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藏在小空間中的民主性｜乾久美子AA演講_風聞

全球知识雷锋-以雷锋的名义，全世界无知者联合起来！2019-11-23 00:18

2019-11-23

作者：萬思晨

©Inuiuni

“在參與式項目中，建築設計彷彿作為實現民主價值的工具而存在着，而並不是為了建築。人們更重視過程反而不去關心結果。與此相反，我感興趣的是自下而上的設計如何刺激產生建築的張力和魅力。”

“我們從小空間中學到的是，每個特定的活動和空間環境是如何美妙地密不可分，它們形成了一種生態系統。”

導語

Manijeh Verghese，AA公眾項目講座策劃負責人

大家好，歡迎各位今晚來到“AAXX100”系列講座中的第二場。

此時此際，我們慶祝AA女性迎來一百週年。

我是Manijeh Verghese, 公眾項目講座策劃的負責人，同時我也是“AAXX100”指導委員會中的一員。部分學生可能不清楚什麼是“AAXX100”項目。它的設立不僅是為了紀念AA女性在過去百年中所做出的貢獻，同時也作為一枚催化劑，有助建築領域中的女性獲得更廣泛的討論。“AAXX100”是一個多媒體項目，涉及展覽、講座、工作坊、徒步旅行、出版物以及網站等各種媒介。就在學院展廳之中有三場展覽，登上台階，你們可以看到由Elisabeth Darling和Lynn Walker共同編寫的《AA建築女性1917-2017》一書，同時，在十一月的二號到四號也會舉行一場會議。

説回今晚，我們很高興能邀請到日本建築師乾久美子（Kumiko Inui）為我們分享她現在的研究。這次演講的題目名為“小空間，及一些實驗”。個人而言我也十分興奮，因為在我於AA就讀的第三年，我和朋友一起參加了一次旅行。那時我們拜訪了久美子的工作室。久美子和我們説了很多她的工作的事、她當時對視覺及知覺效應的迷戀等等，我們也有幸參觀她的迪奧商店及其他一些項目。我認為這整個經歷是無比激動人心的，所以逢迎這次機會，便想將她邀請回來向AA的廣大師生演講。同時我也要感謝《新建築》雜誌的合作者，是他們將乾久美子帶到了這裏。上個學期，也是在他們的協助之下，我們才能同樣把長谷川豪（Hasegawa Go）帶來這裏。我衷心希望能夠繼續與他們進行這些精彩的合作。

簡單介紹一下乾久美子吧。她生於大阪，本科就讀於東京藝術大學，後來前往耶魯建築學院念碩士，於美國繼續求學。她起初在青木淳建築規劃事務所工作，在2000年時成立了自己的事務所，現在同時也在橫濱國立大學建築學院（YGSA）任教。她的作品包括為《新建築》所做的“青山House”辦公設計，也有諸如為迪奧設計的門店。其作品橫跨諸多類型：住宅、教育、公共空間，還有她現在正着手的在宮崎市的社區建設項目以及為京都府立藝術大學而作的學校建設項目。今晚的演講主要關於她現在正在進行的研究，其名為“小空間”。這裏也放有相關出版物，我鼓勵你們講座後前來翻閲以獲得進一步的瞭解。

講座正文

乾久美子

很高興能有這個機會介紹我現在的工作，我是乾久美子。現在我在自己的事務所做實踐，並任教於Y-GSA。Y-GSA是橫濱國立大學的建築學研究生院，你們熟知的SANAA兩位老師也在那裏。

