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的點睛之筆，其實在最後幾秒_風聞
大象放映室-大象放映室官方账号-在电影中洞见这个世界…2019-11-20 16:41
作者| 大象
來源| 大象放映室
大家好，我是大象。
今天我們來聊一部大家期待已久的電影——
《小丑》。
《小丑》由導演託德·菲利普斯執導，演員傑昆·菲尼克斯主演。
至少在影迷圈裏，這應該是今年下半年最讓人期待的一部電影，期待的原因的也很簡單，票房和口碑都太高了。
從口碑來説，電影拿下了威尼斯電影節最高榮譽金獅獎，並且至今為止，在國內外各大電影網站上都拿下了超高的得分。
票房方面也很驚人，6000萬美金的成本，在全球拿下了近10億美金的票房，成為史上投資回報率最高的電影，並且也是目前全球R級片領域的票房冠軍。
總之，從目前所有數據來看，《小丑》都是一部被廣泛認可的佳作，那下面我們就來看看它到底好在哪裏。
首先來説，如果單純從故事角度，《小丑》並不是一部令人驚喜的電影，甚至還有一些單薄。
但電影之所以會這麼處理，其實是因為片中很多情節並不是為故事本身服務，而在為亞瑟這個人物服務。
就像電影中每一次跳舞都不在講跳舞這件事，而是在講亞瑟內心的變化，所以要理解電影講了什麼，我們首先要設身處地走進小丑這個人物。
在本片沒有上映之前，希斯·萊傑版的小丑本身就是DC甚至整個影史，一個特殊的反派，他的特殊不在於他的高智商，而是在於他已經脱離了人最基本的情感，他沒有人類普遍的同情、憐憫和同理心。
人類生來就是善惡共存的生物，但是我們的惡一直都是有所束縛的。
最寬鬆的束縛來自於從小耳濡目染的道德，再深一層來自於法律，但在法律和道德之外，人其實還是一個最深層的自我束縛，就是同理心。
沒有同理心的人是可怕的，他感知不到別人的痛苦，從而也無法估量自己帶來的傷害有多大，而反過來理解，也正是因為有同理心，我們才能與同類共情，與動物們共情，才能欣賞藝術 發展科技，所以不誇張的説，同理心是人類建立一切文明的基石。
而希斯·萊傑版的小丑則是那個喪失了同理心的人，他身上只有源源不斷的極致的惡。
在《蝙蝠俠：黑暗騎士》中，他樂此不疲地玩弄別人的生命，並且熱衷於讓其他人不斷陷入道德困境，而他這麼做的目的，就是為了反抗道德、秩序、正義、善良，這些人類引以為豪的文明產物。
所以可以説，希斯·萊傑版的小丑就是一個純粹的惡魔，他甚至代指了整個人類文明的對立面。
但在本片中的亞瑟完全不同，他起初是敏感自卑甚至善良的，他在努力迎合這個世界，只是在不斷的受挫之後，慢慢墜入了深淵。
我們可以回想一下，亞瑟是到底什麼時候真正成為一個濫殺無辜的惡魔的？
不是他在地鐵上殺死三個男人的時候，不是悶死母親的時候，也不是他殺蘭道爾的時候，甚至都不是他殺莫頓的時候。
這些階段的亞瑟，頂多只能算是以暴制暴。
我們可以想想，亞瑟在站台殺死最後一個男人時，他為什麼一定要補槍？
在殺死蘭道爾的時候，為什麼會拼命把他的頭往牆上撞？
還有打死了莫頓時，為什麼後面同樣會補槍？
因為這些都證明了，當時的亞瑟只是一個宣泄情緒的弱者。
而真正讓他變成惡魔的，其實是在電影的最後幾秒。
明亮的走廊裏，他留下了一串帶血的腳印，他殺死了跟自己並沒有深仇大恨的觀察員。
其實在整部電影中，這才是亞瑟喪心病狂濫殺無辜的開始。
也是在這一刻，他從平民亞瑟，成為了《蝙蝠俠：黑暗騎士》裏的小丑。
所以本質上傑昆版的小丑和希斯·萊傑版的相比，他們其實是處在不同階段的同一個人，《小丑》的結束，便是《黑暗騎士》的開始。
