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老機構，防不勝防？_風聞

作者:沈萬三老沈  來源：財經早餐（Femorning)

近年來，“爆雷”，成為人們聞之色變的詞。

P2P的爆雷潮仍讓人心有餘悸，**近日，又一輪新的爆雷潮平地炸起！****而且這一輪爆雷潮，涉及的內容更讓人揪心：**養老。

11月29日，澎湃新聞消息，**長沙發生多起養老機構“爆雷”事件，上萬人受害，涉案金額十餘億元！**湖南省公安機關提示，僅僅在2018年，全省養老領域非法集資案就發生了45起，涉案金額高達35億！

這35億，都是老年人含辛茹苦攢下的養老錢。出人意料的是，在被騙老人中，並非清一色是外界想象的“缺乏判斷力”的老人，當中不乏退休前擔任大學教授、央企職員、幹部的老人。

如此密集的養老機構爆雷潮，背後究竟有何不為人知的內幕？

爆雷潮

長沙“愛之心”養老公寓的爆雷，可説是這一輪爆雷潮的典型案例。

2016年，愛之心老年公寓正式開業，號稱是長沙“惟一一家江景房養老風水福地”，可以為客户提供“360度親情式服務”；

2019年8月，愛之心因涉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被警方立案調查；

2019年11月，數月沒領到工資的食堂工作人員“搞事”，200多名老人被迫停餐，政府介入，養老公寓的各項工作暫時得到恢復。

當愛之心爆雷後，外界發現，**在養老公寓的表象之下，愛之心實際是一個融資機構，以發展會員的形式，向老年人及家屬集資。**三年間，登記的合同本金總額就超過5億元。爆雷，正是資金鍊斷裂所引發的若干連鎖反應之一。

在這一輪爆雷潮中，愛之心並非個例。

“順祥”老年公寓，非法集資的涉案金額達14億，受害人數超過1萬人。

“鳳凰島”老年公寓，發生涉案金額過億的非吸爆雷事件。

“博文”養老機構，同樣發生了非吸事件。

這些養老機構的特點都很相似：成立時間短、非法集資數額大、受騙老人數量多。

**養老錢，可謂是每個老人的“救命錢”，任何人對之都是慎之又慎。**這些機構是如何短時間內迅速將養老錢從老人手中騙走的？

要點有三。

第一，包裝。

以愛之心為例，它的重點包裝方向有二。一是包裝外觀，二是包裝資質。

**以外觀為例，**其佈置的養老公寓的豪華、精緻，都是毋庸置疑的，其勾勒出的“江景房養老、二十四小時貼身服務”的老年生活，對任何人來説都相當有吸引力。

**以包裝資質為例，**在爆雷之前，愛之心並非是人們想象中無證經營的機構。早在2017年，長沙市天心區民政局就正式給愛之心頒發了民辦非企業單位登記證書。2018年，長沙市民政局相關領導考察愛之心，表示會大力支持公寓養老福利機構的健康發展；同年，愛之心公寓二期被天心區列為政府重點工程項目；2018年11月，時任天心區主管民政的區領導蒞臨參觀考察。

對老人來説，區政府無形中為愛之心“背書、站台”了，自然放心無比。

第二，明麪價格公道，暗地隱性集資。

和外界想象“漫天要價”的情況不同的是，這類爆雷的養老機構，**普遍在“定價”上十分低廉，**極力打造“物美價廉”的產品形象。

以愛之心為例，老人包一個房間住，一個月才收費三千元。同等的價位，只能在養老院包一個牀位，而且養老院很大程度上還不肯收，因為排隊入住的老人實在太多了。

入住愛之心的受害老人王奶奶表示，三千元住江景房養老，性價比真的高。

但當王奶奶入住時，才發現，享受這個價格是有前提的。

注意，這時就是爆雷機構的“隱性集體”手段登場了。

王奶奶想要三千元住一間江景房，可以啊，**首先得花一筆錢辦一張卡，成為愛之心的會員，這筆會員費分五個檔次，從3.5萬到50萬不等，不同會員費享受的房間費用折扣也不同。**這筆錢需要在愛之心放兩年，到期後即刻就退，而且這筆會員費每年還有10%的“利息返還”。

對王奶奶來説，好事啊，既滿足了養老需求，又滿足了資產保值需求，有百利而無一害，為什麼要拒絕？

大批老人都是像王奶奶一樣，沒有想過“爆雷、錢要不回來”的情況，中了隱性集資的圈套。

第三，精準營銷，戳中孤獨老人的痛點。

據受害老人王奶奶介紹，這類爆雷養老機構的推銷業務員十分熟練，遊説老人加入時，對老人“比兒女還親”。

比如，他們的典型台詞是：“爺爺，孩子不來看你不是不孝順，是因為沒有時間，我們有時間，我們來看你，我們就是你的孩子……”