在我開始我的演講之前，我想向你們展示一下我在日本建築師中的定位。當然了，這只是我的個人主觀意見。

這是一張我製作的四象限圖。水平軸表示這位建築師設計是傾向於保守、還是激進，垂直軸則顯示了設計師主觀態度上是更偏向彰顯個人主義、還是更願意隱藏個人符號。

著名的SANAA位於第一象限，他們的設計非常具有革新性。我認為他們兩人的創作方式是個人化且獨立的。

另一位大師，伊東豐雄，同樣也在這一象限，但伊東的立場更偏温和，尤其是近幾年他發表的一些評論體現出他對個人主義的懷疑。

藤本壯介也在第一象限，他甚至比SANAA更加激進。當然，你們可能會發現在藤本的右上角可以看到一個 “J”。“J”在這裏單指的是石上純也。他的激進程度比藤本更甚，已經幾乎要跑出這個表格的範圍。

第二張圖片加入進來的名字都來自於東京工業大學。這所學校獨特的定位讓它成為日本最重要的建築院校之一。塚本由晴，坂本一成和篠原一男，他們所追求的嚴格的批判性使他們處於無可替代的地位*。

*校者注：久美子在講座中雖未詳説，但在批註中有關於被她放入第三象限的建築師內藤廣的一些説明。

那麼，我處在什麼位置呢？依我個人看來，我在這兒，這個既激進、又傾向於匿名的第二象限。我對作品中是否需要個人主義一事保持着懷疑，但同時卻並不保守，像YGSA的前任院長北山恆就處在這個象限裏。説實話，我覺得這個象限的建築師在除日本之外的國家並不知名，因為該象限的人和作品缺乏那種“炫耀性”。所以你們，都為我今晚的演講準備好耐心了嗎？（笑

“小空間”研究的背景和成果

近年來在日本,很多建築師對參與式的設計感興趣。回頭看，我所理解的參與型城市建設從1970年左右開始興起。實際是當時在整個日本所掀起的強烈民主運動政治背景下的伴隨產物。人們開始對於追求政治和經濟優先的自上向下的城市計劃感到反感，並提出了草根式的自下而上計劃。

我在這兒展現一個著名的自下而上設計的例子：東京市世田谷區的“羽根木公園”。這個公園由東京世田谷區的家庭主婦小組完成。她們把那種限制頗多的普通公園變成了一個兒童們可以盡情玩耍的場所。

在日本有不少這樣的例子，但是它們與建築設計真的幾乎沒有什麼關係。那樣的自下而上型的手法從2000年左右開始對建築家的活動產生了很大的影響。進一步解釋的話，我覺得特別是大學生時經歷過阪神淡路大地震的一代人對於社會的意識開始有了變化。自那次災難之後,日本終於開始全面接受和普及志願者活動。他們用不同於20世紀70年代的方式追求新的設計。他們對從前那種自下而上式的設計產生興趣,然後用不同的方式來操作——並不僅僅是侷限於一些社會意識較高的人，而是全民參與。

世田谷區羽根木公園

市民參與的市政工程（宮崎縣野岡車站項目野岡市 by乾久美子事務所）

很多建築項目和城市建設項目都是由市民參與產生的。特別是震災以後，自下而上型的設計不止是一時的流行，正在逐漸向真正的系統化轉變。我很喜歡日本這樣的情況,我自己也在進行那個過程的項目，卻對自下而上的項目的操作狀況感到沮喪。它總是隻能在一次又一次的全民討論中不斷推進。

這種過程中，建築設計彷彿作為實現民主價值的工具而存在着，而並不是為了建築。人們更重視過程反而不去關心結果。而與此相反，我感興趣的其實是這種自下而上的設計如何刺激產生建築的張力和魅力。

帶着這種興趣，我開始研究人們對環境的期望。這個調查的主體並不是人們僅作為消費者享受空間的情形，而是那些人們通過營造空間來使自身得到舒適感的情形。

我和我以前在東京藝術大學的學生一起組織了一個研究小組，徹底地研究並收集了各種各樣的場景。這些場景顯示了人與環境的相互作用。我和我辦公室裏的助手們，一共十人，拍攝各種照片，為此工作了將近7個月的時間。這項研究的結果集結成一本名為《向微小風景學習》的書並最終出版。我們研究了遍佈日本各地，包括海邊、當地城市、郊區和鄉村的各種空間場景，總共得到了18000張樣本圖片，然後選出其中的2000張分為150組用於出版。

