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國打工16年,為證明沒出軌,每月給妻子匯款1萬5!那些漂在海外的中國人_風聞
已注销用户-2019-11-26 11:21
“低要求、高薪水、高福利”…… 這些充滿誘惑性的標語,激勵着一批又一批的中國人踏上背井離鄉的漫漫出國打工路。
當我們將時間回溯到19世紀,在彼時的英國殖民地新加坡,這裏為了城市建設和發展迎來了大量來自中國的勞工,從那時起,這羣人有了一個共同的名字——“客工”。

圖片來源自網絡
即使是在今天,中國依舊在向新加坡源源不斷地輸送勞務人員,今年55歲的老楊就是中國浩浩蕩蕩的勞務輸出大軍中不起眼的一員。
騰訊新聞《中國人的一天》系列節目將目光轉向了來自中國江蘇農村的老楊,從他的身上,我們能夠一窺那些在異國打拼的中國人的生存現狀。
從2000年開始,老楊就跟隨着家鄉認識的人一起輾轉於各個國家做建築工人,他們一起工作,也一起居住,在國外辛苦幾年才能回家一次。
而在老楊的老家連雲港,幾乎家家户户的男性都選擇出國務工,這幾乎成了當地人改變命運的最重要途徑。
圖片來源自騰訊視頻
老楊去到過以色列和阿聯酋,自2012年開始輾轉來到新加坡。這本該是他漂泊在異國他鄉的最後一年,但面對家裏只重不輕的負擔,他不得不選擇續簽,繼續在異國他鄉打拼。
為了穩妥起見,他選擇花上一筆錢買通僱主,讓他能夠再多掙兩年錢。
圖片來源自騰訊視頻
在新加坡務工的工人分為兩種:公司工和散工。
公司工待遇相對較好,會提供住宿和餐食;但散工只能自己找活幹,沒有底薪,相對經濟壓力更大。像老楊這樣年紀較大的員工,身體素質各方面都有所下降,一般公司不願意再招收,所以他們只能選擇做散工,散工則需要繳納一定數額的**“準證費”**。
老楊每天的生活都需要精打細算,房租250新幣(1新幣約等於5元人民幣),吃飯200新幣,地鐵100新幣,再加上準證費 5000 人民幣,一個月不幹活都需要八千多人民幣的成本支出。刨掉這些生活上最基本的開支,老楊會把剩下的錢一分不留地寄回家裏。
一個月一萬五,每月如此。
圖片來源自騰訊視頻
新加坡芽籠的日與夜
老楊居住的地方在芽籠一個叫做“豪華旅店”的地方。他的房間卻寄居在旅店的樓梯下面,面積不足5平米,和“豪華”沾不上半點邊。房間裏除去睡覺的牀鋪,就連轉身和走動都變得異常艱難。
圖片來源自騰訊視頻
雖然房間裏裝了空調,但這對老楊來説是個奢侈品,很少打開。桌子上簡陋地擺放着一些生活用品,吃飯只能蹲坐在門口,藉着小板凳作為簡易的餐桌,勉強對付一下,就是一頓。
圖片來源自騰訊視頻
對於類似於老楊這樣的中國勞務人員來説,來新加坡打工的首選落腳地就是芽籠。
圖片來源自騰訊視頻
芽籠位於新加坡河東部,整體來看就是一條長約一公里的大路,兩邊分佈着許多條小巷。基本上,單數巷的商鋪提供吃喝玩樂,雙號巷則是新加坡合法進行性交易的區域。
圖片來源自網絡
這裏魚龍混雜、租金低廉,也因為是中國人的聚集地,中餐館隨處可見,從北方的水餃到南方的點心,從油條豆漿到粵菜早茶,從大排檔到小酒吧,應有盡有。
在這裏,你能看到熟悉的漢字、聽到熟悉的叫賣聲,彷彿置身國內。
圖片來源自豆瓣
白天的芽籠略顯冷清,而當夜幕降臨的時候,大小酒肆燈火通明,身姿妖嬈的女人們會出沒在大街小巷,她們踩着高跟鞋、塗着紅唇,對來往的男士細細打量。
她們中大多數是華人女性,在芽籠面對面採訪了176名性工作者的新加坡南洋理工助理教授梁凱文,在他的經濟學論文中這麼寫道:“這個地方,對於渴望陪伴的年長單身男性,尤具吸引力。其中大部分的顧客是新加坡人……”
圖片來源自豆瓣
