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德綱,真的能讓相聲晚死50年麼?_風聞
酷玩实验室-酷玩实验室官方账号-2019-12-12 07:46
對於大多數直男來説,“男團”,是個相對陌生的詞。
倘若你問他知道哪些男團,TFboys是一定會被提到的。
除此之外,我的朋友烏鴉上尉説,還有“梁山108將”——C位宋江,武力擔當盧俊義,智慧擔當吳用,顏值擔當燕青……
坐在我旁邊的快爺則提名“奧特曼家族”。
還有,“德雲社算麼,我看他們好像挺火的”。
emmm。。。
我想,要麼是因為直男離時尚太遠,要麼是因為德雲社離中國人太近。
事實上,中國的偶像團隊模式大概分為三種,養成類、選秀類和練習生類。
養成類的代表是TFboys,選秀類則是楊超越的“火箭少女101”。
而練習生模式的代表,我想了一圈,最後得出了這麼一個答案——
可能真的是德雲社。
儘管這個説法看起來有點莫名其妙,但如果換一個場景表述,直男們會深有認同:
“全民製作人們大家好,我是練習時長18年的德雲社練習生張雲雷,喜歡説、學、逗、唱,music”
“太陽落下山,秋蟲了鬧聲喧,日思夜想的……”
這時,全場人一定會舉着燈牌,拿着熒光棒,不假思索的接上一句,“日思夜想的辮兒哥哥,來到了我的門前”。
在蔡徐坤還不是練習生的時候,張雲雷已經是了。
原因無他——儘管在日韓,練習生模式大行其道,但這些東西,郭德綱早就見過了。
什麼C位,什麼偶像,什麼粉絲,都是中國人玩剩下的。
01
100多年前的中國,偶像還不叫偶像,叫“角兒”。
最有名的“角兒”之一,叫譚鑫培。
宣統二年的報紙曾經記載了這樣一件事——宣統二年,譚鑫培在天津演出,全城矚目。
當時譚鑫培年歲已高,圍堵的後排觀眾也多,無奈之下,所有人都要伸長脖子,探着腦袋聽戲。
四天後,半個天津衞,滿街都是長脖兒。
無論是在北京、天津,還是在上海,譚鑫培每去一座城市,就會引起當地的轟動。
彼時有一句話形容他,“國破家亡哪管得,滿城爭説叫天兒”。
“譚叫天”,正是戲迷們對他的稱呼。
這就是“角兒”。
其實最開始的時候,戲班是沒有角兒的,那時只有“腳色制”。
各門腳色在戲班裏地位平等,沒有什麼高低之分。在一齣戲裏,誰也能露臉,誰也必須要跑龍套。
但隨着商業性戲園的發展,觀眾的鑑賞能力不斷提高,加之演員的天分也有所差異,漸漸地,出現了“角兒制”。
這大概就可以算是最早的“練習生制度”。
從這一天起,京劇藝術發生了一個重大的改變:
觀眾們從“看戲”,變成了“看人”。
同一出戏,哪個戲班都可以唱,但有“角兒”的戲班,一定唱得最好。
由於出色的業務能力,不少戲班會拼命巴結“角兒”,一些達官貴人甚至也會放下身段,與其結交。
當時的戲班,會蓋一個類似於宿舍的地方。
“凡無家口而隸於此班者,皆住宿其中,即不演戲之時,衣食亦告無缺。遇有疾病死亡,其一切費用,悉歸班中開支,法至善也”。
戲班管吃管住,這些小孩要做的,就是日復一日的練習。
和如今練習生籤的“合約”一樣,只不過當年,那個叫“賣身契”。
地位變高後,相應的待遇也會變高——之前的戲班演員都拿包銀,也就是固定工資。但“角兒”,拿的是分成,當天戲班收入多少,就必須按照一定比例,分給“角兒”。
“角兒”在台上,不僅不用跑龍套,還有自己專有的行頭。行頭不對,就不會上台表演。
就像很多練習生出道成為明星以後,都有自己的專用麥克風、耳返、專門的保姆車接送。
行頭,古今中外,誰都想要。還有另一件事,也是百年來從沒改變的——
學戲的人多了,可“角兒”,永遠就那麼幾個。
晚清年間,作為“四大徽班“之一的“四喜班”,共有演員721人,但沒有一個,是“角兒”。
無數演員在不為人知的地方練了半輩子的戲,也無人問津。
而譚鑫培,就是被選中的那個人。
譚叫天聞名全國之後,喜歡譚鑫培的戲迷聚集在一起,組成了“譚迷黨”。
放在今天,我們叫**“後援會”“粉絲團”。**
譚迷們每天什麼都不幹,就是想方設法去看譚鑫培。