下面我將展示一些書中的案例。首先是從一個小漁港中得來的例子。這個屬於漁民聯盟的底層架空空間變成了客廳，上午的會議結束後，漁民們會自發聚集在這裏。

110 大屋根/ 110 Big roof

高知県高岡郡中土佐町/ Tosa-cho, Takaoka-gun, Kochi

From “little spaces” TOTO publishing

在漁業工會的附近，有一個阿姨和奶奶們聚集的場所。不知何人在防潮堤的缺口上設置了一個帳篷，風不時地吹過，待在這裏很是舒服。出於對周邊條件的考慮，人們會自行選擇他們感覺不錯的地方，並把這些地方變成自己喜歡停留的場所。

108　影が呼ぶ/ 108 drawn to the shadows

高知県高岡郡中土佐町/ Tosa-cho, Takaoka-gun, Kochi

From “little spaces” TOTO publishing

我們也找到了很多這種鄰里聚會空間的例子。所謂日常生活中的滿足感，正取決於一個人有沒有類似這樣能用於社交的場所。我們發現無論是在鄉下還是在市裏，都存在這種為小型社區而營造出來的場所，這些地方通常由各種各樣的東西手工拼建起來，由於街坊們不斷帶來東西，室內通常都呈現無組織的狀態，和刻意而有組織的設計區別甚大。

123 つけ足しペタペタ/ 123 slapped-on additions

京都府與謝郡伊根町/ Ine-cho, Yosa-gun, Kyoto

最後是一個市集的例子。市集場所是人們為了獲得自己的舒適感而自發營造空間的寶庫。為了支持市場活動，這個環境中所有的場景都被徹底定製。即使是在被詳細規劃使用情況下，自下而上的改造依然繼續在填補着當初的設計，使市場的被使用情況更加“人本位”。

88 使いたおす/ 88 Used exhaustively used

徳島県鳴門市/ Naruto-shi, Tokushima

這之後，我開始思考一個強烈的問題: 我們要如何拓寬我們的規劃和設計以容納人們這些自下而上的改造？

在日本，人們已經對於如何廣泛容納使用者自下而上營造活動的設計方法這一課題進行過大量的討論。例如，克里斯托佛·亞歷山大（Christopher Alexander）的一些研究聲稱一個項目只有通過自下而上的過程完成才是有效的。他真實實踐過的項目也要求使用者參與設計全過程中的每一個環節。

這張照片是他在日本完成的一個實驗。這些都實驗都很偉大，但很明顯，該項目不能達到成熟的（人居）環境通常所具有的豐富性——儘管實驗程序非常詳細。問題似乎在於他對設計完成之後的期望太高了。

Eishin Higashino High School

1985

Iruma-city, Saitama

為了超越亞歷山大所做的嘗試，並得到新的設計方法論，我做了一些假設：

①. 設計需要自上而下的整體規劃；

②. 應該期待在設計中出現熟練使用自上而下的想法的行為；

③. 應該積極期待竣工後的自下而上的靈活運用。

這樣的自上而下的設計並不是為了建築師的自我主張。我並不希望自上而下的設計扼殺自下而上的想法，而希望自上而下的設計在期待和誘使，觸發自下而上的活動。

這三條假設中，①自然且普遍地被大家所認可。在此之上，我認為如果①和②能實現，那麼③也能實現。

之所以得出這樣的結論，是因為我遇到了生態學領域中的“干擾”這個概念。干擾是使生態系統發生局部變化的一種方式，可以參考火災、洪水、暴風、海嘯、滑坡等。干擾會阻止森林走向極相，據説有保持生態系統生物多樣性的作用*。從長遠來看, 被認為是毀滅性的過程反而是維持整個系統的平衡性的關鍵。這是科學界通過長時間的觀察產生的概念。

