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男主劇如何打破“陰盛陽衰”的僵局?_風聞
猫影文娱-猫影文娱官方账号-2019-12-03 08:54
作者 | 申敏
《慶餘年》驚喜上線,《鶴唳華亭》播出正酣,要説兩部劇的共同點,即:都為大男主劇。
從數據來看,《慶餘年》和《鶴唳華亭》都屬於古裝權謀劇,《鶴唳華亭》深受女性受眾喜愛,而《慶餘年》也已顯露出爆款大劇潛質。這並非孤例,前段時間收官的《陳情令》《長安十二時辰》都出現了題材性別屬性和主要受眾性別相悖的現象。
不難理解,在粉絲經濟催生的“賞色時代”下,大男主劇具有“異性相吸”的天生圈粉優勢。
這也為國產大男主劇的發展注入了新的思路:**一是繼續用軍旅、刑偵等硬核題材鞏固男性受眾;**二是通過採用粉絲向的演員配置和對題材做相應的性轉,來吸引女性受眾的關注。
可在國產電視劇史上,大男主劇向來拼不過大女主劇,因此被人調侃“陰盛陽衰”。這種怪象在2015年被打破,正午陽光的《琅琊榜》一炮打響,似乎預示着大男主劇迎來崛起之勢。
縱觀國產大男主劇近三年的表現,既有匠心打磨的精品佳作,也有在同質化扎堆下的“炮灰”。尤其獻禮熱潮襲來,更加快了大男主劇優勝劣汰的洗牌速度。主旋律給創作者提出了新的命題,若故步自封必將原地踏步。
不如把眼界放寬,看看文化土壤相近的鄰國是如何玩轉大男主劇。最近熱播的幾部日韓劇口碑不俗,拆解其成功元素,或許能給日漸模式化的國產大男主劇帶來新的觀察樣本、切入視角和探討議題,打破僵化的創作思維。
大男主劇的演變
梳理近三年國產大男主劇的代表作,從題材類型、故事劇情、演員陣容等方面可勾勒出該類劇的流變軌跡,在一定程度折射出創作背景、市場需求、受眾審美、製播模式對大男主劇的影響。
綜合網台端收視率、播放量和豆瓣口碑三大維度數據,2017年表現優異的大男主劇有:《人民的名義》《白鹿原》《軍師聯盟》《白夜追兇》《獵場》《擇天記》。
2018年劇集年榜排名靠前的大男主劇為:《大江大河》《獵毒人》《沙海》《老男孩》《琅琊榜2》《鎮魂》《鬥破蒼穹》《利刃出擊》。
2019年目前為止的大男主劇代表作有:《破冰行動》《長安十二時辰》《陳情令》《老酒館》《全職高手》《鶴唳華亭》《怒晴湘西》《古董局中局》。
可見,**這三年來在勢頭強勁的大女主劇中突出重圍的大男主劇,題材上古裝權謀、懸疑犯罪、年代是三大“常青樹”。**其中,後兩者正是獻禮劇熱衷的題材類型。
值得一提的是,2017年創下收視神話的全民爆款劇《人民的名義》,是陷入十幾年冬眠期的反腐劇解禁回暖的代表作。這部劇情尺度極大的反腐政治劇,把鏡頭對準貪官和紀檢人員兩大主體,將一個個鮮活案例適當藝術加工後編織成盤根錯節的多條人物線和故事線。
該劇能一鳴驚人,與十八大後反腐工作的大力推進密不可分,也造就了國產電視劇的經典男人羣像戲。可惜的是,這類揭露官場陰暗面的男性政治劇,近兩年再無新作。被寄予厚望的《人民的財產》至今仍未官宣定檔。
另外,相較古裝、年代、懸疑這些相對窄眾的題材,以都市為故事背景的大男主劇因其接地氣的調性,容易輻射更廣泛的受眾。
這類劇大多以職場、情感為表現載體,主題往往是“平凡的人為自己生活的世界而奮鬥”。2017年的《獵場》、2018年的《老男孩》,莫不如此。
隨着網生代愈發被重視,一些青春向的大男主劇也破土而出。有的舊瓶裝新酒,讓年輕男偶像或流量明星主演古裝劇,如今夏爆款《陳情令》《長安十二時辰》。有的挖掘垂直圈層,如電競網劇《全職高手》。
**大男主劇的一大主要來源是IP改編。**當打怪升級的男頻小説被搬到熒屏,會變成天馬行空、狂開金手指的視效爽劇,而邏輯漏洞成為硬傷。
這類劇在前兩年還有人買單,但到了今年迅速降温。一與限古令、獻禮劇等政策調控相關,二與影視寒冬資本退潮和小鮮肉的爆款公式失靈有關。
陷入瓶頸,難逃撲街
國產大男主劇無論包裹的外殼如何,都不約而同內嵌着典型的中國式敍事,折射出中國男權社會根深蒂固的“勝者為王”強者理念與邪不勝正的價值觀。
在某種意義上,**大男主劇於男性受眾而言,是逃離日常焦慮、安放理想寄託的“桃花源”和重返現世的蓄力站;**於女性受眾而言,是跳脱世俗感情觀的秘密基地和獨立意識外化的精神追求。
那些令人稱道的成功大男主劇,無不是深諳受眾心理、貼合了創作規律。
儘管國產大男主劇近幾年逐漸復甦並走向類型的多元化,路徑似乎清晰,但途中難免出現跟風者攪混水。一旦陷入同質化的窠臼,就容易引起大眾的審美疲勞。而刻意迎合女性受眾製作的大男主劇,有時甚至會遭來反感。
説到底,是扭曲了大男主劇藴含的精髓內核,忽略了大男主劇承擔的文化責任,導致形似神不似的失真。
尤其被賦予時代性語境的獻禮劇,要麼只完成了多種元素的置換、拼貼與重組,要麼粗暴地套用同類爆款劇的製作公式,並沒有意識到缺乏令人耳目一新的專屬辨識度。所以一旦扎堆出現換湯不換藥的劇作,就會因觀眾注意力被分散而淪為炮灰。
