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一片鹿野的關於《流浪地球》的影評_風聞
winter_z-当东方太阳升起以后,就没有灯塔什么事了。2019-11-27 22:22
鹿野是個跟郭松民一樣的左派,他對哪吒的影評讓我感覺他的各個文章裏賣了很多私貨。不過,這篇影評大家可以看看,相比郭松民的那篇,好多了。
僅在短短的10天時間裏,《流浪地球》的票房就超過了30億。可以説,其又是一部“現象級”的電影。近來,圍繞這部電影,出現了強烈情緒化的、兩極分化式的影評。一部分人積極歌頌,強調“必須吹爆”,另一部分人則是強烈反對,認為是“爛片”,甚至應該“禁演”。真正以科學態度進行評價的影評雖然有一些,但是並不多。現在,相信大家差不多應該冷靜下來了。筆者在這裏也想簡單談談個人的看法,也算是一家之言吧。
一、《流浪地球》是近幾年來電影進步的體現
個人認為,不能單單把《流浪地球》的熱賣視為孤立的,或者僅作為一種科幻類型片來進行看待,而應該放在整個中國電影市場發展進程的角度上。
事實上,在過去很長的一段時間之內,中國的電影市場處於一個很不正常的情況。自從1979年達到觀影人次293億的高峯之後,到1991年已經下降了一半為144億人次,接下來的十年裏更是全面潰敗,觀影人次下跌到不足1億人次,好萊塢與香港影片充斥國內市場。雖然到新世紀以後又搞了一系列國產商業大片,觀影人次有所回升,但是總的來看更多的是用來“圈錢”甚至“洗錢”的工具,情節混亂、人物病態、造型醜陋、台詞尷尬,價值觀上也完全以西方的審美接軌,企圖拍出“讓外國人愛看的影片”……
但是近幾年來這種不正常的情況有所改變,2017年的《戰狼2》刷新了多年以來的票房紀錄,2018年又出現了《我不是藥神》這樣比較關注現實問題的影片,這一切和《流浪地球》一起開始扭轉了電影業長期存在的不正之風。某種意義上來説,它們正在開啓中國電影行業的一次新浪潮。
而這一場新浪潮當中,吳京無疑是一個扛鼎性的人物。其主演的《戰狼2》和參演《流浪地球》至少有以下幾個方面的貢獻:
第一是塑造了比較正面的人物形象。
長期以來,中國電影市場上最受歡迎的演員先後是成龍和周星馳這兩位香港演員,大陸的電影演員則處於“失語”狀態。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呢?主要是因為大陸電影體現的要麼是一種猥瑣搞笑人物形象,要麼是一種小鮮肉式的“以色示人”的形象。反倒是成龍這種帶有幽默感的武打影星或者周星馳這種有一點無厘頭,但又歷經磨難而不屈服命運的小人物更加符合一般觀眾心目中的中國人形象。
但是吳京改變了這一切,其毫無顧忌的打造“中國英雄”的形象。這種英雄不是西方那種立足於個人主義完全排斥集體的英雄,而是帶有一定集體主義色彩,注重同心協力的英雄。這比之成龍和周星馳還要更加勝出一籌,更不要説前一個時代裏流行的變態猥瑣或者靠出賣色相的流量明星了。
第二是旗幟鮮明的主張愛國主義。
吳京有一句名言“愛國無罪”。應該説,他的影片確實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了自從80年代以來某些電影人迎合西方人審美,刻意去展現中國人的醜陋、落後與愚蠢,乃至迫切需要西方先進文明拯救的那種形象。因此,較之刻意給觀眾看爛片還要掏電影票錢的那些“名家影片”更具有競爭力也就不奇怪了。以《流浪地球》而言,雖然是講國際合作,但是在其中展示的中國人的自信與力量無疑是熱賣的重要因素。
第三是劇情敍事相對合理。
80年代以來,中國某些電影人徹底拋棄了蘇聯與新中國紅色經典的傳統,轉向以法國為代表的知識分子小眾文藝片。雖然新世紀以後他們又轉向了好萊塢,但是實際上是不倫不類的文藝與商業的嫁接產品,導致劇情敍事非常破碎,讓觀眾感到不知所云。相比而言,《戰狼2》和《流浪地球》在劇情敍事上無疑要接地氣多了。