放在今天,我們叫**“追星”**。
譚鑫培每次演出前,譚迷中的文采好的,總會寫上幾篇讚美的文章,送到報社發表。
放在今天,這叫提前買熱搜預熱,還自帶公關稿。
到了演出當天,譚迷們會集體購票,早早地便在戲園後門等着。
有人開路,有人拿大衣,有人舉着牌子,簇擁着譚鑫培往戲園子裏走。
放在今天,他們也許還會舉上燈牌、熒光棒,帶着貓耳朵,定好應援色,做巨幅海報,上面寫着“叫天哥哥,我們愛你”。
而譚叫天出現之時,行頭是必不可少的。
如果是夏天,必定有人會扇扇子。如果是冬天,必定有人會遞手爐。趕巧兒是雨天,半條街都是撐着的雨傘。
放在今天,那就是一街的保鏢,粉絲搶着上去送鮮花、手幅、禮物。
演出開始後,更是譚迷們的“表演時間”。
出場前,譚鑫培會在後台亮一嗓子,念一句白兒或者唱一句腔兒,京劇裏叫做“悶簾兒”。
只要譚鑫培的聲音一出來,譚迷們便紛紛叫好,為演出做預熱。同時也要告訴在場其他的觀眾,正主來了。
而每段的高潮節點前,譚迷們便會預先準備,運足了氣,緊握雙拳,巴巴地等着。
只要譚鑫培那一聲唱出來,他們便一齊喝彩。譚迷們多少有點京劇基礎,喊出的“好”聲也字正腔圓,滿腔滿調。
放在今天,演唱會上,粉絲們會做人浪,有自己統一的打call動作、應援口號。
而當譚鑫培下台之後,譚迷們便會迅速離場,一點都不給其他演員面子。
在他們眼裏,除了譚鑫培,不能多聽別人一句。
放在今天,也是如此。
演出結束後,新鮮出爐的文章又會被火速送往報社,預定了第二天的報紙頭條。
除此之外,譚迷們海報上的名字大小、演出的出場順序而和其他人的戲迷掐架。
這一切看起來,似乎和當下的小鮮肉一毛一樣。
但其實,有一個核心的區別——
那就是譚鑫培,真的有傳世之才。對京劇這一門藝術,他做出了卓越的貢獻。
早年的譚鑫培跟隨父親進京學藝,在金奎班學藝。這一學,就是五年。
出科之後,譚鑫培開始“跑龍套”。給人當五行,或者翻跟斗,甚至是做被踩的小鬼。
等到熬出了頭,好不容易拜了當時的老生大家余三勝為師,譚鑫培開始“倒倉”。
戲劇演員面對倒倉,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少演出。
演出少,也就沒了收入,譚鑫培家變得更加貧寒。就連和他家定下娃娃親的世交,也決定退婚。
倔強的譚鑫培,硬生生地從北京走到了天津,去討個説法。
而當倒倉結束,譚鑫培的聲音變了。
他的嗓音開始夾帶着沙啞,高音不直不硬,用現在的話説,就是比較婉轉。
可那時的老生,全部都是洪鐘大呂的聲音。譚鑫培的嗓子,根本上不了枱面。
無奈之下,譚鑫培只能由老生,改唱武生。但武生要求身材高大,瘦小的譚鑫培又顯得格格不入。
這一掙扎,就是二十多年。
而當譚鑫培終於唱出些名頭,能夠入宮表演時,他已經唱不了體力消耗很大的武生劇目。
譚鑫培,只能從武生,再次轉回老生。這一次,他改變了京劇以正宮調為標準的老規矩。
自打那以後,樂隊會根據演員調門兒定弦兒,譚鑫培能唱多高,弦兒就定多高。
為了能吸引更多的觀眾,譚鑫培將當時其他有名的京劇大家唱法精髓融合,形成了自己獨特的唱法,也就是後來的“譚派”。
由於譚派是當時京劇藝術的集大成者,行業內,“無腔不學譚”。諸如其他行當的梅蘭芳、王瑤卿、楊小樓,都受到他的影響。
由於成名較晚,譚鑫培在後來的演出有些“廉頗老矣”的感覺。這時,他又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瞭如何更好的塑造人物上。
這在當時是絕無僅有的,大家都按照科班裏所學,一板一眼的做動作。但譚鑫培的人物,卻能根據當時的人物情境,重新設計動作。
這也就讓很多戲,只有譚鑫培一個人能演。
只有譚鑫培塑造的角色,才是真正活着的角色。
正因如此,譚鑫培也被行業內尊稱為“伶界大王”。
那個原本聲音不入流的練習生,變成了一代京劇大師的背後,是創新****,也是傳承。
02
《霸王別姬》裏,小豆子的母親為了把兒子送進喜福成戲班,不僅給班主跪下,還暗示**“怎麼着都成”**。
