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歷史上口才好的有哪些人?_風聞
朝文社-朝文社官方账号-关注我们爱历史(ailishi777),阅读更多2019-11-18 12:04
作者:我方團隊張嶔
説起這類擁有“三寸不爛之舌”的強人,後人常津津樂道亂世裏連橫合縱的英姿,甚至談笑間力挽狂瀾的瀟灑風姿。但這次我們要説的,卻是十分特殊的二位:兩位身在晚清年間,更悲壯支撐近代中國恥辱時刻的“口才強人”。
説到這類人物,很多近代史粉絲們,也往往想起那位自詡為“裱糊匠”的晚清洋務運動強人。但下面説的這二位,僅以考驗論,面對的卻是比那位“裱糊匠”艱難得多的“地獄難度”。首先一位,就是長期擔任駐美大使的伍廷芳。
在21世紀初,央視一部甲午題材影視劇裏,馬關條約談判桌上,中國談判代表伍廷芳跪地痛哭的一幕,不知看哭了多少觀眾。但在真實的晚清歷史上,確實歷經太多恥辱時刻的伍廷芳,卻是個從不相信眼淚的人。這位林肯法學院畢業的高材生,年輕時即揚名香港,有着“伍叔”美名的大律師,從來以強大口才著稱。
而在接受了李鴻章邀請,成為晚清外交家裏的代表人物後,他那出名的口才,更找到了新的戰場:在那弱國無外交的談判桌上,能爭一分是一分,為正捱揍的近代中國,艱難爭取國家利益。在歷經了馬關條約的恥辱後,他有隨即接受了一個更高難度考驗:就任駐美公使。
當時的美國,正是“排華”風氣空前高漲的年月,外加大清朝敗仗打得多,喪權辱國的現眼場面極多,國際形象當然一落千丈,動輒就被美國人當軟柿子“排”。1897年,中國官員張萌恆路經美國時,竟在紐約街頭被美國激進分子攻擊。囂張的美國婦孺們拿着石頭泥塊,當街把張大人砸得灰頭土臉。而路旁的美國警察呢?竟一個個裝看不見。
這樣的遭遇,也不止張萌恆一位。中國官員在美國遭到羞辱甚至扣押,放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美國,本身就不是新聞。甚至1903年,中國駐美公使館武官譚錦鏞,因為不堪美國警察的羞辱,竟憤然跳海自殺。這,就是作為駐美大使的伍廷芳,身處的“虎穴”。
但是,就是在這樣的虎穴裏,面對美國人的白眼,面對千難萬難的處境,伍廷芳依然儘自己所能,竭力為國家利益交涉。特別是在美國排華情緒高漲,中國學生與商人也常在美國遭到刁難和扣留。以往的中國大使遇到這類事,都是能躲就躲,伍廷芳卻多次迎難而上,在給美方的照會里,他也多次展現了強大的口才,怒斥美國“以素號文明之國,而此損礙名聲之事”。其絲絲入扣的照會,常叫美國方面啞然。
於是,面對美國人的傲慢,伍廷芳卻也贏得了多次外交勝利:1901年,被火奴魯魯當局拒絕登岸的香港學生,在伍廷芳的交涉下獲准入境。同年,兩名被舊金山移民局野蠻驅逐的中國學生,也經過伍廷芳的力爭,成功獲得了入學資格。其中的一位,就是民國時代赫赫有名的孔祥熙。
這些事情,一百年後看來沒什麼稀奇,但放在當時,何其不易。
與此同時,伍廷芳還曾奔走美國各地,發表各種文章與演説,駁斥西方媒體對中國的歪曲。他在賓夕法尼亞的著名演講《論美國與東方的交際事宜》,一口氣吸引了四千多聽眾,現場掌聲雷動,其幽默風趣的演講稿,不但當時被美國各大媒體轉載,還被寫入了美國各類演講學的教材裏。以《紐約時報》的評價説:伍廷芳“英語説的與中國話一樣好,他具有所有東方的幽默和智慧,能恰到好處的將這些翻譯成美國話。”
如此境界,堪稱口才中的高手。
