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鍋他們必須背!這個階層的失去制約,讓漢人一千年都沒戰鬥力!_風聞
观察者网用户_236361-2019-11-25 13:22
編者按:很多歷史愛好者可能都有這樣一種印象,從宋代之後,中原王朝在對外作戰上就顯得相當無力,再也沒能漢唐雄風了。對此,很多人給出了不同的理由,比如缺乏戰馬,北方少數民族更強大了,中原人缺乏尚武精神等等,甚至有些什麼缺乏中亞的軍事輸入之類的奇談怪論。那麼,真正讓中原王朝軍事無力的根源是什麼呢
從宋代開始到明清,中國似乎體現出一定程度的內卷化,軍事動員能也力無法與龐大的人口匹配。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在於封建國家在固定資產領域掌控力的收縮,對於基層掌控力的下降,也就是所謂的“皇權不下鄉”。從宋開始,地方宗族勢力確實極大膨脹了,土地兼併速度也比以前劇增,使得政府對於人口、土地和財政的掌握嚴重衰退。如果要究其原因,士族政治向庶族政治轉型過程中出現的失誤,應當是一個重要因素。
提及士族政治,許多人都會嗤之以鼻,認為血統論不可取。但冷兵器研究所之前推出的《曹操是革命家?他對百姓還不如袁紹!説説教科書裏沒有的門閥政治》一文中已經説了,士族並非一個徹底封閉的階層;士族和寒族是可以轉換的,連續數代擔任顯職,寒族就能崛起為士族,士族長期被裁抑則會跌落為寒族。譬如在東晉赫赫有名的陳郡謝氏,在曹魏時代不過是一家寒族而已,是通過建立事功而擠進士族俱樂部的。
出身士族的大將名將薛仁貴有很高的文化素養,曾著有《周易新注本義》十四卷。不可否認,士族權力失控會導致災難,但士族與寒族的鬥爭,寒族為了晉升為士族做出的努力,大部分時候還是有利於國家利益和底層百姓利益的。東漢對於胡人的顯赫戰績,唐朝士族政治締造出的盛唐景象,無不説明這一點。當然這不是説庶族士大夫的崛起就一定是壞事。畢竟從中唐開始,士族也確實越來越腐朽,到了退出歷史舞台的時候了。當庶族士大夫未曾掌握高層政治權力,主要站在民間抨擊士族門閥的腐朽以及對於政治權力的壟斷時,他們是具有進步意義的。而入宋之後,科舉制度的完善,印刷術的發展,也使得庶族士大夫徹底取代士族門閥站上了歷史舞台。但是有宋一朝對於士大夫的過分縱容,無疑使得庶族士大夫的權力失控了,所謂的“財取於萬民,唯恐其有餘。恩逮於百官,唯恐其不足”。
宋代開始,不但既得利益層的規模變得比以前龐大太多,而且士大夫與中層勾結程度也極大上升,形成壓迫底層的利益共同體。宋代的户籍稱作“五等版籍”,分為主户和客户,客户即佃農,而主户依照財產等級分為五等,其中一二等擁有150畝以上的田產,屬於地主階級。宋代士大夫對於三四五等的主户,以及沒有自己耕地的客户,其實是極盡歧視的。而他們往往提到的民,事實上只包括一二等的富民,他們與士大夫階層聯繫緊密。如王安石變法時,士大夫紛紛反映民情不樂,事實上是因為變法損害了大地主的利益,而舊黨士大夫就作為大地主的利益代言者發聲。
宋代士大夫比起前代更明顯地與地主階層進行勾結,原因有二,其一在於宋代士大夫大多本身就來自庶族地主階層,其二在於比起前代較為封閉的士族門閥體系,宋代更龐大的利益集團能夠與更多地主階層達成合作關係,達成對於基層的掌控,損害國家利益。而宋代"田制不立不抑兼併"的制度,使得知識分子一旦掌握政治權力,就很容易利用政治上的上位優勢令自己的家族成為大地主。
而舊式的士族,往往由於自矜門第清貴,瞧不起中層的地主階級,也害怕他們崛起成為新的士族,往往對中層實施打壓,限制其兼併土地人口。這個過程中,掌握高層權力的士族之利益與國家利益、底層人民利益就會有一定契合的地方,而均田體系也能維持較長時間。
