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家庭暴力戴上“都是為了你好”的面具之時_風聞

談及家庭暴力domestic violence，許多人都會在意夫妻間的暴力——於是大家又一次想起了《不要跟陌生人説話》，以及馮老師的不朽演技……

但家庭暴力，其實不只是夫妻間。

針對配偶、雙親、子女、情侶等的暴力，都可以算。

尤其是打孩子。

無論是針對夫妻，還是針對孩子，骨子裏，家庭暴力都是家庭中的強勢者，針對弱勢者。

一般認為，夫妻間暴力，是為了控制。嗯，我又要舉《不要跟陌生人説話》的例子了……

而因為家庭中，孩子在成年前受到監護，天然容易成為被控制者，所以針對孩子的暴力，才比較不明顯。

有許多説法，細想來挺可怕。

“下雨天打孩子，閒着也是閒着”——為啥閒着就得打孩子呢？

“棍棒底下出孝子”——這句話更讓人汗毛倒豎。

名劇《大宅門》裏，有個情節很有趣。

性格好強的二奶奶，打頑劣的白老七。明明自己打着心疼，但還是接着打。打完了，抱怨丈夫不拉着點自己。

哭着唸叨，“他越不哭，我就越沒法停手。”

她希望白老七服軟、哭一聲，求饒，這才肯罷。

説是慈母心，背後其實也有點……掌控欲？

白老七習慣了這種邏輯。對付自己不爭氣的兒子時，直接打，打斷腿為止。

被妻子抱怨時，就説自己最討厭被打時還嘰嘰喳喳叫喚的。妻子説：誰跟你小時候似的！

——故事歸故事。但您看，自己經歷過的邏輯，就很容易套到下一代。

如果自己從小被打過，就會下意識覺得，“打孩子有啥不對的，都是打大的！打了才聽話！”

習慣、經歷與掌控欲。

説個暴露年齡的事。

1987年，有部電影叫《好爸爸壞爸爸》。主題歌詞極有名：

“我有一個好爸爸

做起飯來鏘鐺鐺 鏘鐺鐺

洗起衣服嚓嚓嚓 嚓嚓嚓

高起興來哈哈哈 哈哈哈

打起屁股啪 啪 啪啪啪啪

嗯 真是稀里嘩啦

那個爸爸不罵人

那個孩子不害怕

打是親來罵是愛

哪個不是好爸爸”

這歌詞的邏輯，其實挺可怕的：爸爸性格爽朗，家務一把好手，與此同時，打人兇狠。

但打是親罵是愛，就是好爸爸嘛！

這都1987年了，猶且是這個邏輯。

這方面，態度正確一點的，是1993年的《我愛我家》。第20集圓圓鬧騰，被和平打了一巴掌。

打了之後，和平自己哭了。賈志新在旁邊説：

“第一次下毒手心裏難免有點兒彆扭吧，心黑手狠也得有個過程，尤其是殘害兒童……”

話雖調侃，但終於不再是“打是親罵是愛”了。

我覺得，這是個巨大的進步。

家庭暴力為何屢禁不止？

因為比起其他公共場合暴力，家庭暴力更不容易被發現。

大多數家庭暴力，本身不解決問題。施暴者其實也知道。無非是想通過暴力來達到控制的目的。

伴侶間的互相控制，成年人彼此不答應。

但因為孩子很容易被父母雙方控制，所以針對孩子的暴力，更容易被掩蓋。

值得警惕的是，許多家庭暴力，都是打着“偶然”、“管教”、“為了你好”的幌子進行的。

其實是為了控制。

而更深層的呢？

《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裏，李木勺和二民婚內對打。張大民問為啥，答：彼此賴。生不出孩子，心急。

在這個故事裏，彼此的家暴，其實是宣泄不滿情緒。

這個邏輯延續下去：

有多少父母打孩子，嘴裏説的是“為了你們好”的控制，其實也在宣泄情緒呢？

《霸王別姬》裏有個段子：

師父一看弟子們不乖，就要打通堂。

原著小説明寫了：打着打着，師父就把自己的一腔怨憤打出來了。自己以前也是個角兒啊，但是不得志……於是打着打着，就變成泄憤了。

温蒂·帕特里克博士有個説法：

許多家暴者，都表面看去是個好好先生。

其實是在外頭受了氣，還笑嘻嘻，回家把受的氣都宣泄在家庭成員身上。

媚上者多半欺下。

習慣暴力者必然會習慣性施壓：打是為了更好的控制，控制了就能更肆虐地打。

於是如此暴力循環無窮盡。

所以，別相信那些合理化的修飾之詞。

連賈志新二叔這樣平時輕飄飄沒溜的人都説了：打孩子就是殘害兒童。

馮老師遠征，更是用心血塑造了一個形象，告訴我們：一切看上去是為了你好的暴力，背後都是無限的控制慾。

家暴這玩意，有一必有二。

能欺負伴侶的，必然也會威壓孩子。

因為這類人的內心，基本習慣這套邏輯：

階梯式的壓迫是合理的。

打可以控制、打是為了撒氣。

在家裏打，怎麼都不會出事。

哪怕出事，只要“都是為了你好”、“我是一時衝動”、“大家都是一家人”，就能合理化大多數暴力。

甚至，等孩子大了，他們依然會用許多方式來繼續控制。打不動了就語言暴力，不管多麼不靠譜，總之，“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仔細想一想，順從了那些暴力，真的變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