這樣的伍廷芳,也讓美國人感到了巨大的壓力。擔任美國公使期間,美國也不得不在各方面向中國做出讓步。美國總統羅斯福更發出一段對伍廷芳的“惡評”:“他(伍廷芳)是一個令人不愉快的中國佬,他一旦得手就能讓我們全不得好死”。在那個近代中國落後捱打的年代裏,這樣一個能叫美國總統發出“不得好死”驚呼的牛人,口才該有何等殺傷力。
而比起縱橫美國的伍廷芳來,另一位晚清口才強人,留給我們的卻更是悲壯的記憶:楊儒。
與伍廷芳一樣,楊儒也曾擔任過駐美大使。這位漢軍正紅旗出身的能臣,還曾擔任過駐俄奧荷各國使節,比起晚輩伍廷芳來,是個絕對的老資格。但是一場突發的國難,也把這位“老資格”,推到了風口浪尖的境地:庚子國難。
一場庚子國難,八國聯軍肆虐華北大地,“八國”之一的沙俄,更是騰出手來吃獨食,沙俄十七萬大軍席捲東三省,一口氣打到新民府(遼寧省新民縣),眼看中國東北大地,就要被貪婪的北極熊咬下一塊。已是焦頭爛額的清政府,哪裏還有還手的力氣,無奈祭出了新大招:楊儒為全權大臣,去彼得堡與沙俄談判。
説實話,這次“大招”,説是“談判”,可大清朝要兵沒兵要錢沒錢,手裏任何籌碼都沒有。所謂談判,看上去就是走過場。沙俄方面也擬定好了協議,就等楊儒過來畫押。但不放棄的楊儒,卻同樣以他強大的口才,開始了艱苦的博弈。
楊儒首先抓住的,是沙俄方面的漏洞:沙俄擬定的領土協議,是在強行侵佔中國領土的情況下擬定的。於是談判啓動後,楊儒就犀利反問:“假如俄員在外未奉訓條,擅自畫押,未知貴國政府能作數否”。一個“程序問題”,駁得俄國代表啞口無言,不得不廢掉“協議”。沙俄的刺刀面前,老辣的楊儒贏了第一局。
但接下來的談判,才是千難萬難:深知楊儒厲害的俄方,又炮製出新協議,並且軟硬兼施,大談大清與沙俄的“友好”,可楊儒一句話,又輕鬆戳破了畫皮:俄國的東北協議,不過“如英之待印度”。
兩個月的拉鋸談判,當然不是幾句犀利駁斥能解決的,楊儒也想盡辦法,每次談判都顧左右而言他,各種“拖”字訣當頭,拖掉一場是一場。現場記錄的翻譯顧維鈞(未來巴黎和會代表),更發出痛苦嘆息:這些記錄反映了我國曆史上最悲慘、最恥辱的時代。
也就是在這恥辱的談判裏,不停在談判桌上吃癟的沙俄,明明手握強大的武裝優勢,卻還是按照楊儒的要求,對條款“三駁三改”。到1901年3月22日,惱羞成怒的沙俄,對楊儒百般威逼,苦苦交涉的楊儒,還在談判結束後回住所的路上不慎跌倒,從此一病不起。為了國家利益,他真是用生命在拼。
他的拼,也終於沒有白費。兩個月的苦苦支撐,為清王朝贏得了外交斡旋時間,生怕自家利益受損的西方列強紛紛介入,局面陡然對沙俄不利。楊儒的病倒,更叫沙俄方面成了眾矢之的。1901年4月6日,沙俄終於發表聲明,聲稱“條約暫做罷論”。掙扎在沙俄鐵蹄下的東三省,這塊沙俄已經到嘴的肥肉,就這樣奇蹟般的,由楊儒拼命搶了回來。
但楊儒已經油盡燈枯,1902年2月17日,積勞成疾的楊儒病故於彼得堡,是年4月8日,清政府與沙俄簽訂《交收東三省條約》,收回了東三省主權。歷經恥辱的楊儒,在弱國無外交的時代,就這樣以生命為代價,創造了一場奇蹟。
奇蹟的背後,更是那個絕望的年代裏,多少身份立場不同,卻從未放棄,為中國命運苦苦支撐的身影。他們或許生不逢時,或許歷經坎坷,或許壯志未酬,但他們,真的盡力了。
參考資料:武樂堂《論伍廷芳對晚清旅美華人的保護》、 鍾康模《晚清外交家楊儒在中俄談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