*校者注：可以參考之前的加州大火，在數十年人工強勢壓制森林火災的情況下，一直無特大災害發生之後，去年爆發了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森林火情。

受這種觀念的影響，我認為在規劃設計過程中出現的自上而下的想法就是一種干擾，且我接受這種干擾會喚來自下而上的恢復。一些自下而上的恢復是由規劃者在項目規劃階段時就設計的，另外一些自下而上的恢復則由用户在項目完成後着手。我認為這個過程有助於實現建築環境的多樣性和豐富性。

理論部分先到此結束。下面，我將介紹一些基於這些想法，在尊重自下而上營造行為的基礎上誕生的項目。

House M：Top-down形式元素，Bottom-up修復性設計

House M

(provided by Inui office official website)

我們首先從這個房子開始。設計這個房子是在我們完成研究之後，所以就直接應用了其成果。

Site（planning scale）

這是一個四口之家的住宅。基地位於東京都內的繁華區——池袋——的西側。圖上紅圈所顯示的區域就是基地，過去曾屬於這片網格狀住區，但現在因為市政規劃下新修的主路，所有和這條主幹道的交匯的道路都被斜切。如下圖所示，我客户所在的基地現在就像一片薄薄的切片。

Site（block scale）

由於所有的路都被這條道路切斷，主幹道兩側的各個地塊大小又差異甚大，所以主幹道兩側那些在地塊上建的建築物也有着劇烈的尺度變化。高大的公寓和小型的獨立房屋混合在一起，這就是環境的基本情況，一個日本城市規劃條例下的典型情況。

我們場地的建築物的形狀被首層用地所制約，此種情況下郊外別墅式的房子不太適合。作為其替代，或許需要某種城市住宅的形式。

continuous views along main street

在日本，都市型住宅的典型例子是町家。這是一種在有限的土地上巧妙平衡生活與城市關係的技術。在這其中，現在你所看到的房檐部分，是將街道和建築內部分隔開來的非常具有通用性和普遍性的建築要素。

63 庇をつける/ 63 Eaved

島根県鹿足郡津和野町/ Tsuwano-cho, Kanoashi-gun, Shimane

我想把這個房檐作為考慮都市住宅的契機。我們從小空間中學到的是，每個特定的活動和空間環境是如何美妙地密不可分，它們形成了一種生態系統。我們想找出整合活動空間和環境的方式。所以對於HOUSE M，我們嘗試去重複屋檐，且關聯每一個屋檐，為每個樓層傾斜且變換角度。如圖所示的草圖反映了設計中對視點變化的考慮。我用自上而下的方法把建築的形式放入項目中，最後得到了一個奇特的形式。請讓我一一解釋。

Variation of sights (sketch)

Section

首先我想使用這種形式來處理與周圍環境的關係，每個樓層都會有所不同。

一樓的斜坡看起來就像一個屋檐，給內部提供了一種略微封閉的氛圍，保留了一些隱私。同時它也向街道展示令人熟悉的街屋的面孔，迎接着路人。

Ground Floor (perspective)

二樓，兩塊板都向着主幹道打開傾斜，給客廳創造了一個開放的氣氛。不過這裏距離街道很近，且因為樓層高度被最小化，所以此處幾乎與街道是一個整體。板的出檐使主幹路上來的視線難以進入內部，稍稍保證了隱私。

Second Floor (perspective)

三樓，兩塊板都向着主幹道封閉傾斜，保證卧室的私密。這一層隱私尤為重要。我們正是用這些漂浮在不同的方向的屋頂板，試圖去給一個房子內部創造各種不同隱私層級。

Third Floor (perspective)

Plan

如果你看看平面圖，你可能會發現進深最多有3.1米，而三樓只有2.6米。房間很淺，大部分空間都被屋檐下圍起來了。正是這種遍佈於整棟的淺，才使得“只有屋檐的建築”這一概念成立。

