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鬧騰繁體字了?_風聞
左派幼稚病-2019-12-08 13:55
韓方明委員:呼籲在全國中小學進行繁體字識讀教育
近日教育部對這個《關於在全國中小學進行繁體字識讀教育的提案》作了答覆。
這位委員倒也含蓄,不提恢復繁體字,只説要中小學生識讀繁體字。教育部倒也四兩撥千斤,指出大部分人識讀繁體字是沒有問題的。具體新聞大家隨便搜搜就知道,我也不重複了。
我只想説,別看什麼“委員”名頭大得很,繁體字這事情,只有天天跟古籍打交道的中文系師生才有發言權。至於説什麼“因簡害義、有損漢字的藝術美和規律性、不利於文化的歷史傳承”,“因簡害義”,以後是不是不要用“一”,改用“壹”了?“有損漢字的藝術美和規律性”,以後不如用小篆?“不利於文化的歷史傳承”,我想説,你讀過幾本古書?
“因簡害義、有損漢字的藝術美和規律性”這兩條,其實就是一位現代書法家,對漢字的演變發展不甚瞭解而發表的“高論”,你説藝術美吧,你臨摹《蘭亭集序》的時候,你這是要批判王羲之的“一觴一詠”當中的“一”字沒有藝術美了哦?至於規律性,不好意思,書法家不是文字學者,您還真不懂漢字的規律性就是由繁到簡。説到底,人總是想偷懶的,漢字的規律性,就是人性的反映。能橫平豎直就不彎彎曲曲,能少兩筆就少兩筆。當然科學地説,漢字的規律性也包括某些情況下,由於功能分化,通過繁化產生新字。比如“受”是即是施也是受,所以分化出“授”專門表示授予,而“受”只表示接受。
這個小文,最想説的就是“不利於文化的歷史傳承”這一條。這其實是眾多想要恢復繁體字的人,最喜歡提到的一條。關於這一條,我就想説説我的經歷。
作為中文系的大一新生,第一學期一上來就是上古代文學課。我當時就對任課老師極為不滿,心想,中文系教古代文學的老師,居然板書用的是簡體字!!!後來呢?自己翻《左傳》、背《詩經》、點《段注》,再以後甲骨文、金文、戰國文字,什麼都摸過了,與同門交流,噼裏啪啦打字,輸入法自然調成繁體輸入。但是此時心態反倒是寬容了。文字不過就是一個載體,我們用繁體字寫論文,其實只是不想出現“醜(醜)”以“酉”為聲符這種尷尬的情況。這行當裏的頂級刊物《古文字研究》,其實用簡體字排印也是多年了。
大家小時候就背了“離離原上草”、背了“鵝鵝鵝”,那時候就已經懂得“離”和“鵝”這些繁體字了麼?並沒有。傳統文獻是有傳承的,大量的基本古籍都有簡體字版本,像《唐詩三百首》這種讀物,簡體字的版本應該都有上百種之多,用簡體字從來就不曾“不利於文化的歷史傳承”。至於説要讀個十三經,要看唐宋的古注,非得要掌握一些繁體字不可,這種就是相當專業的技術活了。這就好像,你要給家裏擰個燈泡,普通人隨時上手,你要給核潛艇擰個燈泡,恐怕得要拿個證才行吧?同樣的道理,必須掌握繁體字才能去讀一些專業的書籍,這本來也不是普通人隨便就能上手的事情,不管是專業學生,還是業餘愛好者,學繁體字本就是其中的應有之義。本來各種知識,都是由淺入深,掌握的人越來越少,呈金字塔結構。真正需要用到繁體字去搞“文化的歷史傳承”的,畢竟只是少數人。普通民眾,大家如果都能隨口而出一句“離離原上草”、一句“鵝鵝鵝”,就已經給“文化的歷史傳承”提供了很好的土壤,不能再過多強求。
所以,在我真的用繁體字用了那麼多年之後,其實回過頭來,才明白大一時的老師為什麼要用簡體字作板書。不過就是把文字當作一種載體,寫板書能快一些,每節課能多講一些內容。這位老師的古體詩詞可是寫得極好,用繁用簡,真不是什麼大事。反過來再來看,鼓吹恢復繁體字的,都是什麼人物呢?這位韓委員,搜過簡歷,反正不是中文系出身的。我在網上也見過各種喜歡繁體字的理由,印象最深的,是有一位理工科畢業的人士,説去了港台看到繁體字,覺得很美,所以回來之後就要推繁體字。我只能説,這就是一種獵奇和文化不自信,也包括對漢字的歷史和功用的無知。在這麼多鼓吹繁體字的人裏,大家可以瞅瞅,跟繁體字打交道最多的中文系,尤其是古代文學和古代漢語這樣的“兩古”專業,有沒有一個教授也在鼓吹恢復繁體字?
最後只想再説一句,我讀書不多,但是經史方面的基本典籍,即便是沒讀完也是經常翻的,而我對什麼恢復繁體字真不感冒。識繁用簡,需要的人、願意學的人,學起來一點都不難。至於説什麼繁體字關涉文化傳承的,説這話的人,如果讀的古書還沒我多,我想似乎也沒什麼資格説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