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會吃下男性避孕藥_風聞
观察者网用户_241334-2019-12-06 09:58
文|樹新蜂
2019年11月,《印度時報》《新德里日報》宣佈首款「注射式男性避孕藥」或將面世,號稱無副作用,藥效可持續13年。此消息一出便引得各大媒體紛紛轉載,印度「神」藥又火了一把。在平權運動風起雲湧的社交網絡上,不少人為這一新成果感到高興——在避孕這個問題上,兩性所承擔責任和風險的不對等狀況似乎終於有了改變。
圖片來源:https://commons.wikimedia.org
作者:Gaudiramone
相比起女性多種多樣的避孕選擇,男性的避孕選擇在目前極為有限。在很多人的認知中,男性的避孕措施就只有體外射精、使用避孕套和結紮。為什麼沒有男用避孕藥呢?事實上這個領域很早就有人注意到。早在1957年,發明女性避孕藥的格雷戈裏·平克斯(Gregory Pincus)就在男性身上測試了相似的荷爾蒙(激素)避孕法。在此後的幾十年裏,研究者又探尋了使用激素或者非激素的其他方法:
比如2015年,宮田治彥(Haruhiko Miyata)提出利用免疫抑制劑來抑制精子活性,使得精子無法超活化而阻斷授精過程。但相較於免疫抑制劑本身的目的,抑制精子活性更像是「附帶」的產物,這項研究也只是探究了其偶然發現的現象的機制。離研發成為合格、能上市的人用藥物還遙遙無期。
著名的梅琳達·蓋茨基金會也對這個領域進行了投資。其投資的Matzuk團隊希望利用CRISPR(基因編輯)來定向敲除可能的基因來破壞授精懷孕的過程。他們已把範圍從2300個目標基因縮小到了30個,而接下來的任務就是從超過20億種藥物中篩選合適的組合來作用於目標基因。
2018年8月,洛杉磯生物醫學研究所和華盛頓大學宣稱他們找到了一種「更為現實的」男性避孕措施。在美國國家兒童健康與人類發展研究所和人口委員會的支持下,研究員開發了一種體外敷用式避孕凝膠。使用者每天需要把藥膏塗到後背和肩膀上,身體通過皮膚吸收藥膏裏的成分。藥膏裏的孕激素可以阻斷睾丸中天然睾丸激素的產生,從而減少精子數量。同時,藥膏中的替代睾丸激素則起到維持性慾的功能。
而這次的「印度神藥」,其實是印度理工學院生物醫學工程師蘇加·古哈(Sujoy Guha)教授研究的一種生物凝膠,其應用被稱為「人工引導的可逆性精子抑制技術(RISUG:reversible inhibition of sperm under guidance)」。本質上的思路與結紮輸精管相同,不過是利用凝膠堵塞輸精管來達到避孕目的。相比起輸精管結紮,它的宣傳口號是更加快速、便捷、微創、無後遺症。並且,研究人員提到,只要通過另一次溶解凝膠的注射,就可以使得男性使用者恢復生育能力。
蘇加·古哈(Sujoy Guha) 圖片來源:NIPER Ahmedabad
目前的具體操作為:先將對象局部麻醉,在陰囊處切開一個小開口,並用注射器向輸精管注射聚合物凝膠。聚合物的主要成分是苯乙烯-馬來酸酐(SMA)和作為溶劑的二甲基亞碸(DMSO)。根據現有的報告來看,凝膠並不會完全堵死輸精管,而是起到一個阻塞和過濾的作用。當精子在輸精管內與凝膠相遇時,由於凝膠內部的電離環境差異,凝膠中的電荷會使精子細胞膜破裂,導致失活。
輸精管注射凝膠示意圖,非實際操作圖
2009年,蘇加·古哈還發布了另一個進化版「Smart RISUG」。在原有的凝膠配方中加入磁性物如三氧化二鐵,使得凝膠變得有磁彈性行為。這樣可以通過改變磁場來控制體內的凝膠形狀與位置。並且由於金屬離子的存在,可以防止聚合物和蛋白質結合導致結塊淤積,提高了殺菌殺精的效力。低頻電磁場使先進入凝膠區域的精子細胞膜崩解,使得其中的丙烯醛和透明質酸酶被釋放,同時抑制後進入精子的活性。
一些2002年左右的早期報告中顯示了部分可能存在的風險,包括類輸精管堵塞的症狀,比如陰囊腫脹,附睾結節。極個別人術後宣稱自己射精時伴隨疼痛,但報告中並未提出明確的原因。
在古哈自己創立的公司IcubedG Ideas Pvt.Ltd.裏,目前已經對282名志願者進行了測試,根據結果顯示:在兩年內,其有效成功率達到了99%以上,甚至超過了避孕套。但並沒有製藥公司願意投資古哈的項目。一些經營避孕器材和藥品的公司,比如Merck和Pfizer對此也沒有表現出什麼興趣。**迫不得已,古哈只能找一些具有公益性質、政府性質、****非營利性的組織來支持他們的項目,**就像找到美國的Parsemus基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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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semus在2010~2012年間獲得古哈的RISUG技術授權後,用它註冊了商標並研發了「Vasagel」。兩種生物凝膠無毒聚合物在配方上略有不同,但是作用原理相似。相比起其他正在研發中的男性避孕措施,其最大優點就是它們不是荷爾蒙,對身體產生的副作用在大量動物實驗後都證明是可以「幾乎忽略的」。
在幾十年前,完全男性主導的社會和文化因素很可能是男性避孕藥難以商業化的一個重要因素——男性節育可能會被粗暴的理解為性無能,進而聯想到閹割、去勢。就如推廣男性輸精管結紮手術所遭遇到的境況,男性避孕藥也會被普遍認為沒有什麼市場。但如今,諸如BBC的很多社會調查顯示,不少男性也希望有快捷可靠的新選擇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這顯示出男性避孕藥有潛在的市場價值。
一些激進的西方女性主義者認為,這樣一種市場需求被忽略,原因就是這些製藥公司的中高層管理者往往是一些出生於50年代,思想保守的白人中老年男性。
對於一些人聲稱擔心這些藥品的後遺症和風險,如果對比早期的女性避孕藥,尤其是荷爾蒙療法其實也存在着類似的隱患。甚至很多現在的女性避孕產品也並沒有完全杜絕這些危險的可能性,卻依然得到了大量投資、生產和宣傳,最終建立起一個龐大的市場。
這種「有選擇性」的謹慎,促使我們思考,除了製藥公司高層可能存在的性別偏見,是否還有其他更加重要的原因。
我們都知道女性避孕藥的興起,恰好與主要發達國家中女性大規模參與社會勞動的過程同步,一種很好的理解就是:這項產業受到資本的青睞,源於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內生動力,因為它可以讓大量被生育所束縛的女性解放出來,成為可供資本壓榨的勞動力;當然,這同時也迎合了性別解放的全球性趨勢,從而得到多種社會力量的共同推動。
資本主義制度金字塔 1911年
同樣的事發生在男性身上,卻並不會有什麼重要的影響。其最大變化或許只是兩性伴侶之間的財富分配,比如兩人可以交替購買避孕藥物,平攤這筆開支。但是這對於製藥公司或資本家而言,卻不會增加銷售或是生產效率上的好處。
從這種角度去看,男性避孕藥物的前景恐怕依然不會十分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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