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旅部劃出紅線:如履薄冰的語言類節目與説唱電音_風聞
娱乐独角兽-娱乐独角兽官方账号-2019-12-11 21:49
文 | Mia
“加強內容審核,突出監管重點,對音樂節慶類演出活動,重點對電音類、説唱類節目進行審核把關,配合公安等部門加強對演出現場的監督檢查,防範人羣踩踏等安全事故……對沉浸式演出活動,要加強演出全流程審核……對小劇場演出活動,要重點加強脱口秀、相聲、以及先鋒話劇、實驗話劇等語言類節目的內容審核和現場監督。”
12月5日,文旅部研究起草了《文化和旅遊部關於進一步加強演出市場管理的通知(徵求意見稿)》,擬加強對説唱、沉浸式演出、脱口秀、相聲等節目審核。一石激起千層浪,一時間社交媒體被相關熱議所佔據。其中“允許在全國範圍設立外商獨資的演出經紀機構”這一點引起了注意,而大部分擔憂是,監管加強會矯枉過正嗎,這些為大眾所喜聞樂見的節目演出生存空間是否會立刻受到擠壓,長期來看,此類節目和娛樂品類的長遠發展是否會受限?還有一部分疑慮是,户外真人秀的監管紅線將何時劃出?
作為此前張雲雷被曝出對京劇表演前輩張火丁“砸掛風波”發酵的後續,先是人民網等官媒發聲,措辭嚴厲:“公怒之下,留給張雲雷道歉甚至上台表演的時間,可能真的不多了。”在張雲雷道歉後,人民網評論表示,希望涉事藝人能真正做到道歉信中所説的“學好德做好藝”。 多米諾骨牌被連續推倒,隨之而來的是文旅部這一紙通知,其中專門將“相聲類”列出,包括相聲、脱口秀、話劇等在內的整個語言類節目受到波及。
從謹小慎微到更謹小慎微的語言類、説唱類綜藝們
“一直都很小心翼翼。”雖然通知中為加強監管的語言類節目加上了一個前提“小劇場演出活動”,為“電音類及説唱類節目”加上了一個前提“音樂節慶類演出活動”,監管利劍主要指向了線下小劇場演出、Live house、音樂節等,還未直接指向網綜台綜,但顯然,紅線已經劃出,脱口秀、説唱、相聲等相關網綜和台綜也不可避免地以此為戒,會受到一定影響。在諮詢綜藝從業者時,他們給出的答案便是這一句。
這些節目並沒有被直接叫停,此刻,《中國新説唱2020》的海選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當中。不過,趨勢便是此後會越來越嚴。“之前我們自己都會內部審核的,不過以後審核上肯定會更加嚴格。”曾經擔任過《中國新説唱2019》分組執行導演的小A表示。
而語言類綜藝、説唱類綜藝“一直以來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也並非毫無緣由。畢竟,同生存在“限古令”陰影下的古裝劇一樣,上述綜藝一直是潛在高危區。嘻哈轉入地下之後,《中國有嘻哈》第二季也更名為《中國新説唱》,更加強調正能量。
國內脱口秀節目一直受到歐美脱口秀模式影響較大,例如《吐槽大會》靈感來源於美國的《喜劇中心吐槽大會》,而歐美脱口秀的主要特點便是仰賴於嘉賓的臨場發揮,對政治社會問題隨意毒舌、百無禁忌,而這顯然不符合國情。早年間,不少具有價值輸出屬性的語言類節目因未能轉變意識,而“禍從口出”、觸碰監管雷區。
2017年6月,廣電總局印發《關於進一步加強網絡視聽節目創作播出管理的通知》,具體地批評了網綜中的亂象:“堅決摒棄廉價的笑聲、無底線的娛樂和無節操的垃圾,無情鞭撻挑戰道德底線、踐踏社會良知的行為,自覺抵制過度商業化、過度娛樂化和低俗傾向。”
同年,《鏗鏘三人行》《金星秀》《舉杯呵呵呵》《見字如面2》《火星情報局3》等一批熱度較高的語言類綜藝被下架或停播,原因基本都與價值觀輸出有關。《吐槽大會》因“太污”被下架整改,《奇葩説》某一期因涉及“LGBT人士出櫃”等敏感話題被下架整改,《姐姐好餓》被下架的原因則是“過度親密肢體接觸”。
