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景觀和建築之間_風聞
全球知识雷锋-以雷锋的名义,全世界无知者联合起来!2019-12-07 00:09
作者:黃康

“Groundwork並不是宣揚去神化自然並説服設計師來依賴於場地本身,相反,它呼籲設計師們去追求一種全新的設計途徑——跨越景觀和建築之間虛假的分裂。”
導語
本講座由GSD前系主任Charles Waldheim開篇介紹
Charles Waldheim*
晚上好,很高興大家能夠來到今晚的GSD系列講座。首先向大家介紹我的兩位老朋友:Joel Sanders和Diana Balmori。我很高興他們能來到這裏。
* Charles Waldheim 查爾斯·瓦爾德海姆,加拿大美裔建築師和城市規劃師,主要研究景觀、生態和現代城鎮化之間的關係。曾任多倫多大學建築、景觀和設計學院副院長、景觀課程主任,並在2009 至2015 年在哈佛大學設計學院任設計學院系主任。
JoelSanders是一名建築師,並且在耶魯大學的建築學任教,他的作品曾在一系列國際展覽上展出,並被很多先鋒機構永久性收藏——包括洛杉磯現代藝術博物館、卡耐基自然史博物館還有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等,這些作品為他贏得了一系列的獎項和榮譽並流傳甚廣。他還在其他一些建築學術雜誌擔任編輯工作。
Diana Balmori同樣是一名享譽國際的景觀設計師,在過去幾年裏,她一直在負責Balmori景觀事務所的相關事宜。她曾籌辦了一系列的知名競賽,並創造了很多傑出的公眾景觀。她創造了一系列流傳甚廣的作品, 並且還曾在耶魯大學建築學院以及林業和環境研究學院承擔過很多年的教學工作。最近,她作為合著者和Michel Cohen* 共同編寫了著名的《景觀宣言》*和一系列其他著作。
* Michel Cohen:美國哈佛大學敦巴頓橡樹園園林和景觀研究部主任(駐哈佛大學理事)。曾是巴黎住宅建築國家研究中心社會科學部的學科帶頭人、哈佛大學敦巴頓橡樹園景觀建築學研究高級委員會的會長、法國巴黎第十大學教授;曾獲法國科學研究中心(CNRS)頒發的銅製獎章。
*《景觀宣言》:戴安娜·巴爾莫里(Diana Balmori)和米歇爾·柯南(Michel Conan)共同創作的。旨在幫助人們更好的瞭解景觀,創造那些嶄新的景觀形態。Balmori在她的著作中認為,景觀項目既能夠允許遊客享受正規的比賽,又能夠讓他們參加培訓課程,全方位瞭解整個進程。
在過去幾年間,我瞭解到Joel和Dianna都在教師崗位辛勤工作,並且有機會見識他們在耶魯大學建築學院的教學和影響,這些影響逐漸消除着建築和景觀的界限,這是非常令人驚奇的。
今天,他們來到這裏來向我們分享他們最近出版的著作:GROUNDWORK。這是一本非常重要的著作。在本書中,作者提到去找到一種工作機制,在這種機制裏面,建築師和景觀設計師可以平等對話、共同合作。他們指明,如果我們認真地重視當代的建築師和景觀師,那麼就會發現他們的關係逐漸呈現出一副新的面貌。
那麼接下來,歡迎Joel和Diana為我們獻上精彩的講座。
講座正文
景觀和建築分裂的思想淵源
Joel Sanders
謝謝!非常感謝本次講座的主辦方、聯合主辦方以及Charles*精彩的介紹!
