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死亡擱淺》説開去,聊聊歷史上的那些快遞軼事_風聞
观察者网用户_669251-2019-12-08 22:57
來源:遊戲時光VGtime
作者:箱子
如果回憶起《死亡擱淺》中的旅程,即便是被譽為“傳奇快遞員”的山姆,想要從美國的東部走到西部,那也得有幾樣趁手的工具 —— 小到皮靴和水壺,大到摩托跟皮卡。
往誇張了説,它們都是人類文明發展的結晶,從公元前 2400 年埃及人的“徒手遞石板”,到漢代書信的“篋封”和“囊封”,再到歐洲漢薩同盟的定期騎馬信使,配套裝備早已成為快遞員的生命線之一。
有意思的是,在遊戲中這種開羅爾網絡發達至極,人類可以用它來打印物品的未來,有幾樣道具還保留着原有的形態:揹包依舊是那個揹包,至多加上了幾塊電池,除了外骨骼讓人眼前一亮外,常用的交通工具同樣沒有多大變化。或許小島秀夫本能的認為,這些“原始物件”恰恰是快遞員身份的象徵之一。
揹包與戰爭
快遞的興起往往與國事、戰爭相關,比如《周禮》中介紹的職業“行夫”,主要負責傳達邦國福慶喪荒事件時的王命,講究一個“雖道有難,而不時必達”。大約公元前 400 年,小居魯士徵召了一批職業跑者,向王國各地傳達重要旨意。你或許還聽過費迪皮迪茲的名字,馬拉松戰役結束後,他奔行了 40 多公里,只為向雅典人傳達戰勝波斯的喜訊。
最初人們還只是送送口信,隨着更復雜的需求登上台面,古人們開始尋找能夠裝載貨件的道具。若是想要找出一款留存並發展至今的器物,“郵差袋”恐怕就是其中之一,儘管最早用上的羅馬人不這麼稱呼。
羅馬帝國皇帝圖拉真征服達西亞後,於公元 113 年建立了“圖拉真凱旋柱”,建築師在上方刻下羅馬信使(士兵)用到的包裹。那是一種被稱 為“Loculus”的皮質容器,長寬約為 30~40 釐米,由一整張羊皮或牛皮縫製而成,會用斜帶和青銅環加固。當時的雕刻也向我們傳達了一個信息,這些揹包是可以被改裝的,比如行軍時為了便攜就串上帶子,休息時取下帶子,直接拿青銅環扣住帳篷的固定繩,一包兩用。
Loculus
改裝功能,同樣是《死亡擱淺》中凸顯的揹包元素。你可以在背面開幾個安置手雷的空間,綁上存放血袋的收納包,掛上一件安撫 BB 的飾品,或是把架子展開為“運送屍體”騰出位置,而不是傻乎乎的將這些東西都放到箱子裏。
《死亡擱淺》中的揹包
“Loculus”類型的改裝容器在日後被廣泛應用。大約在 19 世紀 60 年代,驛馬快信(Pony Express)承擔起了美國西部拓荒時期的通信重任,其中誕生了不少傳奇故事。
著名騎手如“水牛比爾”,58 小時內不眠不休穿行 560 多公里,過程中還得經過敵對勢力的領土。“小馬鮑勃”則創紀錄的在 40 小時內走完了 580 公里,為了遞送包裹、郵件、報紙,那個時代的快遞員,通常會用結實的帆布和羊毛,製作可以掛在馬鞍上的大郵差袋,從而縮短更換馬匹的時間。
驛馬快信的郵票,包裹就掛在馬鞍上
橫跨大陸的貨運,往往會遇到很多突發情況,馬匹渴死、餓死、被打死的情況並不少見。“水牛比爾”曾經不得不徒步走完 50 多公里的道路,因此在 1860 年代,有人還為郵差袋設計了一套能固定在人身上的外部框架,目的是載重 20 公斤以上的貨物,和《死亡擱淺》中的揹包已經非常相似了。
19 世紀 60 年代的兩種外框架揹包
也有人認為,帶有外框架的揹包早在青銅時代就有人使用過,證據是阿爾卑斯山脈附近出土的“冰人”遺物,但不少科學家認為那只是雪鞋的一部分,因此並未實證。
到了 1861 年 10 月,橫跨美國東西的電報線完工,驛馬快信很快就衰落了下去。西歐的情況也差不多,這種純靠腳力和馬力傳送郵件的方式變得不那麼流行。
但來到第一次世界大戰(1914 - 1918 年)時,情況又發生了很多變化。由於戰地電話使用的銅線經常損壞,無線電通訊又有被監聽的憂慮,古希臘時期被譽為“跑者”(Runner)的快遞員再一次登上了枱面。
臭名昭著的阿道夫·希特勒,在一戰期間就是德國巴伐利亞軍團的跑者,還因此獲得過鐵十字勳章。這其實無可厚非,他們的工作相當危險,需要穿行於不同的戰壕、地堡和掩體,由於運送的貨物主要是紙質文件,這些人攜帶的揹包往往走輕便路線,因為戰時的物資緊缺,帆布成了縫製的主要材料。
當然,還有一些跑者更喜歡綁着皮帶的雙肩揹包。1944 年華沙起義時,小鎮周圍遍佈着 40 個帶有波蘭鷹標誌的郵箱,波蘭童子軍每天冒着生命危險來回傳遞信件,單日最高的投遞量達到過 10000 封,起義期間共計投遞 116317 封郵件,這需要運送的容器有一定的載重量,雙肩負載是個合理的選擇。