所有的空間都被統率在大屋檐之下，即使你待在一個房間裏你也不會感到完全封閉。不過，如果目標僅僅只是為不同樓層提供不同的隱私層級，或許並不需要採用如此複雜的形式。複雜的形式之所以在這裏必不可少，正是為了生成我之前提到的“建築和活動的生態系統”。

我希望這樣的異形能夠推動自發設計行為的發展。例如這三個板是屋檐，但它們同一時間也是斜坡。屋檐是有用的，斜坡對房子來説卻很麻煩。為了使這個形式能夠作為房子使用，許多設備是不可或缺的：

為了獲得水平地板，我們在板的頂部又建造了一層木地板，也讓一部分石板就這麼裸露着作為泥土地面出現；

或者因為部分面板是傾斜的，距離街道的距離根據你所站的位置而決定，我們就在街道接近最近的地方固定了一個長凳，希望使用者可以與街道上的人發生關聯；

另外，在每個屋檐處充分利用對角線，通過傾斜的平板和梯形的土地形狀很好地收集雨水，讓雨水自由流動等等……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斜板，我們進行了大量的調整。我們希望作為設計師的自己能夠從一開始就享受這個過程。不是直接應用我們從小空間收集的主題，而是期望在進行設計的過程中小空間就自然出現。

The layer and the bench

The rainwater collecting facility

此外，我們也不會説僅僅希望這個過程發生在設計師身上，換言之，當建築完成時，營造小空間這一活動不會結束。設計會繼續下去，建築也偶爾會被使用者改變。

到目前為止，房子看起來是令人興奮的。這兒後來出現了一棵巨大的棕櫚樹，一個郵箱和一些使用者自制的裝飾藝術。回顧設計歷程，發現一開始我只是採用了一種有秩序感的形式元素，也就是這三個傾斜的板，然後這個形式帶來的獨特情形讓我們規劃者和客户都冒出各種各樣的想法。House M是一個非常小的試驗，但它也代表一個動態過程。在此之中，自下而上和自上而下的想法都參與進入項目。

七ヶ浜初中：Top-down平面結構，Bottom-up類型設計

Shichigahama Junior High School

(provided by Inui office official website)

我將介紹另一個更大的項目，它是東日本大地震災後恢復項目之一。我考慮的問題是我們應該如何在這個項目中實現小而自由的空間，就像我們小住宅所做的那樣。

七ヶ浜（shichigahama）是一個半島町鎮，距離仙台市市中心有30分鐘的車程。七ヶ浜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地方，有游泳的海灘和成羣伸展的松樹。傳統的觀光景點——松島，就在基地附近。如圖，這是著名畫家歌川廣重的一幅浮世繪。

Hiroshige’s Ukiyo-e drawing portraits of Matsushima

後來七ヶ浜受到海嘯波浪的破壞，海岸線斷裂，部分居民區和稻田被海嘯破壞。初級中學所在的半島中部是一座小山，人員從海嘯的破壞中逃了出來，然而初級中學自身被地震嚴重破壞。

在日本，學校作為一種建築類型，有許多有趣的特點。首先，公立學校不僅僅用於教學：放學後大多數學生留下來參加俱樂部活動，進行體育、音樂或藝術活動；許多活動開放的地區，如節日和文化節等也在學校舉行；它被用作選舉投票站，也是災難發生時重要的疏散設施。因此，學校也作為當地的社區中心在發揮作用。也許正是出於這個原因，與其他公共設施相比，大多數學校的使用空間出奇的靈活。小工棚和帳篷在校區附屬建築中自發隨意地搭建，形成了遍佈整個日本的校園的面貌。或也可被認為是一種文化。

這是之前七ヶ浜初級中學的照片。為了園藝和清潔工作而搭設的小屋四散各處，學生們的活動不僅僅侷限於內部的木質建築，而是擴展到了大部分場所。我認為，（建築中）有更多這種自發設備，就會成為更豐富的環境。