喜福成的班主當即來了一句,“別介,都是下九流,誰嫌棄誰呀”。
那時的“下九流”,一流巫,二流娼,三流大神,四流梆,五剃頭的,六吹手,七戲子,八叫街,九賣糖。
而相聲,因為出現得太晚,連下九流都沒排進去。
但即使是這樣,1988年,有一個16歲的少年來到北京,他的心裏只有一個想法——
我要成為中國相聲界的角兒。
這就是郭德綱。
郭德綱也許是個俗人,但他倒也是經歷了完整的“練習生”教育。
郭德綱7歲,就和天津著名的藝人高祥凱學評書;14歲時,開始學相聲,後來師從常寶豐;17歲,又學了西河大鼓。
説學逗唱,沒有郭德綱不會的。
郭德綱想考的部門,叫“全總文工團説唱團”,這裏匯聚了當時許多著名的相聲演員。
郭德綱也想像他們一樣,全國演出,一場掙個好幾萬。
但他削尖了腦袋,只能去説唱團當個臨時工,職位是“檢場”——負責搬桌子掃地的。
幾個月後,失望的郭德綱回到了天津。
回到天津的郭德綱,又拜了幾位名師學習相聲,想着學成之後,重新“殺回”北京。
但6年之後,他的第二次北京之旅,又以失敗告終。
這一次,心灰意冷的郭德綱決定不説相聲了,準備去做生意。
但很明顯,郭德綱在生意上的天賦,遠遠比不過説相聲。在賠了幾次之後,郭德綱決定再去一次北京。
這一次,不混出個人樣,就不回來了。
頭幾次,郭德綱接到了演出邀約。劇團説是給1000塊,但到最後,一分錢也沒給。
到了交房租的日子,拿不出錢的郭德綱躲在屋裏,門外是罵個不停,一直踢門的房東。
沒辦法,他只能搬去了大興黃村。
那時候郭德綱每天的餐食,就是用鍋,把掛麪煮爛,煮成糊糊狀,就着大葱吃。
而他演出的地方,在蒲黃榆。為了省錢,郭德綱平時都是騎一個車胎漏氣的自行車,一路上,要打三回氣兒。
後來車壞了,萬般無奈的郭德綱只能開始坐公交。後來有一次演出太晚,他錯過了最後一班公交。
郭德綱用身上最後的錢,買了兩個包子,從蒲黃榆走回了黃村。
那時北京的還沒有什麼高速路,都是大橋,橋上都是來來往往的大車,郭德綱扶着欄杆,走在不到一尺寬的馬路牙子上。
他走了整整一夜,也哭了整整一夜。
打那個時候起,郭德綱下定了一個決心。我一定要成功,除了我自己,沒人能作踐我。
1998年,郭德綱碰到了自己人生中第一個貴人——張文順。
郭德綱逗,張文順捧,兩人的相聲,經常逗得茶館裏的人哈哈大笑。
也是那一年,郭德綱和張文順,在大柵欄的中和戲院,辦起了相聲大會,每週一場。
這個戲院,也是譚鑫培曾經經常演出的地方。
不過相較於譚老爺子曾經動輒成百上千人的捧場,相聲大會就要慘淡的多。
觀眾沒有演員多,是相聲大會的常態。沒觀眾,自然不好意思賣票。基本上都是商量着給,想給10塊給10塊,如果執意只給5塊,郭德綱也認了。
2000年,郭德綱借調北京曲藝團,遇到了個大院子弟。兩人一搭檔,效果特好。郭德綱本來想着邀請他去相聲大會,結果因為不掙錢,沒好意思喊人家。
這個人,叫做于謙。
2002年,相聲大會搬到了廣德樓,有個年輕人每場都來。郭德綱一打聽,這個年輕人叫何偉。
後來,何偉、郭德綱的同鄉曹金,一起拜了郭德綱為師。師徒幾人就這麼往返於北京各個郊縣,四處演出。
03年,相聲大會正式更名為德雲社。儘管觀眾多了不少,但後台的人丁也多了起來。德雲社,還是缺錢。
為了5000塊,郭德綱參加了安徽電視台的《超級大贏家》,在商場門口的玻璃櫃裏呆48小時,吃喝拉撒都在裏邊。
那年郭麒麟7歲,看着節目裏的爸爸笑的前仰後合。旁邊坐的是他11歲的表舅,剛拜了自己的父親為師,叫張雲雷。
節目沒播幾期,郭德綱連被當猴兒耍的機會也沒有了,節目組辭退了他。
那幾年,郭德綱一直用徒弟們交的生活費,帶着德雲社艱難生存。
2004年,北京台的主持人康大鵬,聽到了德雲社的相聲,覺得特有意思,於是在他的節目《開心茶館》裏,播相聲大會的錄音。
康大鵬的推薦,讓德雲社有了一定的知名度。2005,媒體開始關注到德雲社。
12月,《三聯生活週刊》寫了一篇《相聲界的草根英雄——郭德綱訪談》。沒幾天,《南方人物週刊》也發表了報道《天上掉下個郭德綱》。