上週,Charles在耶魯舉辦了一場精彩的講座*,他講述了景觀都市主義等一系列其他重要議題。大家都知道,這個開拓性的話題(景觀都市主義)致力於景觀和都市主義這兩個學科的結合。同樣,在今天晚上的講座中,Diana和我也將對兩個學科的合作進行捍衞和討論。
* 參考雷鋒第54篇講座《景觀都市主義的終結?不,這是景觀的歷史,也是景觀的未來》
但是不同的是,景觀和建築這兩個學科本身便相互交融不可分割,包括今晚的講座也是由景觀和建築兩個部門共同贊助的,這些都清晰地代表了我們正向這個目標又邁出了一步。
Groundwork: Between Landscape and Architecture
Diana Balmori和Joel Sanders著
Groundwork並不是宣揚去神化自然並説服設計師來依賴於場地本身,相反,它呼籲設計師們去追求一種全新的設計途徑——跨越景觀和建築之間虛假的分裂。
我們對於將這兩個學科結合起來非常感興趣,這部分源於我們對生態的關懷,很顯然景觀和建築的結合能給環境帶來令人振奮的影響——建築和景觀不再相互獨立,它們共同工作,承擔起治癒自然的重大使命。
原始自然環境(左)和現代人類城市(右)
但是這本書的總體目標——促進創造性的跨學科實踐模式的形成——只能通過理解並跨越我們根深蒂固的意識形態和學科偏見來實現。
在這本書的前言中,我以一個美國人的身份從文化和歷史的角度審視了所謂的建築和景觀的分野。我認為這種分野可以追溯到另一種根深蒂固但同樣可疑的西方特性——人與自然的二元對立思想* ——因此建築和景觀也變得對立起來。
* 西方哲學的二元思維:源於古希臘文化,例如靈魂與肉體、感性與理性、體力與腦力、主體與客體、造物主與被造物、神聖與世俗、物質與精神等。和中國的和合多元思維形成鮮明對比。
第一代環保主義思想家(像亨利·梭羅*、約翰·繆爾*和西奧多·羅斯福*,他們都活躍在19世紀下半葉)所面臨的威脅性前景與我們今天所面對的並無太大不同——荒野的消失。如果將當時的自然比喻成一個不羈的女人,需要通過男人的勞動來馴服和培養;現在的自然則可以被看作另一種女人——處女,她迫切地需要男性的保護以免受工業文明的蹂躪。
對於荒野的思考不僅引起了美國環保主義運動的誕生,而且也推動了從19世紀到今天美國的景觀和建築的發展。
亨利·大衞·梭羅 (左)
Reflections at Walden(《瓦爾登湖》),亨利·梭羅著(中)
西奧多·羅斯福和約翰·繆爾在黃石公園(右)
*美國環保運動:美國環保運動開始於十九世紀晚期,關注西部自然資源保護,約翰·繆爾和亨利·梭羅等人做出重要哲學貢獻。
*Henry David Thoreau(1817年7月12日-1862年5月6日):美國作家、詩人、哲學家、廢奴主義者、超驗主義者,美國早期環保運動的代表人物。他關注人民與自然之間的關係,在貼近自然的樸實生活中做了研究。他將經驗寫在著作《瓦爾登湖》當中,稱人們應該更加親近自然。
*John Muir(1838年4月21日-1914年12月24日):美國早期環保運動的領袖。繆爾幫助保護了約塞米蒂山谷等荒原,並創建了美國最重要的環保組織塞拉俱樂部。他的著作以及思想,很大程度上影響了現代環保運動的形成。
人與自然的二元對立思想強化了把建築看作人造的手工製品的這一古老的概念——認為建築與它外部的自然環境在本質上截然不同。我認為這是一種特殊的美國概念,最典型的例子是草原上的這種房屋(如下圖所示)。反過來,這種思維方式影響了此後的專業分化,建築師和景觀設計師被分隔到平行專業中。在1899年,荒野運動達到高潮,這時誕生了一所新的專業協會——ASLA*。
*ASLA:美國景觀設計師協會(AMERICAN SOCIETY OF LANDSCAPE ARCHITECTS ),成立於1899年,已有100多年曆史,是一個世界性的專業協會,代表全美50個州和全世界42個國家的景觀設計師。
草原上的房屋(人工建築與其周圍自然環境形成鮮明區別)
1899年成立的美國景觀設計師協會
荒野學説的核心價值不僅導致了景觀和建築職業的分化,而且還假設人完全處於自然之外來塑造設計方法。它提出了一個基本的悖論,即如何協調未經開墾的原始自然和人工的設計物之間的關係。這對今天的景觀設計產生了深刻而持久的影響,讓我快速給大家舉三個例子。
未經開墾的原始自然(左)和人工的設計物(右)
