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賢德:難忘38年前鄭州留下的記憶_風聞
老吴观察-2019-11-26 15:34
吳賢德:難忘38年前鄭州留下的記憶


人的一生中有很多值得回憶的東西,有人喜把她刻在大腦裏,我喜歡把她用文字記錄下來整理成文後,通過網絡奉獻給大家,讓大家一塊分享。
1981年11月,在鄭州滎陽一家磚瓦廠打工17歲的弟弟,和弟弟在一個磚廠打工同村3個鄰居,通過郵局給家裏打來電報,電報裏向家裏求救道,他們磚廠包工頭帶着錢跑了,他們幾人沒錢回家了,讓家裏去人帶着錢,把他們領回來。
當時村裏和弟弟一塊去鄭州打工的,連弟弟一共4人沒錢,接到弟弟他們4人給家裏的電報,大家把去鄭州領人的路費湊齊後,可是沒一個人敢説去鄭州領人。最後,大家經過再三商議,讓我這個大家認為肚子裏有點墨水,又在生產隊裏當民兵排長的去鄭州領人。
讓我記憶最深的,去鄭州領人晚上,吃過晚飯後,母親讓我把身上的破棉襖脱下來後,母親在棉襖胳肢窩邊,用剪刀剪開一個小口,把我去鄭州路費留下來,把去接弟弟他們的二十多塊錢,塞進剪開的小口裏,然後用針線逢死。
把路費縫進棉襖後,母親把我叫到身邊再三叮囑道,這錢可是你弟弟他們的救命錢,去鄭州這麼遠,又是第一次出遠門,路上一定要小心,不要亂和別人説話,走在路上和坐在車上,再熱也不能把棉襖脱下來,一定要把棉襖裹緊在身上。
就這樣母親仍然放心不下,最後找出一條長布條,讓我去鄭州路上,用布條把棉襖繫緊,防止小偷發現縫在棉襖裏的錢,交待完後,母親拿出事先蒸好留作去鄭州路上吃的一小裝饅頭。第二天,我踏上了去鄭州尋找弟弟的路程。
那時,中國剛改革開放,各地社會治安都不太好,村裏今晚不是張家的雞被偷了,明晚就是李家鴨被盜了,那時晚上小偷小摸活動十分猖狂,不要説村裏雞鴨等小家禽經常被盜,牛、豬、羊等大牲畜,也經常被盜,難怪母親為我擔心。
那時農村普遍貧窮,雞剛叫第二遍,母親就把叫起牀,步行到離家七八里街上,乘坐去縣城的公共汽車,那時的公共汽車和現公共汽沒法比,跑在土公路上“叮叮噹噹、叮噹當”轟轟響,到縣城30多公里路程,中午才晃晃悠悠到。
從鄉下坐到固始縣城,再轉去信陽公共汽車,固始到信陽三四里,那時從固始到信陽同樣是土路,哐啷噹、哐啷噹……時間長了,我也記不清了,公共汽車是夜裏幾點鐘一搖三擺到信陽火車站的。
在我的記憶裏,那時信陽火車站不但又破又舊,也很冷清,走進火車站,一切都感到十分神秘和驚奇,過去只能在電影裏見到的火車,今天可以親自坐上,一切都感到那麼新鮮,去鄭州的火車上,一路上,真的不知是怎樣度過的。
那時鄭州火車站很舊,在鄭州下了火車,吃了兩個臨來鄭州前母親為我蒸的大饃,一邊吃,一邊拿出去弟弟他們被困磚廠地址,問火車站工作人員咋走,火車站工作人員看後,聽我是信陽口音,笑着告訴我:我也是信陽人,你去這個地方是農村,沒有去的公交車,地走得大半天。
這位好心老鄉讓我拿筆記一下,按着他説路線去找磚廠。時間太久了,我也不知當時走的是鄭州哪條路,反正出火車站沒多遠,一直往西邊走,邊走邊問,天快黑的時候,終於找到弟弟他們4個人被困磚廠。見到弟弟,我們幾個抱頭痛哭起來。
包工頭跑了,身上有路費的都走了,整個磚廠除了弟弟他們4個人外空無一人,他們4人躺在四處透風剛進廠時磚廠臨時搭建的工棚裏,在我未趕到3天多時間,靠在磚廠食堂領分的一人三個涼饃,喝的磚廠邊水溝裏的污水。那年代包工頭(老闆)們心黑的狠,根本沒把農民工當人看,只顧自己掙錢,不顧農民工死活。
脱下棉襖,撕開母親用針線縫在棉襖里路費,帶領弟弟他們4人連夜趕往鄭州火車路,由於弟弟他們一天只能靠一個饅頭度日,4個人早已餓壞了,我們5個人邊走邊歇,天亮才趕到鄭州火車站。
為了讓弟弟他們填飽肚子趕回去,在火車站旁路邊找一個賣麪條的,讓老闆給我們一人下一碗麪條,吃完麪條,拿着10塊錢去結賬,老闆把10塊往衣兜一塞,讓老闆找我們零錢時,張口罵道:你們幾個小子來過鄭州沒有?抓緊滾蛋,不滾蛋欠老子揍你……邊罵邊拿起大鐵勺。
剛才我們就是聽見這邊大喊大叫:麪條兩毛錢一碗。我們5個人每人要了一碗,5碗麪條加起來應該一塊錢,老闆破口大罵説,我們耳朵聾聽錯了,沒問一下,不但一分錢不找,讓我們抓緊滾蛋,説我們耽誤他生意,老闆凶神惡煞般舉起鐵飯勺還要打人。真的讓人害怕。
17歲弟弟和鄰居來鄭州磚廠打工,黑心包工頭卷着農民工血汗錢跑了,火車站大喊大叫兩毛錢一碗麪條,吃完後變成兩塊錢一碗,在那個保護農民工合法權益,法律和政策不健全年代,農民工真可憐,走到哪裏都受人欺負,一些老實巴腳的農民工,在打工中輕則遭包工頭罵,重則遭包工頭歐打,甚至丟掉性命,到頭來有苦無處訴,有冤無處伸。
經歷弟弟鄭州打工遭遇,和在鄭州火車站吃碗麪條遭遇,從此開始關注農民工生存問題外,拼命學習新聞寫作和法律知識,1996年在江蘇吳江市(縣級市)打工期間,當我發現盛澤鎮私營絲織廠拖欠外來工工資嚴重,在《中國紡織報》頭版發表題“盛澤私營絲織廠拖欠外來工工資嚴重”,從此我踏走上了為農民工追討工資艱難路程。
在那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年代,黑心包工頭和私營企業主們對待農民工,真的比舊社會地主惡霸還要惡幾分,2000年後,國家相繼出台了嚴厲的保護農民工法律和政策,農民工才得以重見天日,得到了解放和翻身。配圖於本文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