坦共和國超出俄羅斯憲法規定的一系列權力，韃靼斯坦共和國雖然繼續留在俄羅斯聯邦當中，卻擁有特殊的地位和諸多特權。

韃靼斯坦共和國的居民以韃靼人為主。蘇聯共有六百多萬韃靼人，分喀山韃靼人、克里米亞韃靼人、西伯利亞韃靼人等許多種類，韃靼斯坦共和國所生活的的韃靼人屬於喀山韃靼人。

19世紀韃靼人復原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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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明代，北元的中原式集權體制被明軍的打擊摧毀之後，蒙古高原上的東蒙古也被稱作韃靼。兩者之間，到底有沒有關係呢？

東方韃靼

就金代的蒙古高原各部分佈圖來看，一開始狹義的蒙古只是高原東部乞顏、泰赤烏、主兒乞、扎答闌等蒙古諸部，所佔據的區域很小。後來鐵木真統一草原，遍佈高原的鮮卑系和突厥系部落都被整合進了廣義的蒙古民族。

到了明代，蒙古又分為西蒙古——瓦剌、東蒙古——韃靼，其中瓦剌血統上主要是當初林中百姓的後裔。而佔蒙古人口大多數的韃靼，也擁有着黃金家族汗系的傳承，是元王朝和北元的延續。

明洪武二十一年，北元天元十年（1388年）三月，明朝開國大將藍玉率軍北伐，直搗北元天元帝孛兒只斤·脱古思帖木兒的汗庭，在捕魚兒海取得完勝，俘虜脱古思帖木兒次子地保奴及妃子五十餘人、渠帥三千人、男女七萬餘人，馬駝牛羊十萬頭，及大量印章、圖書、兵器、車輛，對北元汗庭造成了幾乎毀滅性的打擊。天元帝孛兒只斤·脱古思帖木兒出逃時，被元世祖忽必烈之弟阿里不哥的後裔也速迭兒殺死。

捕魚兒海/今天的貝爾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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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忽必烈後裔把持的大元政權喪失了在蒙古人中至高無上的中央汗國的地位，大多數蒙古部落宣佈脱離大元政權的領導而獨立。孛兒只斤·脱古思帖木兒去世後，蒙古帝國主支不再使用廟號和年號，此後還數次嚮明帝國稱臣。因此，雖然對內還自稱元，但不被明帝國在內各方勢力所承認，而被稱為韃靼。

捕魚兒海之役後，韃靼中變亂迭生，繼承極為混亂。阿里不哥的後裔也速迭兒稱汗後不久也被殺，此後窩闊台後裔布里牙特·烏格齊也一度任大汗。經過脱歡、也先時代著名的瓦剌崛起之後，滿都魯、達延汗復興韃靼，但滿都魯、達延汗雖然自稱忽必烈後裔，實際上僅僅能確定是黃金家族，究竟是哪一支的後代已經不可考了。

直到公元1632年，韃靼末代大汗林丹汗敗於後金天聰汗皇太極的討伐，逃亡後1634年死於青海；1635年，返回漠南河套地區的林丹汗遺孀及林丹汗的兒子額哲遭到多爾袞率軍偷襲，舉族投降，蒙古帝國傳國璽被後金天聰汗皇太極所獲得，蒙古帝國主支至此宣告滅亡。

傳説中的蒙古帝國傳國玉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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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羅斯境內韃靼

而俄羅斯聯邦境內的韃靼人又是什麼情況呢？如今的韃靼斯坦共和國曾經是喀山汗國，而喀山汗國由欽察汗國瓦解後分出。欽察汗國是鐵木真長子朮赤之子拔都在長子西征之後建立，其汗系當然也屬於黃金家族。

由此觀之，俄羅斯境內的韃靼人之形成，和蒙古帝國的擴張當然是有必然聯繫的。但是，我們觀察韃靼人的樣貌，會發現他們也是典型的高加索人種，只有極少的蒙古人種特點，和東方的蒙古人迥然不同，這又是何故？

俄羅斯的韃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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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欽察汗國建立的過程中，去到歐洲並留下的蒙古人，男女老幼全部算上，較少的説法認為只有5000户，2-3萬人，至多也不會超過20萬。然而，貫穿整個歐亞大陸的草原地帶，形成一條開闊漫長的遊牧走廊。在蒙古人之前，匈人、阿蘭人、阿瓦爾人、馬扎爾人、保加爾人、契丹人等遊牧民族都曾沿着這條走廊西遷。