因此，我們提出了一個聽上去可能會太過直白的概念：到處搭小屋。我們的目的不是要重建之前有很多小屋的校園景觀，而是遵循學校的整體概念，遵循這種文化，以增設小屋的方式來最大限度地利用場所。

雖説如此創建學校仍然是主要目標，所以我們必須從建築設計的角度來考慮如何處理這些棚屋。

想法自由地結合兩個意向：大框架和小結構。我們想以簡單的框架結構為主體，同樣一個類似的簡單框架添加到主體上，我們稱這個對於項目而言的小空間，不斷增加，不斷發展。通過這種空間規劃方式，那些限定在由框架定義的空間內的活動將會自由擴大展開。自然而然，根據分別教育的要求，這些空間也就對應不同的學習組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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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體由中空的方形相互連接而成，這個結構本身也可以自由發展。模型中棕色的部分是許多附着於主體結構的小空間。這裏展示了主建築和小空間的完整圖像。

來看看我們具體是怎麼操作放大上圖中紅色的結構部分，我們可以看到每個空心方形單元僅僅由交叉房間和走廊組成。在這裏我們附加了許多小空間，調整概念上的想法，使之符合實際。首先，我們試圖搞清楚每個小空間的用途和數量：例如，我們決定每個年級有三個小空間，然後如圖顯示某組小空間的三種功能。

然後，我們也將小空間對應教育設施的詳細功能要求，如廣播室，小倉庫和學生會議室。特別是學校設計，日本教室的模塊的主流為8mX8m，這限制建築的結構形式。另一方面，也有許多方案不兼容這個教室模塊，這會讓學校規劃變難。用我們的方法可以很容易地運行這種程序卻不受模塊的制約。它簡單，又不受限制。就學校設計而言我挺中意這個點子。

The Little Spac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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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顯示了一般房間（如教室）和小空間的平面佈置。另一方面，雖有像這樣約30個房間和棚子作為小空間分散在校園建築內，但在這個項目中，所謂的小空間除了這些之外，還有長凳、書架或走廊等地方。它們整體連接起來。

一旦我們以一種做加法的態度開始設計，就會被這種動機驅使着逐漸添加一個又一個有用的東西。

Rooms, corridors, bookshelves as little spaces

在日本，一個標準的教室班級有40個學生。與這種基本的學習空間相比，小空間的作用是能夠補充學習的多樣性，活用於小組學習模式及其他學習模式。

標準化的教室空間

這個工作場所雙面朝走廊，與你看到的正式工作場所相比，空間與走廊更加統一。每個工作場所在規模和佈局上都是獨一無二的，以便提供更多樣的學習環境。

同時，我們試圖用許多窗户將房間圍合，這樣在天氣好以及清理房間的時候，房間都可以保持開放。

除了作為主體框架以外，這種將空心方形連接起來的想法也給我們的設計帶來了其他的好處。作為一個預算有限的災後恢復項目，整體上我們被給予操作的空間並不多。這種情況下如果我們以一般方式去設計，很容易就變成最常見的走廊連教室模式。作為設計師，我們不僅試圖創造那些人們能聚集在一起的小空間、小場所，也在不同空心正方形的交接處把每條走廊結合在一起，產生足夠的大空間。

如圖，這是空心正方形形狀交接的地方之一，用來開大型的學生會議。

Joint of hollow squares (for student meetings)

下圖顯示了我們以小空間的方式設計的廣播室和另一個學生自己獨立組織使用的空間。建築完工後，我們發現學生們在上課、課間休息、放學後或社團活動期間，都會利用這些小空間。

