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孫立哲的口述_風聞
史遗-史遗官方账号-2019-11-30 15:26
來源| 史遺
1964年,
孫立哲考入清華附中;
1969年初,
插隊知青孫立哲成為赤腳醫生。
孫立哲:1974年,省委書記約談我:中央出文件了,點了5個人的名,邢燕子、侯雋、朱克家、孫立哲、程有志,樹為紮根農村典型。1974年知青會議,毛澤東圈閲文件。在幾千萬知識青年羣體裏,五人被樹為全國的榜樣。又通知填表,我和團省委書記韓志剛兩個人一起為候選團中央委員。
開大會和作報告成了我的新“專業”。在報告團裏我和其他幾個報告人就熟了。侯雋和邢燕子就説:小孫啊,趕緊找一個農村的,趕緊結婚,才能表示你紮根農村。侯雋還專門到延安勸我:“丁愛笛找了農村的結婚啦,好。這才叫紮根,光口號不行。”
我當時有個女朋友,但沒敢暴露,是在美國喝洋奶長大的。她在舞台上主演李鐵梅,沒有卸妝,就來找我。你想,那個年代,光禿禿的黃土山、黑乎乎的土窯洞,突然出來個這麼光彩照人的女孩兒,直接就是“我愛你”,那不是鬧着玩兒的。
跟她分手,純屬政治上的壓力,她父親是原國民黨駐美國的總領事,起義回到中國來了,又打成右派。讓我紮根農村,是省裏的光榮,怎麼能讓你找這麼個危險家庭的?
我別提多後悔了。我那時雖然已做過上百例結紮,但沒經過感情萌動。我也沒有找農村的。我心裏最想的還是上大學。下農村,我帶的箱子裏全是書,幾乎都看爛了。那兩年推薦和考大學,我到縣裏考得相當好。雖然沒公佈成績,那絕對。
北京醫學院和北京外語學院都錄取我了。因為我的英文也挺好。那時我已經是延川副縣長了,當赤腳醫生後,又訂閲了西安影印的英文醫學雜誌,加上和女朋友秘密寫信,寫的都是英文。北外招生,主要是面試:沒想到這麼好,要了,高興壞了。
在北京巡迴講演時,遲羣和謝靜宜幾次把我叫到工字廳談到深夜,談教育革命怎麼搞。那時張鐵生交白卷已出來了,我還是想上大學。她説:“你的案例對教育革命是一個很大支持。舊教育制度下,人越學越蠢,越學越死。你是實踐出真知,不用上學,比他們上學的強得多。” 指我沒上過學,但醫學院畢業的專科大夫們都跟着我手下幹。
謝靜宜還是挺女性的,狂也是女人那種狂,和江青挺像,説話特厲害,出口的話就是命令。在北京工體大會,幾十個分會場幾十萬聽眾,她是報告會主持人,是代表北京市委、團中央的。説我的例子和張鐵生的例子,就不用上大學。我心裏涼了,想上學也沒法説了。
她讓我給清華和北大兩校作報告,還建議我和張鐵生一起去全國巡講。我藉口村裏幾百號病人等着我,先回村去了。幸虧沒去,去了就婁子了,張鐵生後來判刑十幾年呀。
1975年延安知青代表會議。我執筆給毛主席寫信反映陝北醫療太落後,有彭延、馬向東等六個赤腳醫生簽名。怎麼交?我説我有辦法,由謝靜宜轉交江青。
後來一個大的轉折使我完全灰色了。毛澤東去世,在大醫院悼念。我和一個管廣播女孩兒聊了一夜,被書記聽了牆根。第二天緊急會議,讓我説清楚。為什麼關燈?怕影響別人。談什麼?談人生理想,革命、人生、個人轉折。有無戀愛?死不承認。
實際不是一般好感,她是大家閨秀,非常漂亮,照片上了大型照相館櫥窗。在毛主席逝世期間敢談戀愛,你研究過嗎?什麼性質的問題?這涉及到她的人生名譽、我的政治前途。