在這走廊的西部，本身就生活着大量遊牧民族。西遷建立欽察汗國的蒙古人通過吸納這些習俗相近的遊牧人口，與他們融合，來增加基本盤的人口數量。

由於歐亞遊牧走廊西部的遊牧民族，基本都是高加索人種，因此數量佔極大劣勢的蒙古人與他們融合成為韃靼人，形成的民族也就表現出非常高的白種人特徵。

西方影視劇選擇中亞演員扮演蒙古軍隊，

更加符合史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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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融合進韃靼人的民族，包括欽察人、伏爾加保加爾人和阿蘭人等許多民族。

欽察汗國韃靼

欽察人是漢代的康居王國後裔與阿蘭人、烏孫人、葛邏祿人等許多民族結合產生的遊牧民族聯合體。在中歐、東歐和南歐，他們也被叫做庫曼人。

戴着傳統欽察面甲的欽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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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5-1219年，欽察人曾經建立龐大的克普恰克汗國。克普恰克汗國只是鬆散的同盟，但欽察人的活動卻成功壓縮了已經步入衰退的基輔羅斯的生存空間，令基輔羅斯失去了對烏克蘭中南部的控制。

進入13世紀初，克普恰克汗國解體，但其東部分支康里人（得名於祖先康居）的活躍對於花剌子模王朝一度稱霸中亞有很大的影響。康里人不但大量為花剌子模王朝服務，擔任重要的兵源，還與花剌子模沙王家族聯姻，影響花剌子模政局。

隨着成吉思汗發動西征，攻滅花剌子模王朝，康里人也受到很大打擊。為了追剿逃亡的花剌子模沙摩訶末，成吉思汗派出大將哲別和速不台一路掃蕩進入歐洲。

二將率領三萬蒙古軍一路西進，分散的欽察部落不是對手，紛紛逃亡。這時基輔羅斯也已經瓦解成一個又一個的大小公國，許多公國與欽察部落建立起姻親關係。因此欽察人和羅斯人組成號稱多達8萬的大軍迎戰蒙古軍隊，在迦勒迦河戰役戰敗，六個王公被處死，70位貴族陣亡。

蒙古人這次進軍只是為了探路，並非要進行征服，因此獲勝之後很快離開了。到第二次蒙古西征，即著名的拔都西征時，欽察人才和俄羅斯人先後被蒙古軍所征服。元王朝將一些欽察人和阿蘭人遷移到東亞，建立了欽察衞和阿速衞的編制。

欽察汗國建立後，欽察人大量融入韃靼人當中。

描繪欽察汗國的油畫/可以看

出生活上已經很接近當時的羅斯諸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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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山汗國韃靼

就韃靼斯坦共和國的韃靼人而言，他們主要是喀山韃靼人，源自欽察汗國瓦解後分出的喀山汗國。如果追溯他們的祖先，血統主要來自伏爾加保加爾人，而非欽察人。

保加爾人屬於突厥系民族，原居中亞一帶,後隨匈人西遷到黑海以北。他們其中的一部分西遷到東南歐的色雷斯地區，與當地的斯拉夫人融合，形成後來的保加利亞人。留在伏爾加河流域的，則被稱作伏爾加保加爾人。

具有保加爾人血統的保加利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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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3年9月，第一次蒙古西征中速不台、哲別掃蕩烏克蘭草原後回師時，速不台之子兀良合台在伏爾加河附近被伏爾加保加爾人擊敗，損失了數千兵力。但到了第二次蒙古西征時，伏爾加保加爾人仍不得不屈服於強大的蒙古西征軍之下，被分解成了數個小國，每一部分都作為欽察汗國的封臣。

由於歐亞遊牧走廊西端的遊牧民族在蒙古西征時大多已經皈依了伊斯蘭教，欽察汗國也因此迅速伊斯蘭化。1438年，拔都的兄弟禿花帖木兒的後人兀魯·穆罕默德來到喀山，建立喀山汗國，從欽察汗國中獨立出來。

禿花帖木兒的後人兀魯·穆罕默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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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伏爾加河流域的喀山汗國有着良好的農業基礎，因此經濟上以農耕為主。汗國雖小，戰鬥力卻很強悍，在立國戰爭期間就曾一度活捉莫斯科大公瓦西里二世，後來又使得莫斯科大公瓦西里三世大敗而歸。