我們要理解這部電影真正想表達什麼，其實最關鍵的，也就在這最後幾秒。
前面《小丑》幾乎用了99%的篇幅，來告訴觀眾，這是一個弱者被欺凌然後反抗的故事，而只用了1%的篇幅，來介紹亞瑟成為惡魔之後濫殺無辜的場景，並且還非常隱晦地把那些血跡藏在了腳印裏。
電影為什麼會這麼處理？為什麼不多演一些亞瑟成為領袖之後，無惡不作摧毀哥譚的情節？
因為這不是電影的主題。
講到這裏我們又要回到同理心的話題，大部分人看《小丑》應該都是抱着同情和憐憫的心態。
在前面看到亞瑟被小混混毆打，被公車婦女鄙視時，我們會對他同情。
看到他後面復仇時，我們甚至會為他感到快慰。
但我們之所以會產生這樣的心理，不是因為我們冷血，而恰恰是因為我們有同理心。
《小丑》本質上就是在集全片之力來喚醒我們的同理心，它希望我們每個人都同情亞瑟。
但這種同情證明了我們是惡的嗎？
不是。
恰恰相反，它證明的是我們的善。
因為我們不是在同情一個惡魔，我們是在同情一個還沒有成為惡魔的弱者。
這也是為什麼電影只在最後幾秒，才讓小丑殺掉無冤無仇的觀察員，並且把這一段拍得這麼隱晦的原因。
電影本身並不是想把亞瑟拍成一個變態殺人魔，還讓我們去同情理解他，因為這才是真正的宣揚惡。
而電影之所以把這個節點設置的如此靠後，就是因為《小丑》所宣揚的絕不是浮於表面的惡，而是想喚醒我們對弱者的同理心和善良。
同時，也是從這個節點開始，小丑成為了人類文明的對立面。
所以電影講的絕不是贊同亞瑟來摧毀我們的文明，之所以把這個節點放在最後幾秒，正是因為電影不忍我們的文明被真正的踐踏。
所以，我們對亞瑟傾注的每一份憐憫和同情，其實都是為人類善良插上的旌旗。
電影之所以如此隱晦的表明亞瑟真正的黑化，並且不演亞瑟黑化之後的部分，也正是為了維護我們文明存在的意義和尊嚴。
當然，電影中還有很多欺騙性的畫面。
比如片中最有蠱惑性的一幕，就是亞瑟站在濃煙滾滾的哥譚街頭，四周信徒們的呼聲排山倒海，亞瑟把嘴裏的血塗向雙頰擠出一個邪魅的微笑。
這裏看似是在煽動大家犯罪，宣揚造反有理，而亞瑟似乎也是在享受着信徒們的朝拜，沉浸於成為領袖的滿足感中。
但其實並非如此，只要我們設身處地走進亞瑟的內心，就會發現，他的前半生受夠了這些暴徒們的冷漠與欺凌，他深知只要褪去小丑的妝容，他還是那個在街頭被小混混追打，在公車上被婦女冷眼嫌棄的亞瑟。
所以在這一刻，他擠出的笑容其實是猙獰的，他此刻已經沒有退路，只能帶上小丑的面具，把自己活進一個圖騰的軀殼裏。
所以對於亞瑟而言，這也絕不是喜悦，這是妥協。
如果説他當初為什麼東西努力過，那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努力活成普通人，而絕不是努力成為惡魔小丑。
所以我們看亞瑟最動人的笑容，並不是在這個硝煙滾滾的街頭。
而是在他無意間發現自己登上了莫瑞脱口秀的時候；
是在幻覺中，索菲答應了去看他演出的時候；
也是在那天演出結束後，他和索菲遊蕩在街頭，身旁一切宛如春風席捲大地一樣温柔的時候。
所以《小丑》儘管看起來是一部結局暗黑的電影，但它背後最大的吶喊，其實是讓我們不要成為也不要追隨那個殺人嗜血的小丑。
因為小丑本身，也只是想成為一個擁有點滴幸福的普通人而已。
那些在街頭扔煙霧彈投汽油瓶的信徒們，並不是他真正的追隨者。
他自己肯定也覺得，如果可以的話，他當初臉上純真的笑容，一定比他後來血腥的濃妝，更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