接着四人幫倒台,人們歡呼,我受審查,中央領導人批示,説我是衞生戰線上的四人幫爪牙。村裏知青全去高考或招工,就剩我一個啦。我性質變了,政治上垮了。我想,這回踏實了,紮根吧,別聊別的啦。
太難受了,在村裏房東家喝悶酒,兩瓶半西鳳酒、一瓶半葡萄酒,一口氣幹完,後來都沒味兒了。不省人事幾天醒來,皮膚和眼睛金黃,村裏赤腳醫生娃子説你咋變成了金絲猴。送到延安醫院一查,黃疸指數二百多,診斷亞急性肝壞死,死亡率97%以上。大量打激素,把糖尿病也打出來了,眼睛腫成了一條縫,站也站不起來,人都毀了,成了豬一樣。
出院以後,回清華家裏,拄着個小棍兒,慢慢騰騰地邁着方步,臉腫着。聽到的都是發小們上大學的消息,鄰居小悦、小茁兄弟倆一起考上了清華,華蘇(華羅庚之子)、籍傳恕也上了清華,龐澐上了鋼院,周圍的人都上大學了。我連考試都不能考。
有一天正在清華家裏,寄來了一個箱子,毛主席逝世時結交的那位女友把我給她的書和信都寄回來了,倒黴的事扎着堆來,心情跌到人生的低谷。想釣魚散散心,很長時間才能走到荷花池。我挖蚯蚓連鐵鍁都拿不動,讓爸爸幫我挖。我都二十好幾了,看着一幫七八歲到十來歲的孩子,粘蜻蜓,粘知了,他們有身體,有未來,個個比我強。命運不知要把我帶到哪裏?
有一天我的外甥來了。他第一次釣魚,就釣出來一條半斤多的鯉魚,平常我只能釣上很小很小的鯽瓜子。興高采烈提了條大魚回家,看到解放軍站在門口。軍代表宣佈:孫立哲在“四人幫”問題犯有嚴重錯誤,立即回延安接受審查交待問題。那時已成立了省地縣三級聯合調查組,衞生部長上任,要抓“四人幫”在衞生部代理人,批示説我是“震派人物”。
只有幾天期限要寫出交待認罪材料,和“四人幫”有什麼關係?見過什麼人?一點兒一點兒挖。給毛主席的信,是通過謝靜宜轉江青,給江青的信是“效忠信”,抓捕江青時發現的。
“四人幫”沒有接見過我,但遲羣和謝靜宜老跟我聊,讓我作報告啊。我腦子一片混亂,有苦説不出。好在中學同學史鐵生筆頭子好,幫我寫檢查交待材料,文字遊戲具體肯定抽象否定:犯了不可饒恕的政治錯誤,但是心是忠於革命的。
吳北玲上北大中文系77級了,每天下課就來鐵生家幫我寫認罪書。臨行前她叮囑我:最大的罪是思想罪,任何時候都不能承認主觀上是反革命的,一承認就不好翻案了。
押回延安,住進地委大院一個黑洞洞的窯洞裏,每天上午掃院子勞改,下午接受專案組詢問審查。記着史鐵生教的:有病、少説話。那就多抽煙唄,我以前從來不抽煙,交代問題煙不停地抽,還是雙槍,兩根並在一起抽。
一盒劣質的煙幾個鐘頭就完事兒,咳嗽、吐痰、手捂着腦門。按鐵生教的招兒:就説有病腦子壞了,什麼也想不起來啦!耗時間唄,讓我好好想想。
大禮堂開批判會,橫幅大標語,孫立哲幾個字倒着寫打上叉。兩個民兵押送,一進門口號聲響起:“肅清孫立哲在衞生戰線上的流毒!”沒有老鄉,全是衞生局、防疫站的幹部和醫務工作者。
我低頭拿小本記錄,像個黑幫一樣。衞生局一個姓温的幹事:“孫立哲,想不到你也有今天!你當了衞生局副局長上任第一天——我記得清清楚楚——就説: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我是説,既在其位,必謀其政。我當時兼任衞生革命領導小組第一副組長,管全地區十多個縣以上綜合醫院,上百個地段醫院和公社衞生院。坐着專區唯一的一輛老式救護車,跟真事似的,到醫院視察髮指示:大醫院醫生為貧下中農服務,全部輪流下農村。
那些知識青年出身的醫生護士們,都沒發言,只低頭跟着喊口號,躲着我的目光。