你們可能記得我在講座開始時提到了“擾動”這個術語。在這個項目中，我認為空心方形的主體建築就是這個項目的自上而下的擾動，而這些“小空間”，則是設計中自下而上的元素。就這樣通過在基本的學校建築的基礎上做加法，添加所需物件的這種方式，我們創造了一個校園。這同時也是結合了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方法的過程。

little spaces used by students

唐丹鎮學校：Top-down土木工程，Bottom-up建築設計

Toni Elementary School / Toni Junior High School / Toni School Nursery

(provided by Inui office official website)

我還將介紹另一個東日本大地震災後修復項目。唐丹鎮（Toni）位於釜石市（Kamaishi City）。這是一個能俯瞰小海灣的屋舍緊湊的小漁村。它被海嘯一直襲擊到了如圖所示的藍線。小學及孩兒童禮堂遭到海嘯的襲擊，初中從海嘯中逃得一命，但它的結構卻被強烈的地震震毀。因為初中所在的區域是高點，所以市政當局和當地居民決定在此處重建該地區的全部三個項目。他們的首要要求是下一次能夠避免遭到海嘯的襲擊。

site

紅色區域顯示了基地，可以看到這裏既有平坦的區域，也有陡峭的區域，但因為平坦的區域被用作臨時臨時學校和臨時兒童禮堂，如圖所示唯一適合建造的區域是剩下的陡峭的山坡。在陡峭的山上施工是困難而昂貴的。此外，由於東日本大地震的破壞是如此巨大和普遍，每個重建項目都必須以較低的預算進行，這種困難的情況使我深思什麼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這張圖顯示了紅色區域周圍的情況。建築區位於現有臨時校舍的後面，地面和街道之間的垂直高差超過25米，相當陡峭。初期我試圖根據等高線佈置建築體量，原因是這樣似乎可以降低成本。此外，組羣體量也能和周邊景觀相協調。根據這個沿着等高線佈置的初期方案不斷做調整，然而在我們提出更明晰的建議後，當地市政府從國家政府得到了更嚴格、詳細的預算信息。此外，被災地的建材價格高昂和職人不足等問題也愈加嚴峻，因此我們必須要追求經濟合理性。

elevation and environm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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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hemes on early st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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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到這些信息之前，我們的研究原則是建築組羣基本維持地形，因為這樣可以使總成本最小化。然而，包括政治條件在內的現實情況卻與此不同：日本的土木工程業比建築（設計）業強大得多，因此雖然土建開發的預算是充裕的，實際上建築的預算卻很少。從政治的角度而言，儘管成本更高但多分預算給土建程序的選項很有利。

maintain landform

transform landform

我不情願接受這種非理性的事實，但我的身份卻要求我必須接受它。然而，我對於地形改造一事懷有膽怯之心，原因是以現代土建的方式進行的地形改造總是遠超人類尺度，特別是在災區。我們目睹過過度的地形改造和巨大的海上建設。這張照片由自由攝影師畠山直哉拍攝，顯示發生在陸前高田(Rikuzentakata)，這個311大地震受災最嚴重的的城市中巨型的海拔抬升工程。

Photo by Naoya Hatakeyama, from “Rikuzentakata since 2011.3.11”

相反在現代化之前，土地的形成往往都比較小規模。這張圖説明了20世紀60年代當地一個還處於前現代的小村莊的地形，從此可得是對土地的最小化改造創造了人尺度的棲居環境。

Design survey by Kohjiro Laboratory, Okinoshima, Sukumo-shi Kochi

「デザイン・サーヴェイ」神代研究室、沖の島、高知県宿毛市

此外，我關於小空間的研究告訴我們，小尺度的地形改造能產生豐富的棲居環境。考慮到這些例子我重新開始着手這個項目。不過儘管必須接受所謂現代土木工程的技術，我還是儘可能地想讓地形符合人尺度。