首先是美國景觀建築的創始人Frederick Law Olmsted*的開創性工作:他把城市放在自然的對立面並設想了紐約中央公園*這樣的項目——作為一個天然綠洲,中央公園鑲嵌在高密度的都市中,它為疲憊的市民避開新興工業城市的喧囂提供了一個庇護所。
Frederick Law Olmsted(左)和中央公園(右)
*****Frederick Law Olmsted:美國19世紀下半葉最著名的規劃師和風景園林師。美國風景園林學的奠基人,是美國最重要的公園設計者。他的設計覆蓋面極廣,對美國的城市規劃和風景園林具有不可磨滅的影響。2006年被美國的權威期刊《大西洋月刊》評為影響美國的100位人物之一。
*中央公園(Central Park):位於紐約市曼哈頓中心的一座大型公園。由奧姆斯特德和沃克斯設計。這座巨大的英國式園林在美國園林發展史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不僅成為美國其他城市公園建設的樣板,而且被看做是美國公園運動的開端,以及美國城市美化運動的前奏。作為美國城市公園發展史上的一座里程碑,中央公園標誌着美國園林走向大規模風景式的發展方向。
對於Olmsted來説,自然對人們的有益性是通過視覺接觸來實現的,所以他非常關注人們對於自然的視覺體驗。他認為和自然共融意味着把人放置到未受任何人為干預影響的自然景觀中,因此他巧妙地利用地形和植物將不和諧的城市環境排除在視線之外。
紐約布魯克林展望公園歷史照片
在紐約中央公園和波士頓公園系統*這樣的項目中,Olmsted不僅遮蔽了周圍的城市,而且掩蓋了人工建築的一切痕跡,當時先進的施工技術手段使他實現大規模的城市基礎設施項目建設成為可能。他通過一種至今人們看來仍充滿自然氣息的田園詞彙實現了他的想法。
*波士頓公園系統:波士頓公園系統是由美國最著名的規劃師和景觀設計師Olmsted所規劃設計,是以河流等因子所限定的自然空間為定界依據,利用200~1500英尺寬的綠地,將數個公園連成一體,在波士頓中心地區形成了景觀優美的公園。波士頓公園系統又被波士頓人親暱地稱為翡翠項鍊,它是從波士頓公園到富蘭克林公園綿延約16公里,由相互連接的9個部分組成。
波士頓河道 建設照片
所以重點不是貶低Olmsted的驚人成就,而是説我認為我們在某種程度上繼承了一種如繪式的詞彙,這模糊了我們構建和設計自然的方式。
現在迅速向後推進40年,在1937年,著名建築歷史學家Henry Russell Hitchcock*在舊金山藝術博物館策劃了一場名為“當代風景園林”的展覽。如同在1932年的國際風格展覽*一樣,本次展覽也是通過展示一系列的項目使得這場新運動合理化,這些項目往往包含了新風格的景觀所包含的要素。
Henry Russell Hitchcock(右)
“國際風格:1922年以來的建築”展覽(中)
當代風景園林展覽作品集(右)
*Henry Russell Hitchcock(1903–1987) ,美國建築史學家,史密斯學院和紐約大學的長期教授,他對現代主義建築的定義在建築史上有重要意義。
*國際風格展覽:國際風格(International Style)於20世紀30年代開始興起於美國,並由來到美國的包豪斯師生所推動。1932年,紐約現代藝術館舉辦了一次著名的展覽,展覽的名字是“國際風格:1922年以來的建築”(International Style:Architecture Since 1922)。
Hitchcock將現代主義建築著名的反對裝飾的禁令傳遞給相關學科,並主張設計師放棄為富裕的客户裝飾住宅的想法。當然,這種觀念引發了更深層次的偏見,認為園藝只是現代家庭主婦的一種膚淺的消遣活動。
多度裝飾的建築空間
相反,Hitchcock倡導像這些水平形態的建築(例如薩伏伊別墅和羅威爾健康住宅),認為它們是現代主義的範式——像這種一塵不染的、像雕塑般閃閃發光的建築矗立在一個未受破壞的、原始的田園環境之中。在這種語境下,未經設計的自然被看作是一種壯觀的景象,一個架構起現代主義的結構。這一概念在今天仍然影響巨大。
羅威爾健康住宅照片(左)
薩伏伊別墅素描(右)
讓我們再次快速前進30年,到了60年代,由Ian McHarg和他的著作《設計結合自然》率先提出的生態設計手法被應用到解決自然和設計的矛盾之中。
Ian McHarg(右)