調查組在農村那邊開揭發會,誰都不主動發言。知道孫立哲嗎?知道。孫立哲犯什麼罪?不知道。他們就挨個挖材料,找動過手術的人,一個個查醫療事故。發現了我治過的一些老鄉拄着拐,一條膝關節不能打彎,這下可找到醫療事故了。
這種大骨頭地方病,劉枴子病。最嚴重的兩條腿彎曲着擠在一起,根本站不起來,沒有生活能力了,專業醫書上説是晚期終生殘疾,沒法治。我發明了一個手術,就是把一條腿膝關節上下大骨頭都截斷再上下對齊,用一條條不鏽鋼板和釘子給鋦起來,打上石膏讓它長直了。一條腿是直的,是支撐的,另一條腿是彎的,這樣架個拐居然能走路了。
在當地推廣,我在川裏治了五六十個這樣的病例。醫療事故調查組見到齊家坪一個病人經我手術後上炕一條腿不會彎,要定為我的醫療事故。老百姓不服這個理,難道醫書上沒有的就是醫療事故?以前只能在炕上滾地下爬,手術後能走路了,基本勞動能力恢復了。看孩子做飯都沒問題了呀。
老百姓惱了,聽説我到了延安挨批判,翻山越嶺幾百裏來看我,走路的趕車的騎自行車的都有。到地委問小孩兒,找孫立哲,孩子答:“是不是掃毛子的那個老腦(大腦袋)?”那時我身體非常壞,在地委大院低着頭掃廁所,腦袋腫得老大,像個怪物。
鄉親們偷偷進了我的黑窯洞,拿出雞蛋拿出饃,還有棉線織的襪子、土布鞋。他們告訴我説,省地縣來了大幹部,多少人下來調查可兇哩,開社員大會,説是中央的政治任務必須完成。來傳話的男女老少,老太太什麼人都有,房東干媽康兒媽來了好幾趟。我讓他們趕快走,可不敢再來了,不能多拉話,我正在挨批判。老鄉説咱受苦人怕個甚麼,頂不濟也坐班房,吃飯不要錢!回去傳開了,被治過病救過命的老鄉心裏過不去,要想法子救孫立哲。
那時不是批判會就是寫檢查。壓力一大,身體反而慢慢好些了。不絕望,愛咋地咋地。開批判會我就低頭記錄,下來趕緊整理,當天晚上找畫家靳之林還有邵明路、臧若華等幾個知青朋友,往北京給吳北玲、史鐵生髮信傳話。
在村裏有個知青楊志羣,是1975年在北京聽了我的報告自願來延安的,他説乾脆寫個反映吧。內容是:孫立哲肯定有缺點有錯誤,需要批評幫助。但是這個人是個好人,做過很多好事,治病救人,從不收禮。希望領導也能瞭解。
社員開會牴觸省地縣聯合調查組:我們不曉得政治錯誤是個甚麼球事,就知道孫立哲看病救人不要錢,不收禮,是個好心人。因為以前醫生下鄉都端着架子,先吃飯,再看病,還收禮。
我那時雖然兼着省地縣各種官位,實際上是個不脱產的農民,只拿工分,沒有工資。那邊開社員大會批判,這邊開小會簽名。從那邊大會出來,就有人引到這邊簽名。老百姓間秘密傳成了一句話:啊呀,簽名就能救孫立哲!這邊各村傳:咱們多一個簽名,娃娃多一份生望。
我給誰治過病記不住,老鄉沒有忘。陝北窮人多但是有良心:明天起身出門要飯,今天門上來了叫花子,最後一口黑糠乾糧也掰下一塊。結果本村的外村的,近的遠的來了不少。簽名的、按手印的,什麼樣的紙都有,花裏胡哨的連在一起往上貼,弄成了很長的一個“萬民折”。
北京那邊兒,鐵生家是“撈”人聯絡站,他幫我起草申訴書,還找熟悉的朋友,出謀劃策的人有電影學院青年導演班的柳青、張暖昕,抱不平的有陳建功、李陀、趙振開、劉心武等。王立德專門傳遞最新情況。