對於新加坡的色情行業,政府一直致力於使其合法化、規範化,因此對從業人員制定了嚴格的限制和要求。紅燈區的從業者們只能拿到兩年的簽證時間,一旦期滿,這些從業者們就必須回到國籍所在地,並終身不能以同樣的身份重回新加坡。
因此,對於站街女而言,她們手裏往往沒有合法從事性服務業的執照,通常情況下需要拿着旅遊簽證進入新加坡。
一名典型的站街女,平均年齡是 26 歲,一天服務四個顧客,每個顧客平均收取 70 新幣,一個月算下來,扣除房租等支出,她的收入是 3,200 新幣(約人民幣一萬五)。
圖片來源自豆瓣
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對於新加坡來説,像老楊這樣的勞工是這座城市迅猛發展下埋頭走過的過客;而對於記憶裏遙遠又清晰的故鄉來説,他們是想回不能回的漂泊者。
為了生活,他們獨自在外地打拼,忍受着久不歸家的孤獨和寂寞。大多中國務工者平均每年回一次家,有的每隔3、4年才能回去一趟,對於他們來説,在異國他鄉吃年夜飯已經成為生活的常態:“聚少離多不是什麼大事,賺錢養家最重要。****”
圖片來源自騰訊視頻
小興剛來新加坡半年,他一開始和爸爸老方一起住在4人一間的宿舍裏,但集體宿舍的生活並不好過:“為了省錢,大家都在房間裏自己煮飯,房東也不管,他們把三室一廳的房子隔成5個小的單間,足足住了快20個人。”人一多大家都不注意衞生,屋子裏沒人打掃,蟑螂蟲子肆意橫竄,小興實在受不了,就搬出來單住。
從老楊的敍述裏我們知道,這樣超數額的租住方式是違法的。根據新加坡政府的規定,僅有三間卧室的房子居住不能超過6個人,但為了省錢,仍有大量的租客願意犧牲自己的生活空間,冒着危險和大家合租在一起。
圖片來源自騰訊視頻
老楊的隔壁住着一個孟加拉人,他們共享一個公用的小廚房。今年過年,照舊是老楊做東,他招呼了幾個好友,又去菜市場買了食材,準備給大家張羅一頓年夜飯。
為了這頓晚餐,老楊特意在“豪華旅店”裏找到了一塊廢棄的木板,搭在牆壁和櫃枱中間,充當臨時飯桌,這樣他們就不用像往年一樣蹲在街道邊過年了。
老楊在廚房忙活着做飯
圖片來源自騰訊視頻
回家、團圓、過年,這些記憶都在日復一日的工作中變得模糊而陌生。
他們中的一些人離開家的時候,可能孩子尚在襁褓,等到再次回去的時候,孩子已經背上書包、會跑會跳了。看到眼前這個十分陌生的男人,孩子們困惑而疏離,那些缺失的成長和關愛產生的隔閡還需要更多更長的時間才能彌補一二。
圖片來源自騰訊視頻
年三十那天晚上,老楊和幾個親戚朋友一起吃了團圓飯,飯後大家出門散步的時候,看到一個遠房親戚正攬着一個女人,姿態親密地走過街道。大家都沒説什麼,默契地沉默走開了。
在異國他鄉,渴望家庭的温暖,找個人搭夥過日子在大家眼中是件稀鬆平常的事。這段註定埋藏在異國他鄉的情感綺夢,回到故鄉,就是一別兩寬,再無交集。
圖片來源自騰訊視頻
這樣所謂的“搭夥過日子”成了所有外來務工的人心中默認的隱形地帶,大家心知肚明,但絕口不提。
但對老楊來説,搭夥並不是一件划算的事,除了要負擔房租之外,還要承擔對方一部分的衣食住行。每月一萬五寄回家裏,就是自己不出軌的證明。
他搖搖頭説:“我還有家呢,不要啦?****”
圖片來源自騰訊視頻
老楊跟妻子提出想要回家過年,看看孩子,陪陪老人,但被妻子拒絕了。妻子讓他好好待在新加坡工作,家裏需要用錢,他要趁着身體還扛得住多掙一點。
大年初一,老楊起了個大早,撥通了家裏人的視頻通話,但可能是忙於拜年串門,一連打了五個都無人接聽。提到家庭和孩子,大家都顯得有些沉默。
圖片來源自騰訊視頻
不受待見的異國者
在新加坡,異鄉人的生活並不容易。