另外,為了擊穿男女受眾的觀劇壁壘,一些大男主劇會尋求最大公約數,可是如果尺度把握不好,兩邊都會得罪。
強卡司、大製作的《天盛長歌》,把女頻小説《凰權》改成天盛王朝六皇子寧弈為一番的男主劇,儘管宣傳時打出“男女雙強”的名號,但該劇散發的濃厚男性荷爾蒙,坐實了IP改編強行性轉。結果收視與口碑嚴重倒掛。
改變原著人設、硬給男主角配對的大男主劇《莽荒紀》,把女性角色物化成一個個為豐富男主人物形象的符號。看似既滿足男性受眾情感投射又迎合女性受眾審美喜好的做法,最後卻落得兩邊不討好。
還有一些隨意添加愛情線的大男主懸疑劇、刑偵劇,打亂了敍事節奏,破壞了緊張氛圍,得不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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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性圖景的創新指南
**日韓影視作品中的大男主劇經過多年的創作進階,基本形成硬漢風、弱勢男兩大派系。**前者以《信號》《輔佐官》《半澤直樹》等劇為代表,後者如《我的事説來話長》《主君的太陽》《我的老闆每天死一次》。
成功的日韓大男主劇或多或少都對國產同類劇具有借鑑意義。
需要強調的是,日韓劇的弱勢男既可以是外表柔弱的男子,也可以是心理層面有弱點的男性。這類大男主劇不過度渲染男權主義,調性温和、無攻擊性,給觀眾舒服的感覺。小奶狗、社畜這些經典熒屏形象,對應的則是現實生活中的草食男和軟萌男。
日韓大男主劇找到了虛構影像與現實世界的嫁接點,把社會現象作為素材融入影視創作裏,劇中的男主角宛如鏡像,映射底層平凡人生活百態的同時,揭露隱藏在陰暗角落的真相。
尤其日本大男主劇,在某種程度上發揮着美國社會學家庫利的“鏡中我”理論,為角色的言行舉止找到現實支撐,給劇作注入現實註腳,呈現出社會劇的面貌。
正在熱播的高口碑日劇《我的事説來話長》,塑造了存在於日本社會的兩個典型男性形象——啃老族與中年社畜。
前者自創業失敗後就宅在家裏,靠着“小聰明”賺母親給的零花錢,被姐姐看不起,還死要面子放嘴炮維護自尊,想給女社長做軟飯男卻慘遭“退貨”;後者是為了家庭放棄音樂夢想淪為社畜,結果鬱鬱寡歡、無奈辭職。
劇中這兩個站在三四十歲當口的迷茫男,渾身散發着喪氣,但卻治癒人心,取得豆瓣8.5高分。成功歸因於三個字——太真實。該劇以描摹人物縮影的方式,用一個小切口撬起了日本啃老的“蟄居族”這座冰山。
據日本內閣府調查顯示,20-24歲成為“蟄居族”的人佔了13%,年齡越往上漲比例會遞增,其中70%以上為男性。《日本經濟新聞》指出中高年“蟄居族”出現的原因是日本泡沫經濟破裂後導致的“就職冰河期”。
《我的事説來話長》反映了日本社會部分男性的生存現狀,殘酷卻真實。該劇最妙的地方在於設計了兩個女強人與之形成巨大反差,益加凸顯日本弱勢男的脆弱。這才是能激發受眾共情的真正的現實主義題材。
**當國產劇紛紛聚焦30歲+中年女性的焦慮和生存困境時,日劇找到了新的觀察樣本和切入視角探討相同的人生議題。**這些在現實生活中同樣舉步維艱的男性,打破了男主外、女主內的傳統家庭觀,反而給觀眾帶來視聽新鮮感。
一些國產大男主劇雖然也在講述煙火生活,但參雜了情感這一調味劑後反而變得有些懸浮。或許在創作源頭就解開性別枷鎖,將主題放大至具有普世價值的社會議題,有助於打開新局面。
韓劇《偶然發現的一天》和《綠豆傳》,劇名都是以男主角名字命名,但劇情卻反轉到讓人誤解是“偽男主劇”。
《偶然發現的一天》主打奇幻高概念的路線,外表糖果劇,內核是在探討“我是誰、我的未來走向何方”的嚴肅話題。
劇中男主角哈魯哪怕犧牲自己也要改變女主角被畫家操控的命運,這種英雄化的形象構造模式結合反套路的敍事手法,營造出戲份雖少但存在感極強的人物弧光。
《綠豆傳》讓男主角假扮成寡婦尋找身世線索,演員張東潤清秀的女裝扮相被網友笑稱“最像女主的男主”,性轉梗為故事走向插上想象的翅膀,既出其不意又有喜劇效果,而且還滿足了泥塑粉的審美口味。
另外,該劇設置的寡婦村,是韓國父權制社會運行邏輯下對厭女症發起的挑戰,在精神層面上契合了女性的獨立自主意識。
可見,一些韓國大男主劇在迎合女性受眾方面採用討巧或直戳痛點的策略,不牽強,用潤物細無聲的方式虜獲芳心。
要想改頭換面,國產大男主劇勢必要從創作源頭尋求出路。創作者需要深入一線,捕捉普通人的生活點滴,提煉出符合社會背景的人性痛點,儘可能還原深挖,用換位思考豐富劇作的肌理、填充其血肉。觀眾會看到幕後主創的真心,並報以熱烈的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