波蘭童子軍
事實上,打仗時誰還管那麼多,很大程度都是自己怎麼方便怎麼來。有些快遞員需要承擔維修通訊線路的任務,為了保證金屬工具不戳破揹包,就一定得用皮質或者加厚的容器。後來一家名為 De Martini Globe Canvas 的公司覺得有商機可尋,在 20 世紀 50 年代專門為電話接線員設計了一種揹包,使他們能夠在高掛電線杆的情況下使用工具,那些產品主要由棉布製成,發展到後來又有了防水內襯。
有趣的是,最為傳統的“現代郵差包”,也是 De Martini Globe Canvas 打造的,他們還和兩家美國郵遞公司簽署了合作協議。到了 80 年代,登山愛好者 John Peters 在紐約創立了同名品牌,他在製作郵差包時混入了軍用帆布、樹脂釦環和尼龍包邊,使其變得輕便美觀,最終順利進入了時尚界。
坐騎與時代
排除用馬、駱駝運送包裹的早期歷史,為快遞員配套坐騎的慣例同樣由來已久,自行車和摩托車都是相當常見的工具,甚至在我們腦中形成了一種固有印象。也難怪《死亡擱淺》多次把“倒三輪摩托”作為宣傳的重要元素,遊戲裏衍生的普通型、長途型、防禦型摩托也是五花八門。
現實中,當驛馬快信的員工們還在不知疲倦的策馬前行時,幾乎是同一時期,由踏板驅動的自行車誕生了。1870 年代,巴黎證券交易所相中了自行車的潛力,僱傭了一批“報信用”的騎手。而在紐約、舊金山和人口密集的城市,主推金融服務的西聯(Western Union),同樣聘用了不少“自行車電報員”。
西聯郵差
發展到一戰時間,日本軍方也有了騎自行車的通訊員,他們的形象非常鮮明 —— 背一把步槍用來防身,裝滿信件的包裹就斜挎在身前。而英國皇家通信兵部隊顯得更洋氣一些,手底下有一批騎摩托的“機車騎士”。但當戰爭結束時,這些為軍方送信的人就成了倒黴蛋,遣返失業的不在少數。
英國皇家通信兵部隊的機車騎士
幸運的是,很多民間企業仍然認同他們的價值,其中一批通信兵直接被新聞機構僱傭,作為公司內部的信使,拿死工資,工作時間也比較固定;還有一批進入了戰後發展起來的快遞公司,按照送貨計件來賺取收入。恰巧 1971 年的英國出了件大事,那就是皇家郵政罷工,民間快遞業藉此機會開始騰飛,發展到 20 世紀 80 年代,自行車和摩托車騎手早已遍地都是,前前後後貫穿了 100 多年的時間。
至於騎手們的裝備,以自行車為例,由於技術和成本上的考慮,早期用的基本都是單速車。像紐約那種地勢平坦的城市,固定齒輪自行車(死飛)也曾在快遞員間流行過一陣。
摩托車也是一個道理,超過 600cc 的重型機車一般不太實用,250cc 的重量夠輕,而且經濟實惠,非常適合短途工作。值得一提的是,泰國郵政中有些機車配貨的位置,和《死亡擱淺》的“倒三輪摩托”一樣放置在後輪兩側,紙質信件就扔到車前的籃子裏,以此來維持平衡。
泰國郵政的摩托車
騎手們為了應對突發情況,打氣筒、補胎工具、六角扳手、防風雨衣這些東西往往需要隨身攜帶。由於過去沒有手機地圖和定位這些方便的應用,如果是剛剛上路,他們通常會買一張城市地圖以備不時之需。當然,前文提到過的“現代郵差包”也是少不了的。
倫敦街道地圖
因為貼近民眾,騎手們最終成了城市中的一道風景線,也成了城市生活的象徵之一。他們開始頻繁的出現在小説、電影、電視等大眾媒體中,比如 1986 年的電影《銀色快手》,就講述了一位股票經紀人賠光資產,被迫加入自行車快遞行業的故事。
銀色快手
但這也恰恰反映了一個社會現實,往日的榮光早已不在,“自行車(機車)騎士”到了現代反而是比較困苦的職業。新聞媒體甚至將這個羣體作為取材的一部分,大多會將他們描述成浪子或無慾無求的人。
時至如今,快遞員與他的用户甚至不用見面,只需發送一條短信通知,貨品可以安然的躺在那些自提櫃裏。就像是《死亡擱淺》中閉門不出、躲在避難所裏以全息投影迎人的美國居民。
然而,當我們看到磨損的郵差包和皮靴,以及老舊的摩托車時,腦中還是會閃過一些熟悉的片段。或許正如小島秀夫所傳達的那樣,食物、藥品,或是獨一無二的紀念物,這些有人情味的東西,很難被冷冰冰的科技所替代。而人與人之間的連接,也需要歷史上那些更有人情味的東西來支撐。
參考資料:
From legionnaires to luggage, a history of the messenger ba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