二、《流浪地球》還有很多可以改進的地方
但是,我們也不應該把這種處於一個新起點上的影片過分拔高。其成就只是相對於過去一個時期之內盛行的“爛片”而言的,較之《上甘嶺》和《地道戰》那種足以傳承幾代人的經典電影還是有很大距離的。由於篇幅所限,筆者在這裏就不再討論其中的攝影與演技等要素,只談一下其思想內容上的問題。
針對這部影片的評論,有些人認為是一部“很不好萊塢”的中國影片,繼承了“愚公移山”式的紅色傳統,也有人認為其是一部“典型的好萊塢式”的電影。就筆者個人看來,這兩種説法都有一定的片面性。前面説過,這部影片加入了一些中國式愛國主義和集體主義的要素。但是,其並沒有完全拋棄好萊塢的模式,甚至很大程度上好萊塢因素重於紅色傳統,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是對未來社會的暢想上面。
筆者在以前的文章中説過,蘇聯開創的社會主義紅色科幻和好萊塢為代表美國主流科幻,很大一個方面就是對於未來社會暢想不同。前者是光明的、進步的,後者是痛苦的、壓抑的;前者認為共產主義必然能實現,後者則認為共產主義絕不可能實現。就電影《流浪地球》所展示的未來世界上來看,顯然並不是什麼更光明進步的先進社會,不要説是共產主義社會,連更高階段的社會主義社會也不是。其地下城當中的一些情節甚至類似於當代香港和美國的黑幫。我們很難想象這樣一個病態的社會里,人們怎麼能夠在剎那間形成崇高的集體主義精神。因此,這種對於更加進步的未來社會想象力的缺失就導致這個影片的敍事上融入了大量好萊塢式的煽情俗套,許多轉折也顯得突兀。
其次是對於廣大人民羣眾的態度上。
紅色經典與好萊塢展示的羣眾形象也是完全對立的。好萊塢當中普通羣眾是需要超級英雄們拯救的對象,而紅色經典當中,廣大人民羣眾尤其是工農勞動者才是推動社會進步的力量。就像《地道戰》那首主題曲當中所歌唱的:
【莊稼漢嘿莊稼漢,武裝起來千千萬,武裝起來千千萬,一手拿鋤頭一手拿槍桿,英勇頑強神出鬼沒展開了地道戰,侵略者,他敢來,地上地下一齊打,侵略者他敢來,四面八方齊開戰,全民皆兵,全民參戰,把侵略者徹底消滅完。】
而電影《流浪地球》當中的廣大人民羣眾顯然不是這種氣吞山河的英雄式人物形象。其很大程度上仍然是好萊塢電影當中需要被英雄人物所拯救的形象,主導方面是消極的、被動的,在災難面前更多的是無力的哭號或者自相踐踏,關鍵的工作主要依賴少數幾個人。因此,電影當中所融入集體主義也仍然是殘缺的、精英化的。
最後是對於西方資本勢力的態度上。
不必筆者多説,紅色經典與好萊塢在這方面的對立自然就更明顯了。《上甘嶺》為代表的紅色經典敢於旗幟鮮明的表示“朋友來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來了,迎接它的有獵槍”,《加特林的雙曲線》為代表的蘇聯紅色科幻當中也毫不留情的揭露了西方資本勢力對於科技操縱給人類帶來的災難。而電影《流浪地球》則類似於大多數好萊塢影片,把相關的矛盾都回避了,以致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反派。然而事實上,只要看一看西方資本勢力現在對和平與發展等國際性問題的做法就很清楚了,它們是絕不可能因為幾百年後才出現的災難就放棄自身的現實利益的。只有建立起更高水平的社會主義社會,才有可能實現全人類的共同發展。因此,影片當中這種迴避矛盾的做法也嚴重削弱了敍事的合理性。
當然,筆者指出這些問題並不是説這部電影一無是處,更不是説其他電影不存在這些問題。事實上,正如前文所言的,很長一段時間之內其他的主流電影相關問題較之《流浪地球》更加嚴重,《流浪地球》已經相對它們好了許多。這些問題只是表明,我們在擺脱文藝界把好萊塢視作中國電影發展方向與標準的思維方式上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三、好萊塢並非中國電影的發展方向