▲程朱理學在哲學上有其積極意義,但終究弊大於利
孟子説的“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是儒學中的重要指導思想。後世既得利益者哪怕心裏再瞧不起百姓,也必須做出個樣子,比如唐太宗就説“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但從宋朝開始,官僚們信奉“與士大夫治天下,非與百姓治天下也”,敢於全面不把底層人民放在眼裏。套用某南亞大國的段子就是,“一億人,十億牲口”。宋代名臣黃震曾經對宋朝政治做出評價,“曰民窮,曰兵弱,曰財匱,曰士大夫無恥”。從表象上看,宋代士大夫“尚氣節”,為何會被黃震説成無恥呢?這是由於程朱理學的興起,使得宋代的道德評價重小節而略大體,且並不把善待恩養底層百姓作為重要的評定標準,甚至道德評價成為拉幫結派、互相攻訐的黨爭工具。
中國自漢以來就有著名的清議傳統,是民眾嚮往清明之政的心理反映。明代大家顧炎武曾評價説“兩漢以來猶循此制,鄉舉裏選, 必先考其生平,一玷清議,終身不齒”,從兩漢到兩晉南朝,清議能決定個人的升降,家族的浮沉;在南朝,遭到士人羣體清議禁錮的,甚至需要皇帝特赦才能解除。漢晉以來,清議對於善撫百姓、崇尚節儉、賑濟災荒、推廣教育等善舉,都列為重要的評價選項。而士族雖然位居高位,但除非像梁武帝蕭衍時代等少數時期那樣被極度縱容,往往也畏懼清議影響家族前途,而對於壓迫百姓有所收斂並往往建立善舉。而善舉突出者,也常被引為名士,如漢末三國遼東管寧“遂講詩、書,陳俎豆,飾威儀,明禮讓,非學者無見也。由是度安其賢,民化其德”推廣教育,就得到海內敬重。
▲朱熹
而宋代清議規模上雖然達到了高峯,形式卻變得極為浮誇迂腐。宋寧宗時,台諫為迎合韓侂冑之意,攻擊朱熹的“偽學之言”,然憚清議,不欲顯斥熹。《宋史》卷三九五《陸游傳》又載: “遊才氣超逸,尤長於詩。晚年再出,為韓侂冑撰《南園閲古泉記》,見譏清議。”就以上這幾個例子我們可以看出,清議糾結士眾,煽動民意,使得程朱理學的領袖並未作出多大貢獻就能享受極高的推崇和地位。而韓侂冑這樣鋭意北伐的進取派,只因為被清議所非,陸游為他寫文也要遭到清議詆譭。綜上所述,我們認為,隨着士族政治的徹底衰朽,庶族政治的崛起當然是大勢。印刷術的普及,科舉制的成熟,政治體制的發展,使得官僚選拔面廣泛化也是題中應有之義。
印刷術的普及,使得能夠識字的人口極大增多,底層百姓也開始有機會通過科舉進入士大夫階層。但是士族衰亡之後,原來的皇權-士族-寒族-底層人民四級關係簡化為皇權-士大夫-底層人民三級關係。士族和寒族的對抗不再存在。然而又沒有相應的新型制衡機制推出,新型庶族士大夫的權力失控,使得從宋開始士大夫上欺天子,下虐黎民的情況遠勝於前代;而官民對抗,也由此登峯造極。
▲科舉制從宋代開始徹底結束了士族政治
比起有股東性質的漢唐士族,參與帝國軍事擴張帶來的家族利益,對於把控輿論的後世士大夫而言,遠比不上利用職權兼併土地人口,控制基層帶來的利益。華夏帝國的內卷化,也成為難以避免的事情了。我們當然不能説庶族士大夫是反動的。事實上士族政治生命力能從東漢維持到盛唐,正是依賴不斷有優秀的庶族崛起為新的士族,為士族階層輸入活力,甚至有關隴集團崛起這樣大規模的換血。但一個階層一旦失去制約,必然造成危害。
從軍事角度上説,當一羣人僅憑熟讀詩書就能高人一等,從而壟斷知識、教育,以及財富等社會資源後,自然就會把被壓迫和被剝奪者當成“非人”了。而當一個社會只有少數士大夫當成“民”,廣大百姓被視作牲口時,運行的又不是北方少數民族那種軍事體制,多大的人口優勢都很難轉化成軍事優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