《設計結合自然》,伊恩·麥克哈格著(左)
*Ian McHarg(1920-2001):被認為是奧姆斯特德的繼承者,尋求科學而不是藝術來支持美國社會文化的進步。他是環境價值的大膽提倡者,多產作家,“地球生物圈的服務者”和全世界的“骯髒城市”的改善者。他的影響促進了美國環境立法的生效,讓更多的景觀設計師關注生態。研究範疇集中於大尺度景觀與環境規劃。
*《設計結合自然》:作者Ian McHarg,本書運用生態學原理,研究大自然的特徵,提出創造人類生存環境的新的思想基礎和方法,是西方景觀設計學科的里程碑著作。
到了1969年,科技的進步打破了自然與文明之間不穩定的平衡。而且人們普遍認為景觀設計師有責任糾正這種環境惡化的結果——最明顯的表現是在美國佈滿貧民窟的城市。
科技進步打破自然和文明的平衡造成的環境惡化
但是如何糾正呢?大家都知道McHarg呼籲自然科學,所以他率先推出了一種生態學方法,鼓勵設計師考慮一系列相互關聯的環境因素——例如氣候、水生動植物等——這些在今天仍是一個非常重要和有影響力的系統。
McHarg的生態學設計方法(千層餅模式)
儘管如此,他的綜合性的學説是以自然科學的客觀邏輯為基礎的方法產生的,我認為它以某種方式迴避了設計。他的地區總體規劃往往太大,太抽象,不能以空間的方式(特別是人體的尺度)提出問題——而這種方式正是傳統的景觀設計所擅長的。
所以Olmsted、Hitchcock和McHarg是三位有影響力的實踐者的例子,他們形成了一套設計理念,這些理念引導和約束了當時的景觀行業,甚至潛意識地塑造着今天的設計實踐。
而且它們是一種對立的思維方式,將自然視為被動的,作為一個必須受到保護以免受人類(包括建築師)掠奪性影響的脆弱實體。這種思維方式使得建築師對景觀設計產生了專業偏見,認為園藝裝飾是與女性技巧相關的輕浮追求。
這三種解決問題的思維方式都是基於被科學證實的確定性設計方法所建立的——這種思維方式的後果之一是對景觀設計師的不信任。雖然這種情況正在改善,但在許多方面仍在困擾着專業人士。
所以設計師顯然必須從根本上調整他們的思維方式和他們的工作方式。****“荒野”這一塑造人們的自然觀卻毫無依據的理論必須被加以質疑。唯有如此,設計師才能採用先進的學者和科學家的態度以提出的更復雜的觀點,認識到自然與人類文明雖然有所差異,但是卻相互交織,並且變得越來越緊密。
氣候變化顯示出,地球上的每一寸土地都在經受着人類活動的深遠影響。景觀和建築混合在地球上的各個角落,建築元素在城市中占主導地位,自然因素則在農村地區占主導地位。有機和無機在自然中是相互結合的,它們以梯度形式運作,在地球表面形成一個連續體。
自然與人類文明在地球表面形成一個連續體
對自然的新定義
Diana Balmori
Joel談到設計師需要克服長期存在的人與自然的對立論,承認兩者的相互依存關係。基於Joel的講話,我認為克服這種對立論的一條途徑是對自然採用一個新的定義——這可以説是我們這個時代的哲學。
自然定義的新變化是指存在於界面概念(景觀與建築的界面、人類與其他物種的界面、自然和文化的界面)背後的結構性的變化。從1960年開始,自然這一概念便發生着戲劇性的變化,這是一個我們身處其中的不斷變化和發展的多樣性系統。
Raymond Williams*曾説過,自然這個概念是英語中最難定義的詞彙之一,因此,對於這個我們身處其中並觸手可及的新自然的定義,可能真的需要花費一個多世紀的時間。
*Raymond Williams (1921-1988): 20世紀中葉英語世界最重要的馬克思主義文化批評家,文化研究的重要奠基人之一。
對自然的新的理解在1840年至1880年之間得以證實。在1879年,海洋生物學家Ernst Haeckel*提出了“生態系統”這個概念和詞彙,直到60年代後我們才開始把它理解為一種文化。Ernst Haeckel與許多其他人一樣,致力於尋找自然形式的單一來源。大家可以看到圖片上的放射狀區域,他聲稱的所有多樣性結構都基於一種基礎形式。
*Ernst Haeckel(1834~1919):德國博物學家,達爾文進化論的捍衞者和傳播者。生於德國波茨坦。早年在柏林、維爾茨堡和維也納學醫,著名學者繆勒(J.Müller)、克里克爾(R.A.vonKlliker)和微爾和都曾是他的老師。
海洋生物形態:所有多樣性結構都基於一種基礎形式