在這裏筆者再重點補充一點,隨着《流浪地球》的熱映,不少人表示“中國已經接近了好萊塢的水平,未來還要把電影提升到好萊塢的水平”。其實,這種觀點本身就是錯誤的,中國爛片恰恰是把西方特別是好萊塢當做“導師”與“父親”之後才充斥電影市場的,未來的電影方向應該是“去好萊塢化”而非“同好萊塢標準接軌”。
好萊塢影片究竟在説些什麼,早在30年代的時候魯迅先生便在《現代電影與有產階級》做出過精彩的點評。全文很長,建議有興趣的朋友可以自己找來看看。筆者在這裏只引一下魯迅所得出的結論,也就是其認為好萊塢影片實際是培養人當“奴才”與“流氓”的:
【上海的日報上,電影的廣告每天大概總有兩大張,紛紛然競誇其演員幾萬人,費用幾百萬,“非常的風情,浪漫,香豔(或哀豔),肉感,滑稽,戀愛,熱情,冒險,勇壯,武俠,神怪……空前巨片”,真令人覺得倘不前去一看,怕要死不瞑目似的。……看見他們“勇壯武俠”的戰事巨片,不意中也會覺得主人如此英武,自己只好做奴才,看見他們“非常風情浪漫”的愛情巨片,便覺得太太如此“肉感”,真沒有法子辦——自慚形穢,雖然嫖白俄妓女以自慰,現在是還可以做到的。非洲土人頂喜歡白人的洋槍,美洲黑人常要強姦白人的婦女,雖遭火刑,也不能嚇絕,就因看了他們的實際上的“巨片”的緣故。然而文野不同,中國人是古文明國人:大約只是心折而不至於實做的了。
魯迅著,魯迅全集 第四卷,同心出版社,2014.05,第229頁】
40年代的時候,郭沫若等又舉辦過一個“漫談美國電影與蘇聯電影”的研討會。茅盾與夏衍都參加了這個研討會。其宗旨是“不帶任何有色眼鏡,客觀公正的評判兩國影片各自的優劣”。然而在討論過程中,卻出人意料的出現了“一邊倒”情況。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蘇聯電影要比美國電影強得多,甚至是兩個極端,分別是正面與反面教材:
【馮乃超認為“美國電影粉飾現實,蘇聯電影教人怎樣生活”;章泯認為“最高的技巧是真實而充分地表現了現實內容,美國電影卻恰恰相反”;邵荃麟認為“美國片的技術也不科學”;周鋼鳴認為“美國片宣揚‘格、殺、打、撲’,蘇聯片表現和平建設”;吳祖光認為“美國片看不到人的希望,蘇聯片提高了人的情操”;茅盾認為“美國電影歌頌‘酒色財氣’,蘇聯電影表現人民尊嚴”;馬國亮認為“美國電影變成了技術不得其用的説謊工具”;這其中,夏衍對美國電影批評的態度尤為強烈,他認為蘇聯電影與美國電影各自代表了“上升的”與“沒落的”,認為美國社會已經是十足的“心理變態”、十足的“世紀末瘋狂”、十足的“人類精神狀態的衰落與頹廢”,“帶年輕人去看美國影片,實際上等於帶他們去喝酒、抽鴉片、逛妓院、看淫書”。
參見黎舫:《“漫談美國電影與蘇聯電影”座談記錄》,《新文化叢刊》1948 年第 2 期】
其實,如果我們要是不把美國視作“文明”、“先進”的代表,好萊塢還有什麼可吹的?不就是靠一些模式化的特效與套路,或者暴力、淫穢、陰謀等低級趣味吸引人嗎?不要説其不可能拍出《地道戰》這種表現人民羣眾偉大力量的影片,即使是《戰爭與和平》和《哈姆雷特》這種古典名著改編的影片,蘇聯版也不知道甩了美國版幾條大街。其在中國廣泛流行,就好像宮鬥劇和網絡玄幻小説的流行一樣,不過是資本操控的消費主義營銷的產物罷了。
如前文所述,《戰狼2》和《流浪地球》開始找回了文化自信,但是並沒有完全擺脱好萊塢那一套話語霸權。因此,對於《流浪地球》等影片呈現出的新趨勢,未來的電影應該做的是繼承其中的中國式愛國主義和集體主義的要素,拋棄其中的好萊塢因素,最終打造出自己的、以社會主義為方向的電影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