39 収まっている/ 39 fitting perfectly

広島県尾道市/ Onomichi-shi, Hiroshima

From “little spaces” TOTO publishing

我做了更多樣的嘗試，同時研究地形和建築佈局、調查並測試什麼樣的佈局模式更適合村落景觀、還把作為兒童學校的空間質量也納入考慮。此外，還要考慮大型渣土車的進場道路。

我們日本的建築師有時會去檢查施工設計方案，但很少經手參與施工。我邀請了土木工程顧問加入我們的團隊，但因為我們的思維方式和繪圖方式有所限制，以至於很難相互溝通。最後，為了瞭解改造地形的施工方式，我們的設計團隊開始製作土木工程的實體模型。

過程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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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多月的時間裏，我們繼續研究地形和建築佈局之間的關係，然後我們發現我們做的越多就越覺得困難。此外我們一開始儘量避免現代施工產生的擋土牆，因為它總是顯得很冰冷。然而我們後來發現無法避免它，因為25m高差實在是太高。最後我們採用了平行佈局，接受了現代的擋土牆，儘管如此，仍抱着一種我們是否已經向施工屈服了的不安。

我們也擔心平行佈局與村落佈局上的在類型有所差異，所以只能耐心對待各種矛盾，繼續審視可能性。然後，我們逐漸找到村落景觀與平行形式佈局之間的聯繫點。為了軟化其存在，我們把擋土牆儘可能只往一個方向（南北方向）佈置，並用坡來處理另一個方向的高度差異。

layout of retaining walls

在這一過程中，我們試圖使人造土地的形式融入周圍的景觀。最後，我們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平行佈局並沒有問題。某一刻後，我們覺得它們看起來就像是自然地形中的皺褶，甚至某種意義而言還有點幽默。這就意味着擋土牆這一手法終於逐漸能自洽了。我們以這種方式逐漸轉譯現代的土木工程技術，如圖顯示了最終的地形。

final landform

校舍的佈局中每個學校房子都很簡單，它們都是有山牆的木結構建築，一共六座。

與擋土牆平行佈局一樣，走廊、連廊等所有通道都與擋土牆平行佈局。此外，流線穿透建築物彼此連接。儘管建築物分散佈置，但不同功能彼此連接就形成了功能網絡。

circulation

接下來的第一張圖展示了擋土牆和路堤的淺坡，第二張圖顯示了場地和周圍的地勢關係，還顯示了建築物後面有個通向村莊的小路。圖中有綠色屋頂的建築物是最近被拆除的舊體育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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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顯示了最終的地形。大部分是挖土，少部分填充。垂直高差的設置上，根據土木工程規範，每四米一個高差最為高效。此外還可以看到剖面上校舍的佈局。我按每隔四米設置其中一棟房子的二層，這樣這些校園建築彼此之間就都是相連接的。例如第3座的二樓與第5座的一樓是同一層。

下圖顯示了周邊景觀和建築物之間的小花園。較低樓層的天花高度是由地形準備確定的4m，對於木質校舍來説是相當高的。與較低的樓層相比，較高的樓層設置了有限的天花板高度以增加差異。

下面的第一張圖是底層，寬敞明亮。第二張圖是上面一層，和下面一層相比它很低，所以氛圍更加親密。上層傾斜的天花板也創造了不同於較低樓層的印象。

所有的建築都面向兩個庭院，二樓的房間可以看到大海。總之，因為每棟建築都被兩個庭院夾在中間，所以建築的任何部分都是明亮而舒適的。尤其是可以俯瞰海景的地方非常棒。孩子們可以同時欣賞大海和山脈。

除了木材的特質外，羣組中還有各種各樣的聯繫。第一張圖表明瞭內部空間和自然的關聯。當陽光明媚時，學生和老師可以自由漫遊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第二張圖顯示的是建築彼此之間的聯繫，在長長的教學通道上有幾座連接橋。第三張圖顯示的是區域與花園之間的練習，此外，這張中還展示了擋土牆（右側）以及填充土湧入庭院軟化擋土牆腳的情況。

所有的材料和技術都是廉價的，但是通過結合它們互相間能找到良好的關係。我儘可能地試圖創造美好的棲居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