史鐵生和北玲一塊兒天天商量怎麼給領導遞材料。北玲在北大逃課跑外線,通過師大女附中同學關係,找王任重、顧秀蓮。同村的知青劉亞岸幫忙找人。最後遞給了胡耀邦。他們説胡耀邦還真是知道我。胡耀邦、胡啓立都瞭解我,明確表示説:這個孫立哲抓錯了,他怎麼會是“四人幫”呢?胡耀邦在開會時就找到王震,説:小孫不是“四人幫”,另外,這個人現在有病,王震同志對陝西幹部熟,請王震同志關注一下此事。
王震就不那麼斟酌了,抄起機要電話當場找省委書記接電話,開口就是給我查查在延安有孫立哲沒有,他身體有病趕緊給我送回來。
突然那天,地委書記帶着副書記、衞生局長一大幫人,黑壓壓湧進我那個黑窯洞裏來。我已經習慣了,不又是批判嘛,我頭低着。地委書記一把抓住我的雙手使勁搖啊搖:啊呀,孫立哲同志,你受苦啦,俄、俄們不瞭解情況啊……衞生局長拿出好煙:吃煙吃煙。好幾個人忙不迭同時擦火柴。
當天晚上,就住進地委最好的招待所,第二天,飛機直送北京。救護車在機場等着,直接拉到醫院住進單間,就這麼厲害。一夜之間,天上地下,你研究了嗎?這就是政治。中央直接打電話,這就很嚴重,就是個政治態度問題。
當時救出來的理由是有病,那話就聽出來了。第一次住在地壇第一傳染病醫院,黃疸加上治療不當高鉀型酸中毒,在牀上幹挺着,一動不動。響應能力不在了,以前所架構的那些東西,包括對未來的預期、對自己的看法、隨着被打倒,全部破碎了。加上身體本錢的丟失,這你就變成了一個無能為力的弱者。
那時我趴在病牀上,期望值低到什麼程度?看到護士的腳在牀前走來走去,羨慕人家走路這麼有勁,會走路,真好。實習生夾着本書來查房,我覺得:能看書,真好。窗外一隻小鳥叼着一根小草,那廣博的天地,那自由,但不屬於你。
出院不願回清華家裏,又回到了鐵生家。1977年78年接着高考,發小們都上了學。我整天拄着個枴棍晃悠,我有臉見你們嗎?太難受了!
為什麼住在鐵生家裏?一是在農村睡在一條炕上。二是,我兩次送他到北京看病。三是我出事了他家就是救我的聯絡站。原來你在潮流的浪尖上或者在潮流的中央,極大的個人膨脹。現在整個被邊緣化成了三無四有人員:沒學歷、沒收入、沒户口,有病、有前科……
我無處可去,首先想到的是他,他已經完全截癱了,比我強不了多少。我政治上完蛋了,沒想還能爬起來。他自己走投無路生活困頓,卻全力幫我置之死地而後生。他是我的救星。
雍和宮旁邊一個小院子裏,兩小間房子很擠。我和鐵生住大點兒的一間,他爸爸和他妹妹(史嵐)睡小屋。他爸從此沒脱過衣裳睡覺。晚上往那兒一靠,早晨5點多,準點起來買豆漿買油條。他長期高血壓,手抖,請了長假照顧癱兒子。
開始時我們晚上一宿一宿地聊,詛咒自己的命運和這個社會的怪現象。我們兩個身體困境使未來希望變得很微弱甚至消失,感到命運的無可奈何。
我媽天天往鐵生家跑,絮絮叨叨地勸我和鐵生要想得開。我父親也常來但不説話。他在歷次政治運動中被懷疑是派遣的美國特務,他用遍了數理化三棲邏輯推導不出自己的清白,幾次自殺又陰差陽錯被救了回來,多年在驚恐中生活不敢多説一句話。這期間鐵生以我父母為原型寫了《法學教授及其夫人》,1978年陳建功幫他聯繫發表在雜誌上。
史鐵生後來寫了《病隙碎筆》,送給我那本的扉頁上他大大的字寫着:立哲,第五章獻給你。我一看,這章專門探討生命的意義,好多話針對我當年的困惑。
我的心情逐漸開朗。我説我吃激素腦子完了,可腿還能使;你是腿殘了,腦子還能使,咱倆弄不好還能拼出個完整人兒乾點事兒。鐵生笑了説,這拼出來的人到底是你還是我呀?我説當然是你呀,腦袋指揮腿嘛。鐵生一聲斷喝:別價別價你千萬別往下説了,我這腦子要是還能指揮腿走路,我還不立馬就得瘋嘍!