富饒的伏爾加河流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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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莫斯科公國越來越壯大，成為沙皇俄國，國力對喀山汗國形成碾壓性的優勢。由於國土依山阻河，莫斯科公國的進攻兩次被山洪所瓦解。但到了1552年，著名的伊凡雷帝靠着充分的戰前籌備與新式火炮，終於攻滅了喀山汗國，俘虜了末代喀山汗葉底格爾。

“雷帝"伊凡四世/25年征服喀山汗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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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喀山汗國被沙皇俄國吞併成為其一部分，隨着俄國的演變，逐步成為當代的韃靼斯坦共和國。

當然，喀山汗國的遺民並不都是韃靼人。楚瓦什人也是喀山原住民的後裔之一。楚瓦什人很可能是沒有西遷的匈人吸收了保加爾成分後形成的，他們與喀山韃靼人一直都有不小的隔閡。與韃靼人大多信仰伊斯蘭教不同，在被沙皇俄國征服後，楚瓦什人絕大部分都改信了東正教。

楚瓦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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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伯利亞韃靼

當然，還有西伯利亞韃靼人。顧名思義，西伯利亞韃靼人是西伯利亞汗國的遺民。16世紀中葉，俄國吞併喀山汗國和阿斯特拉罕汗國之後，發兵壓制西伯利亞汗國，希望奪取該汗國的毛皮產地並打開與東方進行貿易的通道。

西伯利亞汗國一開始選擇臣服於沙皇俄國，但1563年庫楚姆汗奪取汗位之後，又開始反抗沙皇俄國的領導。沙皇伊凡雷帝於是派出著名的葉爾馬克·齊莫菲葉維奇·奧萊寧於1581年出發，討伐西伯利亞汗國。

葉爾馬克征服西伯利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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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楚姆汗與葉爾馬克連番苦戰，終於在於1584年8月6日通過一場夜襲擊殺了葉爾馬克及其大羣士兵，但其汗國的凝聚力已經遭到摧毀，貴族紛紛自立或投降沙皇俄國。到1598年，俄軍在鄂畢河流域把頑強抵抗十多年的庫楚姆汗打得僅以身免，逃亡中亞，而徹底滅亡了西伯利亞汗國。

攻滅西伯利亞汗國是沙俄向遠東擴展非常重要的一步。在16世紀，沙俄東擴所用的人力很小，因此吞併不過20萬人口的西伯利亞汗國也花了很長時間。直到19世紀，沙俄才會非常凌厲地對東方各國舞動爪牙。

烏克蘭韃靼人

除了俄羅斯韃靼，烏克蘭大草原也曾有大量韃靼人，欽察汗國時代也是韃靼人的聚集地。但在當代的烏克蘭，韃靼人的數量卻説不上多。這和波蘭-立陶宛聯邦的擴張過程中消滅了很多韃靼人口有關。

油畫《韃靼舞》/左側的克里米亞韃靼

騎兵和右側的波蘭立陶宛騎兵在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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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欽察汗國衰退之後，波蘭-立陶宛聯邦西進奪取了相當於當代烏克蘭大部的土地，與南方沿海的克里米亞汗國形成對峙。韃靼人在聯邦的擴張當中被大量消滅，或是融入新產生的哥薩克羣體當中。

後來，波蘭、沙皇俄國、奧斯曼土耳其為爭奪烏克蘭的連番大戰，以及沙皇俄國南擴最終消滅克里米亞汗國，更是令韃靼人的人口鋭減。當今烏克蘭境內的韃靼人，主要是克里米亞韃靼人，是欽察汗國分出的克里米亞汗國的後裔。

如今的克里米亞韃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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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同而又不同

總的來説，俄羅斯境內的韃靼人和明朝時的東蒙古——韃靼不能説一點關係都沒有，畢竟他們可以通過黃金家族的活動來聯繫起來。但總體來説，東方的韃靼是蒙古人種，而西方的韃靼人是高加索人種，血統主要來自突厥系民族，雙方之間還是有着極大的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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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蒙古源流 . 薩囊徹辰

元史 . 宋濂、王禕

俄國史 . 莫斯

* 本文由作者提供，不代表地緣谷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