這使得建築師和設計師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他們發現可以通過這種方式獲得一種多樣性結構的原始形式。典型的例子是以原始的單一形對山體進行研究,有很多建築師試圖通過晶體學*來解釋所有形式的山脈和它們的這種組合形式,通過晶體學的模式顯示了它們不同的整合狀態。
從自然的山體形態中提取單一的晶體結構
*晶體學:又稱結晶學,是一門以確定固體中原子(或離子)排列方式為目的的實驗科學。“晶體學”(crystallography)一詞原先僅指對各種晶體性質的研究,但隨着人們對物質在微觀尺度上認識的加深,其詞義已大大擴充。
與此同時,還有許多對山脈更加細緻的研究。最有趣的是物種的變化,不同的山體高度和不同的地質類型對應着不同的樹種和動物的種類。所以在自然界,並不存在單一反應,而是物種根據不同的環境做出不同的適應。
不同的山體高度和不同的地質類型對應着不同的樹種和動物的種類
最終,達爾文在1859年發表的作品——《物種的起源》宣告了尋找單一形式的這種途徑的破產。對加拉帕戈斯地雀*的研究表明,儘管距離非常近,每個島嶼上的地雀都由於島上的特定條件而進行了外形的適應和進化。這揭示了我們的性質在不斷變化和適應,形式上沒有普遍的藍圖。
同一地區不同島嶼上的加拉帕戈斯地雀
*加拉帕戈斯地雀:鳥類中一個獨特的類羣,被隔離在無競爭的加拉帕戈斯羣島和科科斯(Cocos)羣島,在幾個生態小生境中輻射適應。1835年9、10月間達爾文環球航行首先發現,給達爾文的「物種不是不可改變的」理論提供了證據。是説明通過地理隔離形成新物種的著名實例。
第一批接受了生態的理念的並非建築師或景觀設計師,而是藝術家,他們接受了自然過程的生態理念,並真正地拋棄了從自然界複製形態和模仿自然演變的想法。
舉例來説,米爾溪峽谷土地工程實際上是一項水管理設計,它保存了被周邊環境的過度排水侵蝕的公共公園中的水。所以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在這些思想在本世紀的發展中,關注重點逐漸從自然的形式到轉移到自然的演變進程。
米爾溪峽谷土地工程 1979-1982 西雅圖
*米爾溪峽谷土地工程(Mill Creek Canyon earth works,1979-1982):設計師拜耶在西雅圖郊外肯特城(Kent)的一條受侵蝕的溪流改造成一個既可以蓄洪的盆地,又是一個40公頃的公共娛樂公園的一部分。
這個殘缺的圓形是Robert Smithson*的大地藝術作品,儘管螺旋的形式開始隨着時間的推移而分解,但是這種形式的解體以及它們如何受到周圍環境的影響是非常令人感興趣的。在這裏,水的流動作為一種特殊的自然條件塑造着場地的形態。
Robert Smithson的大地藝術作品
*Robert Smithon(1938-1973): 美國作家、批評家和藝術家,他的研究和創作涉足宗教、科幻和礦物學等諸多領域。Robert Smithon用自己的大地藝術(land art)實踐回應了極簡主義藝術及六十年代早期的概念藝術。
Groundwork典型案例
Joel Sanders
我想解釋一下為什麼Diane和我對這些項目如此熱情洋溢——這不僅使得我們可以從生態學的視角去理解自然的複雜性,也使得在我們設計中突破圖像化的思維模式,以一種更為大膽抽象的方式去創作。
自2000年以來,一些國際設計師開始逐漸放棄人與自然二元對立並相對靜止的陳舊觀點,他們開始贊同自然與人文相互交融、互利互惠這一更為複雜的觀點,並基於此進行創造。
我們的書籍Groundwork試圖描繪這一趨勢,儘管視角不同且項目的規模差距顯著,但是我們所有的作者和設計師都以某種方式對消除建築與其環境之間的差異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在Groundwork一書中,我們確定了三個基本的設計類型:地形專題(Topography)、生態專題(Ecology)以及生物分子計算機專題(Bio-computation)。並向讀者展示了每個類型的一些項目,我們認為這些項目都藴含着三種設計方法中的一些共同的智慧,在這裏我想重點説明一下這些共同的智慧。
地形專題