郭德綱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那段時間,他頻繁的出現在各種節目上。從鳳凰衞視的《文化大觀園》到央視的《藝術人生》,只要電視台請,他就去。
郭德綱,火了。
最多的一次,郭德綱一天接待了60多家媒體。
2005年,在相聲行當祖師爺“窮不怕”150週年誕辰上,郭德綱和張文順説了一段《論相聲50年之現狀》。
相聲裏提到,當初的傳統相聲有1000多段,可如今只剩下200段了。
這也是當時相聲界的真實寫照——三大相聲家族,“常家”“馬家”“侯家”的聲望早已不如從前。
越來越多的新型媒體不斷衝擊着相聲,社交平台上的段子那麼多,誰還關注相聲這種“老古董”。
相聲,沒人看了。
郭德綱回過頭去,偌大的相聲圈兒,就剩他一個了。
臨到了兒,郭德綱説了一句,“我愛相聲,我怕它完了”。
台下不少觀眾都哭了,很多相聲行業的人也都感慨萬千。
但當時大多數觀眾的想法是——有郭德綱,相聲怎麼會亡呢?
郭德綱,已經從相聲草根英雄,變成了相聲的繼承者與傳播者,甚至是拯救者。有他在,相聲一定會更好的。
“天不生我郭德綱,相聲萬古長如夜。”
03
當相聲藝術處於困境之時,在亞洲的另一個受到中國文化深刻影響的國家,韓國,一種和京劇的“角兒制”相似的東西,誕生了。
如今,中國演藝圈把它引進回中國,稱為“練習生制度”。
今天我們很難説,韓國的練習生模式究竟有沒有參考當年中國的京劇。但是從呈現的形態來説,確實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韓國的經紀公司會定期在小學、中學選拔一些人,作為“練習生”培養。
練習生一般要接受三到五年的訓練,在大概15歲的時候會進行考試,選拔出其中的佼佼者作為藝人培養。
而這五年裏,練習生的吃住全部在公司,且要接受公司的一切行程安排。
如果沒有安排,練習生的世界,就只剩下了練習。
練習生模式被運用到日韓娛樂圈後,大受成功。
但時間久了以後,練習生模式的最大劣勢凸顯出來——同質化太過於嚴重。
2005年末,日本製作人秋元康,決定給練習生模式,來點新東西。
這個新東西,就是AKB48。
秋元康説出成立AKB48的想法後,遭到了大多數人的拒絕。
別的偶像團隊一般都是三五個人,AKB48,有“A”“K”“B”“4”“8”以及各種分隊,加起來有300多人。
別的偶像團隊都是選成熟的練習生成團,而AKB都是選的素人,成團之後再練習。
別的偶像團隊都刻意營造與大眾的距離感,而AKB48則要每天在劇場演出。
這根本不是偶像團體,反而更像社區的文藝匯演。
在我看來,AKB48有兩個核心的技術:
一是“人設”,二是“參與感”。
AKB48的小姐姐有300多人,但幾乎每個人的性格都不同。即使她們穿着一樣的衣服,卻也各有風格。
AKB48專門推出了自己的綜藝節目,每集都在講成員的各種故事。
在不停提升內容質量的同時,AKB48,變成了一場直播,而直播的內容,就是AKB48每個成員的人生。
你能從她們的身上,看到人生的無限種可能——有人天生就是做偶像的苗子,有人拼盡全力,但仍被淘汰,有人一夜走紅,也有人黯然離場。
她們不再是遙遠的、摸不到的、屏幕上的虛擬信號,她們彷彿是你的朋友,你和她們一起哭,和她們一起笑,和她們一起出道,和她們一起離場。
粉絲真正的參與到了偶像們的一切中。
不僅參與到她們的事業中,也參與到她們的生活中。
AKB48的成員,由觀眾決定她們是否能夠登台演出。並且,觀眾還能隨時給AKB48提建議。
有觀眾給秋元康打電話,問為什麼上週那個可愛的咖啡廳妹妹被淘汰了,秋元康就重新把咖啡廳的服務生召回隊中。
之前的偶像都只能在電視或者網絡上看到,但AKB48,可以在劇場裏近距離接觸——無論她的人氣有多高,也要參加劇場演出。
而AKB48的成員們,絕不能輕易談戀愛。
粉絲不同意,你憑什麼談戀愛呢?