比如，**他們懂得“不空手上門”的規矩，**水果、雞蛋，輪着送，每次上門都一邊叫着“爺爺奶奶”一邊把禮物往老人手裏送。

受害老人普遍表示，這些話聽多了，真覺得這些年輕人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親切。尤其是一些失獨老人，更是願意花時間、花錢，就為了聽聽這些業務員陪自己聊天、講話。

因此，一旦爆雷，這些老人的傷害也更大、更深。

困局

**相信大家都注意到了，上述所説的三大“騙點”，有一項很不尋常：**當地政府為什麼會幫這類爆雷養老機構站台背書？

事實上，從某種程度上來講，當地政府也是一個“受害人”。

當中原因有二。

第一，市場急需擴大。

其實，説“為之站台”是錯了，當地政府真正的本意，是急於扶持社會力量興辦、擴大養老機構市場。

眾所周知，我國目前的老齡化狀況不容忽視，從政策層面上，鼓勵社會力量興辦養老機構已經被定調。

從2018年起，除國務院相關文件屢屢提及外，人社部、民政部、衞健委、發改委、證監會、銀保監會等多個部委相關負責人也頻頻表態，將在養老領域進一步加強頂層設計，加大多元投入力度，進一步引入社會資本，擴大普惠性養老服務供給等。

2019年11月22日，《市場準入負面清單（2019年版）》公佈，養老機構設立許可等審批正式放開，進一步放寬市場準入，打破准入門檻。

以這次集中爆雷的長沙為例，2015年，是個重要年份。2015年1月，根據國務院和湖南省相關文件精神，長沙市政府出台文件，支持社會力量興辦養老機構，提出“使社會力量成為養老服務市場的主體”。從這一年之後，當地的養老機構開始大規模設立，比如愛之心就成立於2016年。

**長沙下發文件，明確給民辦養老機構的財政補貼標準：**新建一張牀位給建設補貼1萬元，改建一張牀位給5000元，運營補貼按實際入住老人數計算，每牀每月補助160元。

當地政府制定政策的初衷，可以説是切實為社會資本進入養老行業在考慮。然而，這一政策在落實的實際過程中，卻被不法之人鑽了空子。

據南方週末報道，**長沙養老機構爆雷潮後調研發現，創辦養老機構的社會資本力量，可以説是五花八門。**有賣廢品發了財的個體老闆，有做建築行業的包工頭，有承包油菜地的農民，還有被警方通輯的騙子。當中相當規模的一部分人，根本不是為了辦好養老機構來的，就是衝着政府補貼來的！

而另一部分不衝着政府補貼而來、真心實意想辦好養老機構的社會資本力量中，也不乏最後跑路的。

這又是怎麼回事？

因為，目前的養老行業，賺錢太難，普遍虧錢。

業內人士表示，目前贏利的養老機構只有10%，且是微利；有一些真心想做養老產業的人，最後也虧了不少錢，迫於經濟壓力，有的也不得不走集資這條路；這類人集資的本意是好的，並非想騙錢，而是想通過集資將養老機構的資金壓力分散，嘗試盈利後再還錢，達到正循環的效果，然而現實往往是盈利太難了，當集資的錢還不上後，就成了“非法集資”。

第二，監管尚未到位。

自國務院發文取消養老機構設立許可之後，如今設立民辦養老機構，只需到民政部門備案即可。這一本意十分好的政策，到了實際落實過程中，卻被一部分投機騙子找到了行騙裂口。

專業人員表示，他們也搞不清民辦養老機構怎樣才算“合法”。

尤其在養老機構難以賺錢的局面下，一部分原本真心實意想要做好的社會力量，最後也存在迫於虧錢局面跑路退出的風險，這就給監管帶來了嚴峻的考驗。

業內人士表示，“要鼓勵民營養老機構興辦、擴大，政府就需要視察、鼓勵，一旦出了問題，就會被反過來説是為爆雷機構站台，這又促使政府不敢輕易表態、支持民營養老機構，那些真正想辦好養老機構的社會力量就更難了。****”

在經歷大規模爆雷事件後，長沙天心區民政局一位副局長表示，養老是公益事業，想賺大錢不可能，別打錯了算盤。

道理是沒錯的。

但是，我們也要看到，對自負盈虧的社會資本、民營企業來説，如果一個行業不能夠賺錢，永遠只能面臨虧損和微利，民營企業自己尚且吃不飽飯，又有誰承受得住“光砸錢不賺錢”的苦差事？

為了明天

每一個行業的發展，最開始必是“野蠻生長”和“問題叢生”的過程，養老行業同樣如此。它的明天，離不開我們每個人的關注、促進、規範，最終才有蓬勃發展的可能。

畢竟，世上無人不會老，今天我們關注養老機構的問題，為之發聲，正是為了我們的明天有更好的養老環境而努力！

朋友們，您認為養老機構行業該如何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