首先讓我們來談談地形,設計師們否定了典型的坐落在地面上的建築樣式(上文中草原上的房子),而是像地形學家一樣通過操縱地面將建築和景觀融為一體,甚至將建築處理為可居住的地形。
包括伊東豐雄和扎哈·哈迪德在內的一些建築師都面臨着越來越普遍的挑戰,那就是如何處理城市郊區的邊緣場地。他們給出了相似的答覆,即將毫無特性的地產用地轉變為具有令人激動和振奮的輪廓的曲線建築,以此來混淆了人工與自然之間的差異。
開羅城市博覽會展館;扎哈·哈迪德建築事務所,開羅,2009
Grin Grin Park;伊東豐雄事務所,日本,2002-2005
與在平地上建造地形的項目相比,本書中的其他幾個有關地形的項目解決了豎向上的挑戰。例如法國設計師Duncan Lewis的獲獎的這個設計裏,校園空間延展鑲嵌到山坡之中。在這個巨大的天篷下,他通過一系列階梯式的種植帶將教學環境和集散空間結合在一起。設計師採取了非常不同的方法介入山坡,突出而不是忽視了它們之間的區別。
Jean Moulin High School
Duncan Lewis Scape Architecture;法國;2016年
在位於挪威一個偏遠沿海城鎮的彼得斯博物館,設計師們將深溝切成一個凸起的護堤,並將博物館建設在其中。建築的細長形體被一張柔軟且藝術化的屋頂覆蓋着,和周圍的地形環境融為一體。
雖然積雪使得地形更清晰明顯地凸顯出來,但是它並沒有將建築和地面融合到一起,反而使兩者的界限更為明顯。但是觀眾仍然需要去思考他們之間的緊張關係。大家可以看到這些側面的玻璃牆,它們對內外空間進行反射疊加,使得自然和建築的映像交織在一起。
Petter Dass Museum
Snøhetta;挪威;2007年
Diana Balmori
第二章是生態類的項目,其實我們對地形專題、生態專題和生物計算機專題這三個類別的項目進行的分類遵循了一定的時間依據。地形類中的項目是最早嘗試如此分類的,生態學其次,最後是生物計算機類的。
但是生態類的項目是由景觀設計師真正開創並發展的,因此這些工作非常重要,值得我們去回顧並學習——不管是哈格里夫斯(George Hargreaves)的瓜達盧佩河公園或WEST8*的東斯爾德圍堰工程或是理查德(Richard Haag)的煤氣公園或彼得·拉茨(Peter Latz)的杜伊斯堡風景園——其中真正的景觀是由那些鋼鐵建築組成的。
*WEST8:荷蘭WEST8景觀設計事務所,是一家獲得眾多國際大獎的城市規劃和景觀設計事務所,1987年成立於荷蘭鹿特丹。
生態專題
可持續設計往往是以產品為導向的,在性能和效率的基礎上評估材料和技術,往往忽視考慮形式問題。生態設計師更關心的是如何發揮可持續發展的潛力,在不同規模的項目中採用什麼樣的材料,以及他們是否正在解決水土保持、土壤修復或能源效率問題。重要的是提高他們所面臨的環境和設計標準。
一些項目採用了生態材料的牆壁和屋頂,我們對通過這種方式建造的這些項目非常感興趣。
這棟建築是位於阿姆斯特丹的公共遊泳中心,外牆和屋頂完全被植物覆蓋,這使得它與周圍的公園既遙相呼應又涇渭分明。
阿姆斯特丹的公共遊泳中心(Sport plaza Mercator)
VenhoevenCS;荷蘭 阿姆斯特丹;2006年
下面這個項目的這些模塊化塔樓(如下圖所示)將波士頓市中心的廢棄地塊轉變成培養微藻類的超現實的垂直結構,這些可再生生物燃料預製模塊可以快速組裝拆分並應用於任何地點。
生態吊艙(臨時的垂直藻類生物反應器)
Howeler + Yoon Architecture和Squared Design Lab;波士頓;2008-2009
設計師在一個四口之家居住的巴黎街區的庭院內建造了這個亭子。這座小巧的三層亭子用鋼網包裹,以支撐附着在表面的垂直花園,茂密的植物將這個不同於鄰里的神秘結構巧妙地偽裝了起來。
蕨類植物被栽植在300個懸掛的玻璃花瓶中,這些花瓶中培育有根瘤菌,這使得它們可以在無土的條件下向蕨類植物提供氮。
這個項目的細菌飼養過程讓鄰居感到不適,在這個項目中,自然界並沒有帶來任何好處,而是讓使用者感到反感和不適,這為目前盛行並普遍自我感覺良好的大多數綠色設計標明瞭警戒線。
I’M LOST IN PARIS 私人住宅
R&Sie;巴黎;2008年
