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易暴力裁員背後，“佛系”的丁磊，到底在想啥？_風聞

文章來源丨環球人物

終於，摳摳搜搜的網易還是“摳”出事來了。

前幾天，一篇文章在朋友圈刷屏——《網易裁員，讓保安把身患絕症的我趕出公司，我在網易親身經歷的噩夢》。

文章很長，概括起來，就是説網易某位5年老員工身患絕症，但被領導以“績效不合格”為由被勸退。在勸退的過程中，網易的HR部門對其威逼、辱罵、恐嚇，無所不用其極，甚至還將該員工父母牽扯進來……

據這位員工的猜測，網易HR部門之所以會這麼幹，正是因為想省去“N+1"的合法補償。

雖然後來網易迅速出文回應，説員工生病他們不知道，補償是員工主動拒絕，員工也確實是因為績效不合格而被“優化”，在“優化”的過程中HR有些做法確實不合適……不過這種事，不管如何回應都只會越描越黑。

互聯網大廠裁員如今已經不算新聞，但負面影響能大到這種程度的，恐怕只有網易一家。

近幾年，網易一直“靜悄悄”，裁員事件之前最出圈的新聞還是丁磊養豬。任互聯網風雲變幻，網易總是可以“以不變應萬變”。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網易最近究竟是在“悶聲發大財”還是“悶聲作大死”。

眾人眼中，網易似乎是永遠穿着棉布裙子和小白鞋的文藝女青年，互聯網大廠中的“文藝擔當”。而這種氣質，皆來自於那個“佛系”的丁磊。

而這種氣質，皆是來自於那個“佛系”的丁磊。

從殺伐果斷到佛系

已經很少有人記得，丁磊在32歲時就當過中國首富，此後還蟬聯了一屆。丁磊登頂的過程，精彩得能拍成電影三部曲。

2001年，互聯網泡沫的漩渦中，丁磊張着兩雙手，是呼救聲最大的那一個。

當時的網易，除了面臨着“外患”，還經歷着“內憂”：2000年公司上市之際，丁磊給公司空降了一位台灣背景的CEO黎景輝，自己轉任首席技術官。沒想到，這成了引狼入室。

黎景輝當時在網易大肆排擠創業老臣，先後送走了負責運營的副總裁關國光和財務總監何海文，最終甚至還想趕走丁磊。

當時，黎景輝給每位員工桌上發一封告員工書信，言辭激烈，直指丁磊掣肘，工作無法推進。最終，兩人在辦公室大吵一架，甚至驚動了保安。

“丁黎”之爭是當年互聯網最熱的話題。在那個每天都有互聯網公司靜悄悄死去的年代，只有網易像個渾身綁滿炸彈的瘋狂伊文，死也要死得壯烈。

不過網易最終還是緩過來了。

在與黎景輝的鬥爭中，丁磊憑藉超過5成的股權成功“掌控雷電”，讓黎景輝在某個雨夜憤憤然離開了網易。

內憂解決後，丁磊曾一蹶不振，想把網易賣掉，但因為買方臨時放鴿子而告吹。“砸”在手裏的網易，只能繼續由丁磊掌舵。

關鍵時刻，他決定把注意力放在用户和產品上，為用户提供優質服務永遠是最重要的。

2001年，網易成為移動夢網第一批合作伙伴，後來的短信收入則成了網易遭遇互聯網泡沫以來的首次盈利。無線業務的短信收入讓網易得到了喘息的機會，但最終讓丁磊逆風翻盤的還是遊戲業務。

説起來，丁磊自己研發遊戲的原因有點搞笑——別人不帶他玩。

當年丁磊在美國參觀世界最大遊戲巨頭EA的展覽，驚歎於美國電子遊戲市場的成熟，也想在中國照葫蘆畫瓢。後來丁磊找到EA，想代理他們的《創世紀》，卻遭到拒絕；他於是又將目光投向索尼，沒想到索尼也不理他……

在國外遊戲公司碰了一鼻子灰的丁磊深感自尊受到傷害，於是決定帶着沒有技術經驗的網易自主研發遊戲。

後來他收購了天夏團隊的《天下》和《西遊記》兩款遊戲，並搗鼓出讓網易在遊戲業賺得第一桶金的產品——《大話西遊》。最火的時候，《大話西遊》的註冊用户超過千萬。也正是依託這次的經驗，網易最終自主研發了那款在中國遊戲史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產品——《夢幻西遊》。

2003年，網易靠着無線增值的短信收入和遊戲收入，把丁磊送上了“中國首富”的寶座。而這，也成了丁磊從殺伐果斷變得越來越“佛系”的開始。

網友調侃

2005年後，看着公司各條業務線都蒸蒸日上，丁磊認為網易進入了守業階段。於是，在騰訊、百度和阿里紛紛與各個領域的獨角獸公司眉來眼去的時候，只有網易，開始專注於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周圍加蓋城牆。

丁磊其實在很久之前就露出過“佛系”的特質。中學時期，他從沒想過要“爭第一”，而是想着“可能第十名就非常好”。

這種“小”富即安的心理，讓丁磊在成為首富後極為不適應。在被問到“當首富是什麼感覺”時，他説：

“我對財富多少已經比較淡薄，對富豪榜排第幾更是麻木。那些歌功頌德的文章讓我感到彆扭，恨不得所有人都忘記我的存在。”

“我覺得不安多一點。因為我能看得到這個世界上比我更優秀的人多了去了，我突然比他們有錢，我覺得自己是不是這個社會評價體系有問題？”