夜裏一對病殘人對着天花板品着各自命運互相開導。白天他搖車去街道工廠畫彩蛋,我一個人往北新橋菜市場那兒晃,回來做飯:今兒吃什麼?史嵐放學一回來,摘菜去!説什麼幹什麼。史鐵生大指揮,我二指揮。他全力在幫我,也幫成了。
轉機來了。1978年底,醫學院開始招研究生,而且年齡沒有26歲的限制。我想,好了。但我上哪兒報名去啊?沒單位、沒户口,黑人啊。我就想起了北京第二醫學院的副院長李光弼。
他當年帶專家到我們村考察我時,在我的窯洞一個炕上住了不短的時間。李光弼愛下棋,我是圍棋業餘高手,一下棋,關係就不一樣了。這次他帶了一盒蝦來看我,要跟我“手談”,在龐澐家裏,他和龐澐的母親是北醫的老同學。
我試着問想考考你們的研究生,可是沒户口沒法報名。他説,我給你證明。説辦就辦,第二天就親自帶我到科研處,説這個人我認識不用介紹信,給他報名,讓他考。這都是救命之恩。
還有一個多月考試,考5門功課。外語、政治、外科、病理、解剖。我一看,這可和以前看病動手術不一樣。尤其是病理,從來沒學過。組織學沒看過顯微鏡,病理解剖都沒學過。
背水一戰的時候到了。
我找了個小黑屋,往架子牀裏一窩,啃乾糧喝開水,硬是沒出門。病理解剖是死學問,硬看、生背,厚厚一本書整個背下來就行。其他如外科我有點基礎。外語沒有問題。政治沒有時間,我自認為比較強。
可我從來沒上過大學考過試,我的臨牀學科對手都是“文革”前大學畢業有行醫資格的醫生,心裏沒底。考回家我媽問:可回來了,考得怎麼樣?我説考得大概不行,想寫的內容太多寫不完。
我報的導師是北京第二醫學院院長兼同仁醫院院長戴士銘,還有外科主任龔家鎮。過了三個禮拜,戴士銘院長的兒子找到我:你行啊,我爸説你考得好呀!過幾天李光弼院長也打來電話,説我考試名列前茅。
後來才知道,我的總分和三門主課都是全國考生中的第一名,病理96分幾乎滿分,政治最差,剛剛及格。命運終於轉折了,我的生活奇妙般地重新有了顏色,我和北玲在熱烈的戀愛中又共同憧憬未來。
這期間,兼任清華領導的胡啓立曾約見我,轉達了胡耀邦的關心。同樣是在工字廳,這命運呀,真是難以捉摸。
上研究生是我再一個突然的轉折。我由完全不懂政治,從赤腳醫生開始接觸政治,表現出對政治的無知,到忘乎所以極度膨脹,到最後被打倒。後來就為此遠離政治。學醫給你一個很鮮明的價值感,一直延續到現在。
注:1979年,孫立哲考入北京第二醫學院(現為首都醫科大學)讀外科器官移植碩士學位。1982年春,孫立哲赴澳洲國立大學醫學院留學;1982年秋天,孫立哲考入美國西北大學醫學院攻讀博士學位、因對動物毛髮過敏終止學習。1987年孫立哲在美國創辦萬國圖文電腦出版公司;1990年回國。現為華章出版公司董事長、萬國集團董事長、美國臨牀腫瘤學會(ASCO)專業會員。多年以來,孫立哲持續在美國和歐洲等地攻讀多學科學位。先後獲得麻省理工學院、哈佛大學醫學院、芝加哥大學法學院、紐約大學斯騰商學院、馬里蘭大學史密斯商學院、波蘭法學院的醫學、法律、金融、管理和MBA等多學科學位。跨學科研究興趣包括行為金融學與投資決策、系統動力學與企業戰略、腫瘤治療學與新藥開發、侵權法與公司治理、心理學與腦神經科學,情感經濟學與幸福學、進化生物學與文化基因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