並且,你能看到偶像的一切,她們的訓練、日常,甚至是起牀的畫面。
如今的許多偶像團體,發什麼照片、做什麼造型,都需要由粉絲投票,由粉絲決定。
“練習生模式”,很快讓AKB48大行其道。
僅僅過去兩個月,AKB48的劇場公演就開始滿座。在此後,她們的每一次動作,都引發日本娛樂圈的大“地震”。
2014年,日本單曲銷量TOP20的榜單,AKB48佔了13席。
2015年,AKB48的影音產品銷售額達到113億日元,相當於每個日本人都為AKB48花了88日元。
到這裏為止,其實“練習生模式”究竟是不是來自“角兒制”,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角兒制”死了,而“練習生模式”,正當紅。
04
郭德綱火了,但德雲社沒有。
相聲還是那個半死不活的相聲,郭德綱還是那個單打獨鬥的郭德綱。他需要接班人,需要一支和他並肩作戰的隊伍。
興許是日韓娛樂圈給了他一些啓發,一個公司能源源不斷的用“練習生模式”推出新人,推一個,火一個。
我們不知道他是從哪裏學來的,但總之,他學會了一件事——郭德綱突然意識到,“人設”的重要性。
德雲社的“練習生”想要紅,必須先有人設。
只有德雲社的“練習生”們也火了,相聲才能算得上“活”過來。
為了提高徒弟們的知名度,他給德雲社每個人,都立下了明確的人設——
曹雲金是相聲界的吳彥祖,李菁是丐幫少幫主,于謙的三大愛好,抽煙喝酒燙頭。
這種段子和砸掛,頻繁地出現在郭德綱的相聲中。
除卻這些,郭德綱經常在自己的專場,給徒弟們露臉的機會。一旦條件成熟,就給他們開專場。
觀眾越來越多,郭德綱的徒弟也就越收越多。“雲鶴九霄龍騰四海”,八科的弟子也在不斷擴張。
有人來,也就有人走。2010年,何雲偉、李菁、曹雲金的相繼離開,給了正在高速發展的德雲社當頭一棒。
郭德綱,開始重新思考德雲社。
看來,除了“人設”,德雲社還要有“參與感”。
最初的劇場,是不允許拍照的,不單是影響演出。流出的影像資料,也會衝擊劇場本身的生意。
但郭德綱卻反其道而行,他在網絡上開辦了“相聲公****社”,主動上傳自己的演出視頻,免費提供給網民觀看。
很多人在連德雲社在哪都不知道的時候,已經成為了德雲社的忠實粉絲。
但那段時間,有關郭德綱的負面消息不少,為了儘可能的不影響到德雲社。郭德綱開始力捧岳雲鵬。
電影、春晚、個人專場,德雲社的資源,全力向岳雲鵬傾斜。
而郭德綱的“造星”,很快便取得了成效——2015年,幾乎所有國人都會哼上那麼一句,“啊,五環,你比四環多一環”。
郭德綱沒有讓這種流量流失,很快,岳雲鵬就登上了央視的户外真人秀《了不起的挑戰》。
而更多人知道岳雲鵬,是因為東方衞視的《歡樂喜劇人》。所有人都記住了那個“賣萌耍賤”的“小嶽嶽”。
岳雲鵬的爆火,也帶來了新的質疑——
“這還是傳統的相聲麼”?