“佛系”守業，“佛系”投資

對於網易，很多人都有同一種感覺——不上不下。似乎網易的多數產品都屬於“質量説得過去，但總感覺缺點什麼”。

這並不是錯覺，丁磊“佛系”的性格直接影響到了網易的產品氣質。在你死我活的互聯網圈，很少有公司像網易這樣“隨心所欲”。

熟悉網易的人應該都清楚，網易的產品線與CEO個人趣味的重合度是一眾互聯網公司裏最高的。不管是網易雲音樂，還是網易公開課，包括後來的網易遊戲，這些網易的代表性產品裏，都能發現丁磊那“不爭第一”“文藝先行”的氣質。

就拿“網易產品代表”網易雲音樂來説，根據網易雲音樂2016年上半年發佈的數據，用户中喜歡“電音、民謠、搖滾”等小眾曲種的分別為：20.44%、14.19%、7.24%。這個比例已經不低。

通常，這些相對小眾的音樂標籤，受眾羣體的消費能力也相對較高。換句話説，網易雲音樂有着大量的優質用户，而這些用户在網絡上霸佔着較高話語權。奇怪的是，網易雲音樂在整個移動音樂市場上似乎總是“叫好不叫座”。有數據顯示，2018年中國音樂類APP活躍用户排名裏，前三名分別是QQ音樂、酷狗音樂、酷我音樂，第四名才是網易雲音樂。

數據來源：中國產業研究院

專注於打磨產品，不主動迎合多數人的“佛系”特質，是丁磊對網易產生的最大影響。這樣的價值觀決定了網易“自由散漫”的產品節奏。

就連在投資風口項目時，網易也顯得異常“佛系”。

很多人並不知道，這幾年興起的搜索、社交、直播、金融、電商等風口，每次都有網易的身影。但丁磊每次面對風口，皆是探頭探腦，過把癮就撤……

其中最著名的一場戰役，就是電商。

曾經，丁磊信誓旦旦地押寶網易考拉，想要專注於境外電商領域的爭奪。他本人甚至親自選品、親自體驗產品……在2016年世界互聯網大會上，丁磊喊出口號，要在電商戰場“再造一個網易”。

不過口號喊完也就完了。隨着各路不斷進場，電商大戰的競爭越來越激烈。眼看要大肆燒錢才能存活，丁磊立馬將網易考拉賣給了阿里。

網易的一名員工在脈脈上留言道：“面對網易這個公司，心中無比失望……考拉成立四年，連續九個季度跨境電商國內份額第一，真的是一手好牌，然後被賣？真是想不通。美團虧損九年，拼多多虧損四年，京東在盈利前也連續虧了無數年，老闆都沒有放棄，而考拉，才四年，被放棄了……”

很明顯，這位員工還沒有吃透他們老闆那“佛系”的個性。“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馬上撤”，這才符合丁磊現在的個性，為“丁點事”掙個頭破血流，在丁磊看來並不值得。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佛系”，網易2008年不參加團購大戰，2009年不參加視頻大戰，2011年也不參與其郵箱業務緊密關聯的雲盤大戰，這當然有效規避了燒錢風險，卻也規避了業務拓展的可能。

有一期《鏗鏘三人行》請來吳曉波做嘉賓，他在節目上説：我見過的大富豪中，幾乎沒有一個是快樂的。

竇文濤好奇地問：沒有一個？

吳曉波想了一下：哦，有一個，丁磊。

佛於律己，佛於待人

丁磊的佛繫有個很有意思的特點，就是“嚴於律己，嚴於待人”，自己佛系不追求物質，還要求員工也這樣。而這導致丁磊在員工的心目中，總是一副“扣扣搜搜”的樣子。

北京早期有捷達和夏利兩種出租車車型，丁規定只有夠級別的高管才能夠報銷捷達出租車費，但沒人敢坐，因為丁磊自己常打夏利；看到上海公司擺着一台價值不菲的咖啡機，他大為惱火，在得知是品牌贊助後，又立刻轉怒為喜……

在這個“由佛致扣”的過程中，網易的高管們體會最深。與盛大系互聯網人對盛大的絕對認同相反，網易系互聯網人後來總是與網易鬧出不愉快。

YY的李學凌、雪球的方三文、陌陌的唐巖，這些離職的網易高管幾乎都與網易交惡。其中被丁磊的“佛系”折磨最深的，就是李學凌。

李學凌

2005年，時任網易總編輯的李學凌提出：把網易旗下的房產、遊戲、汽車和科技4大頻道獨立出來，成立自負盈虧的公司，管理者對公司有完全的控制權。丁磊覺得這事不錯，於是交給了李學凌去做。

最終李學凌沒有辜負丁磊的信任，負責的網易房產頻道有了40萬人民幣的月營業額，房產資訊的業務蒸蒸日上。

可不久之後，李學凌就得到了一個讓他震驚的消息——網易房產被賣了！而他作為業務負責人，直到交易結束才獲知這個消息，這讓他怒不可遏。

5個月後，李學凌心灰意冷話別丁磊，決定以後不再受制於人，創立遊戲資訊多玩，開啓了另一番天地。

在刀光劍影的商場，丁磊從來都不像一個商人，而像一個玩家。網易離職高管這樣評述丁磊：吝嗇、保守、隨意、缺乏耐心和長遠眼光。

有人説，丁磊的網易是典型的“格局小，盤子大”，更激進的人，則將丁磊評價為“風口上的豬，有打硬仗的本領”。

不過不可否認的是，丁磊目前過得還算不錯。在前不久發佈的《福布斯中國富豪榜》上，他還能成功躋身前10，排名第8。

也許對丁磊來説，這恰好完成了自己中學時的心願——不想爭第一，第十剛剛好。

只是對於那些擁有鴻鵠之志的高管和龐大的網易帝國來説，丁磊的“佛系”正在慢慢成為緊箍咒，掣肘着他們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