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大腦已上癮,而你還一無所知_風聞
印客美学-印客美学官方账号-艺术科普向平台。2019-12-13 14:03

大約是在兩萬五千萬年前的一個夜晚,某個原始人憑藉本能的記憶,隨手在居住的洞穴牆壁上畫出了白天遇到的野牛的圖案。
只是當時的他並不知道,正是這樣一個無心之舉,開啓了人類以千萬年為計數的對藝術與審美以及心智的追尋之旅。
從古希臘的雕塑到文藝復興時代的畫作,從古典主義到印象派,對美的追求貫穿了人類的整個歷史。
我們夜晚仰望星空,為銀河的壯麗而心動,
在傍晚眺望落日的餘暉因一抹醉人的色彩而流淚。
但是到底
為什麼我們會為“美”而如痴如醉呢?
換句話説
所謂的“美”對於我們來説到底是什麼?
為了解答這個問題,從對美術史的研究到對美學的理解,人們嘗試從各個方面去解讀“美”的存在。
心理學美學的起源通常可以追溯到1876年古斯塔夫·西奧多·費希納的開創性著作**《唯美主義者的漩渦》**的出版。
《唯美主義者的漩渦》
只是在那之後,“美”因為跟會“審美”的人類心理一樣看不到摸不着,以至於對“美”的器質性研究在很多年的時間裏面依舊處於待發掘的塵封境遇。
但隨着實驗心理學的興起和人腦測量手段的發展,科學家開始試着越過行為的表象去觀測人類更深入的本質性存在——腦的活動。

由此,神經科學與認知科學開始佔據人類心智研究的半邊江山。而也正是趁着神經科學的東風,沉睡了多年的美學研究也開啓了“神經美學”的研究方向。
你的大腦到底在想什麼?
看到這裏你或許會想問:
“大腦裏的神經細胞是怎樣知道看到的事物到底美不美呢?”
其實要回答這個問題就先要解釋一個更基礎的疑問:
大腦是怎樣分辨各種事物的?
慶應大學的Kawabata 和Zeki兩人認為,**即使人與人之間的審美存在差異,但人類在腦內產生的對美的體驗必定是共通,**因此,他們在2004年進行了一系列的實驗。
Kawabata和Zeki準備了抽象畫,靜物畫,風景畫,肖像畫四種畫作,然後讓參加實驗的人評價他們看到的畫是美的,醜的,或是普通。並在實驗中全程通過核磁共振來記錄實驗參加者的腦部活動。
實驗的結果非常有趣,因為無關美醜的評價肖像畫激活了人腦內的梭狀回(fusiformface area: FFA),風景畫則激活的則是腦內的海馬旁回(parahippocampalplace area: PPA)。
而面對越美的畫作,實驗參加者腦內的快感中樞——眶額皮質(medial orbito-frontal cortex: mOFC)的活動也就越活躍。
也就是説,當我們觀賞肖像畫或是風景畫的時候,大腦內梭狀回對我們視覺所接收到的人臉信號進行了處理,而海馬旁回則是對景物信息進行了處理。
這些信號在大腦內的眶額皮質進行了價值的判斷,價值越高的信號也就帶給我們越多的美的體驗。
價值評判的快樂中樞:眶額皮質
但更有趣的是,這所有的腦內處理都是在我們無意識中進行的。
實驗結果表明,即使實驗參加者在一閃而過的畫面中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看到的是什麼,但是我們的大腦卻已經先我們的意識一步做出了恰當的反應。
這或許聽起來很離奇,但我們可以説,在意識到什麼是美之前,大腦就已經告訴我們答案了。

會上癮的多巴胺
解答了大腦對美的判斷之後,另一個問題也就隨之而來了:
為什麼人類會孜孜不倦地追尋“美”呢?
對於這個問題,多倫多大學的Vartanian在2004年進行了一個實驗,他們將原畫進行模糊化加工,然後讓實驗參加者從醜到美進行五階段的評價。
實驗發現,原畫清晰度越高實驗參加者對其評價越高。
而隨着對原畫的美學評價的升高,實驗參加者腦內的獎賞迴路也隨之活躍。獎賞迴路是人類生存過程中最重要的迴路之一,它掌管着腦內多巴胺的分泌和傳導。
這個結果意味着,人在經歷美的體驗的時候大腦內的多巴胺分泌會增加,令人感覺快樂,幸福,飄飄欲仙,欲罷不能。嚴格來説,這種效應其實跟各類上癮行為是一樣的。
“美是會讓人上癮的”
不負責任的説一句,千百年來的藝術大師們,也許就是重度的“美中毒”者,所以才成就了一番非凡的事業也説不定。

“High”的腦活動
為了解答這個問題,紐約大學的研究組做了這樣一個實驗。
他們選取幾名實驗參加者,給他們展示各種各樣的畫作並要求他們對作品進行評價。實驗記錄了參加者們的評價達到最高值時候的腦部活動。
而有趣的是,當美的體驗達到巔峯的時候,人腦展現了與之前完全不同的狀態,這種狀態竟然與傳説中的默認模式網絡(Default mode network)是相似的。
默認模式網絡(Default mode network)指的是**人類沒有接收到外部幻境的刺激,**完全沉浸於自我世界時候的腦部活動狀態,相當於電腦的“待機模式”。
默認模式網絡(Default modenetwork)
而調查發現,默認模式網絡最常出現在做****白日夢或者思維遊離的時候。
也就是説,當我們通過看電影,聽歌,觀劇,逛美術館來獲得關於美的體驗的時候,我們的大腦正經歷着如同白日做夢一般的旅行。
這或許可以很好地從另一個角度來説明我們為什麼熱愛“美”
因為一切不埋沒於這個世界的平凡與無趣中的“美”,與我們沉浸於不存在於真實世界的自我幻想體驗在本質上是相同的。
我們可以通過白日夢來找尋到的脱離於現實世界的美好,不可能發生的故事,以及自己無法去經歷的一切,同樣可以在一場又一場對美的追尋中找到蹤跡。
在瞭解了這一切之後,我們再次回到文章的開頭,或許可以試着想象在那個不知名的原始人畫家身上所發生的一切。
腦的進化帶來了對不同物體更細緻的反應,他可以分辨人與其他事物,並無意識地判斷美與醜。當那些美好的事物通過他的視線進入他的大腦,美的體驗刺激他的腦開始分泌更多的多巴胺。這讓他感覺愉悦,幸福,他開始自主地去追尋那些帶給他快樂的東西。
終於有一天,他在夜晚的洞穴中獨自神遊着,這種奇妙的感覺讓他想起了白天看到牛羣遷移時候的震撼,他只是朦朦朧朧地感覺那是一種令人開心的東西。這種微不足道的情感逐漸發酵,讓他拿起了散碎的石塊在拉斯科洞穴巖壁上畫下了第一幅畫作,也翻開了人類對美學追求史上的第一頁。
而今天,我們稱那個名為拉斯科的洞穴為,史前的盧浮宮。