此外,這部分還包括一些大規模的項目,設計師們通常使用回收材料作為場地歷史的提示物。大家可以看到圖片上的抽象圓形,這是一個位於風景秀麗的高速公路上的服務區,由現場挖掘的岩石和從附近的海灘上搜集來的浮木建造而成。除了像羅伯特·斯密森那樣保留受到土方工程影響的廢料之外,設計師還將這個破碎的圓圈包含在了由周圍自然環境所圍合的幾何形體中,巧妙地平衡了自然和人工之間的關係。
補救和修復是生態工作的另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一些設計師專注於修復邊緣城市場地。如下述案例,在西班牙桑坦德郊區的沼澤地帶,設計師將已經停滯的水道改造成公共空間。
西班牙桑坦德大西洋濕地公園(Parque Atlantico)
西班牙BATLLE I ROIG Arquitectes事務所; 西班牙桑坦德;2006-2008
生物計算機專題
從達芬奇的維特魯威人*到柯布西耶的模數理論*,建築師已經開始根據他們認為可以應用到設計中的幾何形式和比例來尋找靈感。
模數理論(左) 維特魯威人(右)
***維特魯威人:**列奧那多·達·芬奇在1487年前後創作的世界著名素描。根據約1500年前維特魯威在《建築十書》中的描述,達芬奇努力繪出了完美比例的人體。這幅由鋼筆和墨水繪製的手稿,描繪了一個男人在同一位置上的“十”字型和“火”字型的姿態,並同時被分別嵌入到一個矩形和一個圓形當中。
***模數理論:**柯布什耶從人體尺度出發,選定下垂手臂、臍、頭頂、上伸手臂四個部位為控制點,與地面距離分別為86、113、183、226cm。這些數值之間存在着兩種關係:一是黃金比率關係;另一個是上伸手臂高恰為臍高的兩倍,即226和113cm。柯布以其作為一種重要設計工具,在其實踐中加以應用,包括馬賽公寓、昌迪加爾、聖迪埃工廠乃至朗香教堂的平面設計,模數理論都不同程度發揮了其比例控制的效用。
目前各種數字設計師同樣也有興趣利用生物學的原理來進行設計,不同於前人自上而下的有序宇宙的自然概念,他們通過一種自下而上的方式(探索通過計算機反映生物過程潛在多樣性和複雜性的潛能)來編寫數字代碼。藉由這種方式,他們產生了與自然概念相匹配的形式和模式,並且在沒有外部控制的條件下適應了自我組織。
模仿自然植物分枝形態的組織形式
下面這個作品是用當代語言對古老巖洞進行的詮釋,設計師通過計算序列再創造了這種古老的結構。將四個多邊形模塊組裝成一個不重複的結構,雖然看起來隨機,但是具有精確的幾何組織。
石窟概念模型
Aranda Lasch Studio;2005
通過競賽,一些建築師產生了這樣的想法,即使用計算機程序來創建能夠解決環境問題的可執行性項目,併力求使它們能夠適應環境和氣候的細微差別。例如北側警察局的房屋採用當地木材製作的垂直立面這一想法,就是通過考慮特定地點的環境因素(如風能和太陽能)而產生的。
North Side Copse House
EcologicStudio, 英國,2009
由Tom主創的Yeosu海洋館外殼的設計受海洋生物形態的啓發,設計師聲稱這是一種由堅硬的葉片加固的柔軟透明膜,他不僅模仿海洋生物的外觀,還複製了海洋生物皮膚的行為。
麗水海洋博物館
EMERGENT Tom Wiscombe with KOKKUGIA;韓國麗水;2010
最後由Magnus Lawson提出,他們通過使用非致命的基因微生物芽孢桿菌(一種將沙子變成砂岩的物質)構建的六千公里的結晶沙丘環形帶來扭轉這個時代對於沙漠化的認知。該芽孢桿菌被部署在大型氣球的表面,其形態的變革受到假岩層的啓發。當將它放置在移動的沙丘旁邊時,可以在一個小時內將沙子硬化成充滿魅力的網絡空間。
沙丘:反沙漠化建築
Magnus Larsson;2008
建築實踐
Joel Sanders
當有機會遇到開明包容的客户以及充足預算時,我們便試圖實踐我們所宣講的內容。Groundwork這本書直接來自我們自己的教學和實踐——有時一起有時單獨工作。 我們的工作使得公眾對這個兩個學科——景觀和建築學產生了興趣。
在耶魯大學之前的工作室任教時,Diana和我將我們的設計方法稱為“界面”(Interface)。對於我們而言,景觀的定義並不以樹木和植物為前提,這是景觀和建築之間非常模糊的區別,它不是使用有機材料還是天然材料的問題,而是在於空間的封閉程度。正如你所知道的,建築師傾向於關注密閉空間的設計,而景觀設計師傾向於關注那些對開放的空間。最重要的是,我認為景觀不應該放在設計過程中最後階段來考慮,而現實是很多建築師仍然傾向於這樣做。
