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體育曾有過的所有燦爛,都需要用寂寞來償還_風聞
吴下阿蒙-有趣存在于混沌之中2019-12-11 11:47
12月9日下午六點,世界反興奮劑組織(WADA)執行委員會一致同意了對俄羅斯執行四年禁賽令的決定,其中包括未來四年內舉辦的奧運會和各種項目的世界盃。這意味着,俄羅斯將無法參加2020年的東京奧運會和2022年的北京冬奧會,同時還將錯過2022年的卡塔爾足球世界盃和整整四屆冰球世界盃。對此,俄羅斯一家體育媒體使用了這樣的標題:“俄羅斯的審判日:我們的體育被毀滅了!”如果説將體育賽事政治化操作是骯髒的,那麼興奮劑事件同樣玷污了體育運動的純潔和清白。雖然我們難免對俄羅斯兄弟充滿同情,但實事求是地講,俄羅斯體育曾有過的所有燦爛,都需要用寂寞償還。

體育運動不可能在政治的真空中進行,對俄羅斯而言尤為明顯。
**釐清俄羅斯體育與政治交困的前因後果,最早可以追溯到前蘇聯時期。**如果有去過俄羅斯的朋友或許都知道,那堵著名的莫斯科迪納摩地鐵站的拱形牆。該牆建於1938年,當時正值斯大林大清洗運動的高潮階段。牆上的足球、網球運動員,滑雪和登山運動員的浮雕是前蘇聯國力的象徵。蘇聯帝國和大多數帝國一樣,體育是戰爭準備的一種方式。前蘇聯共青團成員參加的體育鍛煉項目名為“蘇聯勞動及防禦”(Ready for Labour and Defence of the USSR)。2014年,普京重啓了這個項目。冷戰時期,體育運動更成了東西兩個陣營之間政治競爭的一種形式。來自蘇聯集團國家,特別是東德的職業運動員,裝作是業餘愛好者,然後使用各種類固醇,各國政府根據運動員在賽事中取得的成績對其進行獎勵或懲罰。去年上映的俄羅斯電影《絕殺慕尼黑》就是根據體育歷史中真實事件改編,表面看講述的是發生在1972年慕尼黑奧運會籃球錦標賽決賽中前蘇聯籃球隊打敗美國隊的故事,實際是對那個時期俄羅斯體育與政治交困的還原。1980年,莫斯科奧運會開幕式在盧日尼基體育場進行。由於前蘇聯1979年入侵阿富汗,包括美國在內的許多西方國家抵制了這屆奧運會。這屆奧運會也成了最後的地緣政治競賽的發生地。隨着冷戰的結束,這種地緣政治競賽似乎也隨之終止。
**俄羅斯兩場戰爭皆選擇在大型體育賽事前後不是巧合。**2008年6月,在巴塞爾舉行的歐洲盃四分之一決賽中,俄羅斯隊擊敗了荷蘭隊。當時,據報道俄羅斯有近80%的民眾觀看了這場比賽。比賽結束後,俄羅斯國內被一股狂喜情緒所席捲,人們在莫斯科開車兜圈,揮舞着國旗,不停地按喇叭,大喊“俄羅斯,前進!”慶祝活動幾周後,俄羅斯入侵了格魯吉亞。2014年,俄羅斯舉辦了索契冬季奧運會。索契冬奧會開幕時,俄羅斯國內籠罩着一種反西方的仇恨情緒。索契冬奧會剛閉幕沒幾天,俄羅斯出兵克里米亞。巧合的是,奧運會無縫地演變成了一場戰爭。對此,羅德琴科夫(俄羅斯反興奮劑實驗室的前負責人,後來向世界揭發俄羅斯興奮劑醜聞的也是他)在那部著名的紀錄片《伊卡洛斯》中這樣説道:“我對這些事件感到內疚。如果俄羅斯沒有獲得那麼多獎牌,普京的氣焰就不會那麼囂張。”

興奮劑醜聞玷污了體育運動的純潔和清白,俄羅斯難證清白。
籠罩俄羅斯的興奮劑醜聞陰雲起自2014年底。這年12月,德國一家電視台公佈了一部紀錄片,稱超過99%的俄羅斯運動員在使用禁藥。這部紀錄片並沒有引起太多關注,卻引起了世界反興奮劑組織的注意。2015年11月9日,世界反興奮劑組織召開新聞發佈會,宣佈撤銷俄羅斯反興奮劑機構(RUSADA)的認證授權,因為他們已經掌握了大量俄羅斯運動員系統性服用禁藥的證據。世界反興奮劑組織同時表示,這樣的制裁措施僅僅是第一步。有意思的是,在世界反興奮劑組織最初的新聞發佈會中,上文提到的羅德岑科夫被指是俄羅斯興奮劑黑幕的最大嫌疑人,2016年1月他選擇了逃往美國。而事情的發展似乎證明他的決定很有道理。2016年2月,羅德岑科夫在俄羅斯反興奮劑機構(RUSADA)的兩位前同事相繼不明不白地突然辭世,間隔不到兩個星期,而死因至今眾説紛紜。2016年5月,羅德岑科夫與另一位揭發者、俄羅斯前奧運冠軍斯捷潘諾娃共同站了出來,以俄羅斯政府為主角的“大規模、系統性服用禁藥”醜聞就此被全面揭開。遺憾和更加諷刺的是,隨着世界反興奮劑組織的調查結果一步步公開,曾被俄羅斯人視為國家驕傲的2014索契冬奧會很快成了史上最大一次國家主導的禁藥行動的背景板:俄羅斯在這次家門口舉辦的冬奧會上力壓全部對手,壟斷了獎牌榜榜首的位置。而在這背後,卻是由克里姆林宮下令、俄羅斯特工執行、各級反興奮劑工作人員配合其中的一場規模宏大的密謀。
儘管在事發當時,包括到今天,俄羅斯不乏將此事指為“西方操縱”、“政治動機”的聲音,甚至有主流媒體將之與納粹德國對蘇聯的侵略行動相提並論,但體育界的反應已經説明了很多問題:兩屆撐杆跳奧運冠軍伊辛巴耶娃與俄羅斯體育部長穆特科都宣稱:**“禁藥人人在吃,其他國家運動員一樣不乾淨”。**對於大多數人來説,這起醜聞或許已告一段落:在2018年6月舉辦的俄羅斯世界盃並未受到禁藥風波的影響,2018年9月,世界反興奮劑組織正式取消了針對俄羅斯反興奮劑機構的處罰(停止授權),唯一的條件是要求俄羅斯反興奮劑機構將2012至2015年期間的藥檢樣品及結果移交世界反興奮劑組織。
但五個月後的2019年1月,世界反興奮劑組織工作人員在莫斯科反興奮劑實驗室中收集了一批過去的檢測結果;2019年9月情況急轉直下:世界反興奮劑組織認為,這批提交上來的數據中的許多已經遭到篡改,或者乾脆就是刪除。由於此事與一年前取消處罰時的條款直接相悖,2019年11月底,世界反興奮劑組織提出,建議對俄羅斯執行四年禁賽。實事求是地講,對於這樣的結果,許多人並不感到意外。世界反興奮劑組織表決結果公佈後的幾小時,俄羅斯運動員們給出的第一波反應也同樣平靜得驚人。三次跳高項目世界冠軍拉西採科內説,“完全不意外這樣的結果”,四屆奧運冬季兩項冠軍吉洪諾夫則更為直接:**“這是我們應得的。”**所以,公正地説,俄羅斯體育曾有過的所有燦爛,都需要用寂寞來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