除了華人,這裏還居住着許多來自其他國家的工人,他們大多來自於印度、孟加拉和緬甸等國家,每天12小時輪班工作,時薪低至15美元。
新加坡物價很高,這意味着他們只能依賴低成本的餐飲店生活。不幸的是,這些餐館提供的食物往往很少,而且營養不足,有的食材甚至都有輕微的腐爛。
來自孟加拉國的老公擠在新加坡小印度區的一家咖啡店裏
圖片來源自路透社
Mominul Hassan 也是在新加坡辛苦打拼的勞工之一,他一有空就會給自己遠在家鄉的妻子和兩個孩子打電話,但他不敢打開手機的攝像頭,因為那樣妻子就會發現他因為嚴重的營養不良而快速減少的體重。
32歲的 Hassan 剛來到新加坡的時候體重是65公斤,而現在他只有55公斤,他説:“如果我的妻子看到我,她一定會擔心並要求我回家。我想念家,但我還需要掙足夠的錢才能返回”。
想回不能回,成為了無數漂泊在異鄉的勞工們心中最難言的痛。
圖片來源自路透社
在梁凱文等人對芽籠的研究當中,其中也提到了來自東南亞的“低端男性”,他們在紅燈區裏並不受待見:
“來自孟加拉的建築工人,尤其是芽籠紅燈區的頻繁訪客,為這裏的廉價性服務帶來了客觀需求。” 但是這些顧客往往不願意付高價,因此利潤低,是站街女們除了警察之外,最想規避的人羣之一。
圖片來源自 File photo
華人勞工的處境也並沒有多好。由於現在工作簽證的要求和限制越來越多,選擇來新加坡打拼的中國人越來越少了。
在本地人眼中,“素質低”的外來務工人員是個不受待見的存在。老楊會所:“新加坡人本身素質又高,根本瞧不起中國人。有一次我在一家華人家裏裝修,想上個廁所,客廳的廁所不讓上,必須去女傭房上,別的地方不讓去。”
圖片來源自騰訊視頻
其實新加坡的公司並不想聘請中國勞工,他們的工資幾乎是孟加拉人的兩倍,但中國人技術好、做事細緻,又吃苦耐勞,因此不得不聘請華人。
據統計,在新加坡工作的中國人有46萬之多,其中大多數人拿的都是申請門檻最低的工作簽證。他們的工作和居住時間都受到了嚴格的控制,大家來到這裏,埋頭幹活,再過兩年回去,是最固定的人生軌跡。
圖片來源自騰訊視頻
在吃苦耐勞、勤奮努力上,中國人永遠能夠佔得一席之地。為了讓家人過上更好的生活,許許多多中國人選擇犧牲親人的陪伴和家庭的温暖,十幾年如一日地堅持在異鄉漂泊,輾轉於不同的國度,誰都看不到的是,這背後飽含的心酸、孤獨和寂寂長夜裏的苦悶。
眼看着萬丈高樓平地起,他們黯然退場,在另一處荒蕪的地方從頭開始,循環着無奈的執着。那個不足5平米的地方不是家;那個嗡嗡作響的建築工地也不是家;只有那個幾年才能住上幾天,遙遠又牽掛的地方,才是家。
故鄉今夜思千里,霜鬢明朝又一年。
Reference:
This Week in Asia: In rich Singapore, why must migrant workers go hungry?
騰訊視頻:出國打工的第16年 他住在“豪華旅店”的樓梯下面
中國人的一天:在新加坡打工9年:如果每月寄回家1萬塊錢,就代表我沒出軌|移民故事
Wikipedia:新加坡芽籠
網易旅遊:世界上最小清新的妓院,走進新加坡芽籠
中國三明治:芽籠的日與夜:新加坡“紅燈區”的中國女人們 | 世界藥丸
新加坡萬事通:揭秘中國客工在新加坡的真實現狀
作者: Cheryl,精英説90後作者,英國海歸,用心寫字。
精英説是全球精英、留學生的聚集地。每日發佈海內外前沿資訊,這裏有留學新知、精英故事及美國街頭訪問,全方位為你展現真實的海外生活。歡迎大家關注精英説(ID: elitestal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