從近年來熱播的語言類節目來看,大致可以分為以下幾種:一類是《圓桌派》《十三邀》這類帶有人文屬性,知識分子視角的嚴肅類訪談節目,相對娛樂性風險較低,但需注意社會類話題;一類是《朗讀者》《見字如面》等語言文化類節目,較為符合政策導向;一類是《奇葩説》等辯論節目,以及《吐槽大會》《脱口秀大會》《週六夜現場》等脱口秀節目,雖然形式有所不同,但共同特點是具有較強的價值觀碰撞,容易引發社會熱議和集體共情,嘉賓發言和議題選擇尤須慎重;一類融入相聲等垂直領域元素,或是嘗試跨界,如《相聲有新人》等相聲節目,及《姐姐好餓》等加入美食元素的訪談節目,《真相吧花花萬物》等加入消費元素的訪談節目,將是監管重點;一類是《超級演説家》等競技類真人秀。
自2017年開始,許多語言類節目自發地強化自我審查機制,抵制過度娛樂化趨勢,向市場和監管妥協,也令此類節目不再“犀利搞笑”,走向“不痛不癢”,略顯尷尬。同樣地,之前因規模體量較小未引起監管層注意,而“自由發揮”的小劇場演出,此前產生了一些不符合主流價值觀的意識形態輸出,經過“張雲雷事件”和此次通知後,今後也必然強化自我審查意識,而這勢必以創作中的部分自由度及娛樂性為交換代價。在正確價值觀導向和觀眾娛樂體驗間如何取捨平衡?這是一個永恆的難題。
線下音樂節演出:監查、反監查與“反反監查”
另外,在最新通知中,值得注意的一點是提出“對音樂節慶類演出活動,重點對電音類、説唱類節目進行審核把關,配合公安等部門加強對演出現場的監督檢查”,這一點明確地指向了音樂節、Live house以及電音、説唱類演出。
起源於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美國黑人街區的説唱樂記錄着底層者的憤怒和勇敢,同時也不可避免地摻雜進了説唱歌手們久貧乍富、階層上升之後的炫富,物化女性,混跡於街頭的匪幫暴力等糟粕。在嘻哈元年到來之後,其糟粕也部分影響到了中國説唱歌手們,而這些也顯然與國內主流價值觀背道而馳。
去年,嘻哈轉入地下之後,説唱演出迎來了最強監管,包括國內歌手以及來華演出的外籍歌手。“説唱一直是最難的,半個髒字兒都不能有。通知之後,報批難度可能再上一個台階。”曾在MAO Live house工作多年、最近成立了自家音樂演出經紀公司,參與多次音樂節籌備的資深經理人七七表示,“北京和上海的審核模式不一樣,北京是需要向文廣(文化廣電新聞出版局)提交10首歌的MP3,上海市需要提交10首歌的視頻,都需要提供雙語歌詞,相對來説,北京比上海更難,大部分場館都不能報批的。同時也要看特殊時段,北京十一之前,上海G20之前審批就會變得極其困難。”
説唱歌手們悄悄地“反監查”。他們在歌裏運用英語中豐富的俚語、暗語隱晦地表達着原意。例如俚語“whip”在英語説唱中有豪車之意,“ice”代表着鑽石珠寶,“ball”代表着有種,“ho”代表着妞。
與此相應地,文廣局的“反反監查”也隨之升級。“文廣從2018年開始,招了不少海歸留學生,對一些有可能不那麼和諧的歌詞,比如涉及到LGBT的,或者比較低俗的,或者有政治寓意的,都特別懂。”
在北京獲得音樂節審批一直尤為困難。2015年,北京的迷笛音樂節和草莓音樂節宣佈因為各種原因停辦。即便今年麥田音樂節等能夠順利舉辦,但安保也極度嚴苛,比如保安會不斷驅趕坐在地上看演出的樂迷們要求“站着”,以防止事故發生。近兩年來,北京也沒再舉辦過迷笛音樂節,大型户外音樂節外遷,樂迷們紛紛趕往太湖。
雖然隨着《即刻電音》上線,騰訊、網易紛紛入局開設電音廠牌,2019年號稱電音元年到來,但實際上多個電音音樂節也難以落地,去年ULTRA北京站臨時延期,最終宣佈在工體三家夜店舉辦,而ULTRA上海站直接取消。
顯然,在此次通知之後,政策尺度將進一步收緊,音樂節演出審批將會變得更加困難。“戴着鐐銬跳舞”或許是國內文娛從業者必須面對的現實,樂聲已變,他們能跳好這支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