一直以來,我們和我們的學生都在一起努力將室內和室外的縫隙銜接起來。當我們專注於這種內部和外部的中間尺度時,材料變得非常重要,就像我們最近完成的這個項目一樣,食品材料成為一種在景觀和建築之間建立這種通道的過渡元素。
接下來我們將展示一些從小規模到大規模的項目。
百老匯屋頂公寓設計
| Broadway Penthouse | 美國 紐約 | 2008 |
這是我們一起設計的項目,我們的一個開發商客户準備改造他位於曼哈頓的公寓。他要求將這個3000平方英尺的閣樓與屋頂平台連接起來,以便登上房頂欣賞迷人的曼哈頓全景。此外,作為一個開發商,他希望能夠在設計中體現他對綠色建築的承諾。因此,在這個項目的設計過程中,我們對可持續材料和系統進行了細緻的研究,我們希望再一次地推動綠色設計的發展和突破,創造一種改變我們生活方式的設計——這是一種對都市景觀的反思。
閣樓和屋頂相連接,可以欣賞到迷人的曼哈頓全景
主要的挑戰是上下兩層空間垂直地連接的問題,我們採用了典型的現代主義策略,即由內向外地使用硬質材料,並將外部植物材料引入室內。下面這張圖片説明了我們是如何將自然從室外移動到室內的。
上下兩層空間的連接方式
樓梯隔板和其中的植物所營造的綠色核心
如上圖所示,這個樓梯隔板作為一種銜接內外的過渡元素,使得屋頂上的木裝飾板和植被引入閣樓的中心。同時,樓梯隔板和其中的植物營造了一個綠色核心,巧妙地分隔了私人空間和公共空間,通過這個滑動的玻璃門,它像一層曼妙的面紗把用餐區和主卧隔離開。
洗浴室州的植物叢(左) 分隔浴室和核心種植區的玻璃幕牆(右)
客户要求在將洗浴室周圍佈置茂盛植物叢,因此,我們通過一道玻璃幕牆將浴室和核心種植區隔開,當他需要隱私的時候,他可以打開牆面上的燈光,玻璃便會從透明變成半透明。
浴室後部的灌溉系統
浴室的後部是一塊模塊化的牆面並配有一個集成的灌溉系統,(這個灌溉系統)一直連通到頂部的天窗。這個牆面是連接屋頂和室內的另外一個垂直元素。
連接屋頂和室內的樓梯
通過這個樓梯,你可以登上屋頂。
屋頂上的户外空間
當你到達最高點時,會發現甲板上種植了一系列用於緩解熱島效應和吸收雨水的地被植物,同時這裏也成為另一處可供使用的户外空間。
屋頂邊緣的種植空間
然後極目遠眺,這裏是另外一處小空間,給人一種身處草原上的房子內觀察大都會的天際線的奇妙錯覺。
MACOS公園設計競賽
| Korea Li Ring | 韓國 首爾 | 2007 |
我們合作的另一個項目是Diana發起的一場比賽,即韓國首爾的MACOS公園的總體規劃。
競賽方針提出要求將所有的辦公建築隔離在偏遠的邊角地區,但我們並沒有遵循這些教條,而是試圖將它們整合到公園內部,例如這個建築——這是一個博物館,我們把它當做一條中間的節點用來豐富道路的功能性——散步、慢跑、騎行以及參觀博物館的交通流線通過其內部空間被整合到一起。
散步、慢跑、騎行以及參觀博物館的交通流線被整合到博物館中
博物館剖透視(上)和剖面圖(下)
遊客駐足在博物館中欣賞外部的景觀
正如剖面所示,一旦進入博物館內部,內外的交通流線匯合在一起,遊客便發生了從行走者到觀察者的角色轉換,他們會駐足於此,觀看外部的風景和其他活動的人所共同組成的景觀。
Diana Balmori
2012年奧運馬術賽場
| 2012 Olympic Equestrian Facility | 紐約 | 2004 |
作為紐約市申辦2012年奧運會(後來在倫敦舉辦)的一部分,我們收到委託在史坦頓島的拉特蘭公園設計一個馬術賽場。設計的挑戰是雙重的——既需要考慮經濟因素,利用現成的露天看台和帳篷構建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馬術賽場,又需要為後市的紐約市民留下一個環境友好的綠色公園。
場地平面圖
我們並沒有採用傳統方式將體育場處理成巨大的封閉體塊塞進自然式的公園,而是將其作為大地的一部分進行藝術化設計。該計劃由護堤和緞帶兩大元素組成。一個“S”形的地形圍合了兩個專門用於觀賞的户外空間,其中之一由35萬平方米的圓形競技場和一個輕微彎曲的看台組成,通過這個看台觀眾可以眺望騎手和賽馬在賽場中馳騁的場面。
圓形競技場和彎曲看台鳥瞰圖(上)和剖透視(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