有人説,這種相聲,反而會加速傳統相聲的滅亡。
面對這些質疑,郭德綱只説了一句,“元雜劇到今天不也沒了,相聲,沒了就沒了吧”。
拯救者沒做多久,郭德綱忽然又成為了相聲的”守墓人“。
但岳雲鵬的成功,確實讓德雲社找到了新的方向。
德雲社的演員們,開始越來越多出現在各種綜藝節目上。
2018年,一段視頻在網絡上瘋狂流傳。
一羣年輕女孩,舉着燈牌,拿着熒光棒,聚集在德雲社劇場裏。
當台上唱到“太陽落下山,秋蟲了鬧聲喧,日思夜想的……”時,她們會整齊的唱道:
“日思夜想的辮兒哥哥,來到了我的門前”。
場面,和明星的演唱會,沒有任何區別。

探清水河 (Live)張雲雷 - 國風美少年 召集人出場秀
這首歌,叫做《探清水河》,“辮兒哥哥”,就是張雲雷。
打相聲誕生那天起,就沒有哪位相聲演員,這麼受歡迎;打德雲社成立起,也沒有聽過這種看演出的方式。
但這種有些魔幻的事情,正在德雲社的各個劇場上演。
德雲社九個大隊,數百名演員,每一場演出,基本都這樣。
其中張雲雷、郭麒麟、秦霄賢的場子,更是場場爆滿。
他們的粉絲也像其他藝人的粉絲一般,給他們投票打榜,活躍微博超話。
與郭德綱“相聲已死”言論行成鮮明對比的,是一票難求的德雲社劇場。
在他們的影響下,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開始接觸相聲,開始瞭解更多的曲藝文化。
相聲,似乎又“活了”過來。
尾聲
2019年11月23日,張雲雷被曝出用低俗語言不當“砸掛”京劇大師。這一事件,甚至引發了人民日報的討論。
而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因為不當言論而被官媒批評。
2019年5月12日,有網友曝出張雲雷在此前的表演中,用汶川地震做“砸掛”。
和羣情激奮的網民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張雲雷的粉絲”二奶奶們“。
她們的一些言論,甚至刷新了無數人的三觀。
他們,將張雲雷視為傳統文化的“秉燭人”。
作為德雲社的練習生,張雲雷當然是合格的。他的太平歌詞,是郭德綱一個字一個字教出的。
他可能是現在全國,最會唱太平歌詞的人。如果張雲雷沒火,這些東西甚至都有可能會失傳。
同時,他的三絃兒和京韻大鼓,都師承名師,算得上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
作為一個相聲傳承者,張雲雷顯然是不合格的——現如今,沒有一個相聲人會用國難、前輩做不堪的砸掛。
面對這些,郭德綱都沒有表態。
德雲社作為一家演藝公司,無疑是成功的。
可作為相聲的“獨苗”,它似乎沒能承載起“傳承”的重擔。
不僅是相聲,所有的傳統曲藝,都面臨着這樣的困境:
想要傳承,想要年輕人喜歡,就必須商業化,必須做出改變。於此同時,也就必然要丟掉一些東西。
我想如今,再保守的人,也會理解適度的商業化是必須的。
問題在於,什麼是“適度”。
從“腳色制”,到“角兒制”,再到“練習生模式”,它們的商業化濃度也許不同,但是底色其實是相同的:
用更高效的手段,選拔和培養有藝術天分的人,並使他們獲得充分的回報。
至於有些人的回報是不是過多,則是另一個話題。
重要的是在這種模式裏,商業化和藝術進行了結合的嘗試。
在藝術這種天然對商業化有抵抗力的行業裏,這種模式已經是目前為止最成功的、至少值得繼續嘗試的方式之一。
最重要的是,我希望看到相聲繼續活下去。
如果它無法再保持百年前的樣子,那麼用現代人喜聞樂見的方式活下去,也不錯。
但我也希望,相聲活着的每一天,都有尊嚴。
做出突破很難,而堅持原則,則更難。
有人曾説,“郭德綱讓相聲晚死了50年”。
郭德綱可以做中國的秋元康,讓相聲賺到錢;
但他也可以做現代的譚鑫培,不但賺到錢,而且站着賺錢。
賺錢,可以讓相聲活着;但站着賺錢,才能讓相聲不死。
我希望,相聲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